将林氏请进屋子里,便问道:“娘是有什么事?”
林氏:“就是前日说的食肆,若是没遭贼,倒是可以置办一间铺子。
现下就是租间铺子对咱家来说也是勉强,所以娘已经打听好了,离咱家不远的城东码头那有对外租的摊位,咱们可以先从摊位做起。
一个月只要五十文,一年下来才半两银子多。”
沈镜闻言眉宇间微不可查的轻皱,开间食肆他尚可接受,可这摆摊岂不是要受风吹日晒?
林氏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那里都是搭好的棚子,这眼看着就要入夏了,晒是晒不到的,吹风些许能凉快着呢。”
说完之后她自己先是讪讪的笑了笑,她也知道这理由站不住。
可是笑着笑着,林氏眼中便噙着泪,沈镜这才有些慌乱:“娘,您这是做什么?”
“娘知道阿镜是心疼娘,可是娘也心疼阿镜,这还有一年的光景,你便要进京赶考。
先不说这进京的费用,这后面住的、吃的哪样不需要银子?”
林氏若真啾恃洸的哭闹起来,沈镜还好劝说两句,可是这般抽抽噎噎,他反而不好开口。
偏巧这会苏攸棠也从外面回来了,瞧见母子俩这番模样有些不解:“你、你们在做什么?”
林氏想要出去摆摊的事没有同苏攸棠说过,所以苏攸棠还一直当那天的话是说着玩笑。
苏攸棠见林氏抹着眼泪,沈镜黑着脸站在一旁,便以为两人吵架了。
走上前问道:“可是夫君惹娘生气了?”
林氏闻言连忙笑道:“没有的事,是阿镜说了个故事与我听,娘只是觉得故事中的那个秀才娘怪可怜的。”
沈镜顿时脸色更不好了,他娘何时会影射人了?
苏攸棠虽面上了然,心中却是不信的,若真是因一个故事,那沈镜黑着脸做什么?
该不会是林氏想让他纳妾,而他不肯吧?
不对,若是这样,沈镜应该高兴才是。
难不成是催他生娃?
这不应该啊,沈镜眼下最要紧的应该是读书,林氏又不是那般没见识的人。
苏攸棠着实好奇,这母子俩到底瞒着她什么?
林氏这会已经站了起来:“既然阿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攸棠还想送送林氏,可林氏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摆摆手让她留下。
苏攸棠悄悄扒在东厢房的门框处,瞧着林氏进了堂屋才转身跟着沈镜去了书房。
“娘是怎么了?我瞧着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苏攸棠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沈镜:“这与你无关,你就不要瞎打听了。”
苏攸棠‘嘁’了一声,正当她想掺和呢?
不能满足好奇心的苏攸棠晃着准备回卧房小榻上小憩一会,今日她早早起了跟着阿福去看了他给吴家找的那家木材行,这会已经困倦的不行。
沈镜见她要走,又将她喊住:“等等,你今日为何要跟着阿福去木材行?”
第37章 给馨姐儿做一架小婴儿车……
苏攸棠现在困倦的不行, 并不想搭理他,随口敷衍道:“你的事与我没干系,那我的是与你也无关。”
话音落下的时候, 人已经到了卧房内了。
沈镜拿着书卷看了两眼,但一想到被苏攸棠堵回来的话,愈发胸闷,索性放下书也朝卧房走去。
短短几步路而已, 沈镜到卧房的时候, 苏攸棠已经放下卷帘裹着薄被躺下闭着眼睛。
沈镜自己心里不痛快, 便坐在小榻边上, 轻轻拍了拍苏攸棠:“你先别睡, 把话说清楚了。”
就是脾气好的人被人这么扰了睡意, 也难免动气, 何况苏攸棠也不是那般温顺的性子, 被拍的烦了直接嚷嚷道:“沈镜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好的很, 倒是你无缘无故的发什么火?”
苏攸棠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心里藏着事,不愿与我说, 我现下困了还不能休憩半晌了?”
苏攸棠怒气冲冲对着他的时候,脸颊微粉,一双招子也水灵动人, 尤其是刚从被子中坐起来,身上的衣裳也有凌乱。
“咳咳!”沈镜轻咳掩饰着尴尬, 便是他也觉得这般扰人的举动太过令人生厌。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倒是说说你赶早同阿福去木材行做甚?”
苏攸棠有多爱睡觉他是知道的,宁愿错过朝食也要睡饱。
家中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在沈家早起也没甚要紧的事,只有林氏但心她这样长此以往不用朝食对身子不好, 因此总是让沈镜将她唤醒。
所以沈镜刚才会做的得心应手,毕竟有了丰富唤苏攸棠起床的经验。
苏攸棠被他这么一闹这会也清醒了许多,但语气依旧说不上好:“那你是怎么把娘惹哭了?”
沈镜本不欲与她多说,毕竟林氏与他说的事,他是不打算同意的,同苏攸棠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但瞧着她挺执着的,还是将林氏的想法与她说了一遍。
苏攸棠不甚在意道:“娘想做就让她去做呗,我瞧着娘以前也不像是喜欢做绣活的,难得她对这事这么上心,就让她放手去做。”
“你说的倒是轻松,可是去码头出摊太过劳累,娘的身子本就不好,我原是想让她有些事情可做,让她有个念头,可去出摊岂不是更伤身子?”
苏攸棠:“既然如此那就我同阿福一起去码头,让娘留在家中。”
“不行。”沈镜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苏攸棠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沈镜一听说让苏攸棠站在码头上,这冲击力不比让林氏去码头做生意小。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般想要出去摆摊?咱家是揭不开锅了吗?”
苏攸棠:“我哪里知道能不能揭开锅,只是你提出了问题,我帮你想法子解决而已。
你这还怪上我了?”
沈镜听着苏攸棠夹枪带棒的话,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严重。
顿时卧房里原本还算松快的氛围,立即凝滞了些许。
苏攸棠想想沈镜也是担忧林氏与她,便也不再与他呛声:“娘若是想做这生意,有阿福在一旁帮衬着倒也不是很辛苦。”
沈镜一怔:“此话何意?”
苏攸棠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这做鱼吃食显然不能是朝食,这也避免了早起,所以只要做好午食和夕食便好。
沈镜与她说完之后,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这做鱼显然不好现场现杀现做,那定然太消耗时间,所以只能提前做好,用炭火煨着保持温度便可。
在摊铺前只要做叫卖和收拾碗筷的事情,这些阿福都可以做,林氏就算只是收着银钱也是可以的。
虽然苏攸他解释了许多,沈镜还是觉得太过辛苦。
苏攸棠见状又劝慰道:“夫君与娘若因这点事,产生了间隙岂不是让娘心中不痛快?
不如这般,夫君与娘约法三章,定下半年时间,若是半年里娘能赚到买下一间铺子或是能租赁一年铺子的银子,便让娘继续做,若是不能,那就停了这生意。
当然,这最基本的条件,便是娘这半年内不能病了,若是病了前面就都不算数。”
沈镜闻言轻笑,“让娘知道了,不知是夸你还是恼你?”
苏攸棠嘟囔着:“恼我啥呀?我这是替你们母子排忧解难……”
沈镜觉得这般小声说话的苏攸棠就像喵喵叫的花猫似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右手正轻轻抚摸着她的乌发。
顿时两人都愣住了,苏攸棠颇为警惕的问:“你干嘛?”
沈镜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你头发乱了,我替你抚平了而已。”
苏攸棠:“……你不拉着我说话,我这会已经和周公下棋了。”何故于在意头发乱或不乱。
“你还会下棋?”沈镜惊讶的问。
苏攸棠:“……重点是下棋吗?重点是我被你吵的还没睡着。”
经苏攸棠这么已提醒,沈镜忽然想起自己不让她睡觉的原由。
刚一直说他与林氏的事情,差点就忘了她大清早去木材行的事了。
苏攸棠听他又问了一遍,顿时哀嚎:“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啊?我现在真的困了,咱能晚些时候再说这事吗?”
显然是不行的,沈镜这会正一手紧紧抓着被子呢。
苏攸棠没法,只好和盘托出。
“上次我回陈家的时候,瞧着阿爹和大哥都要去外面做生意,奶奶年纪也大了,家里的事物都要落到大嫂身上。
现在馨姐儿还小,每天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多,大嫂还能得几分空闲。
等她渐渐大了,大嫂再带她也不方便,所以我想给馨姐儿做一架小婴儿车。”
“婴儿车?你脑袋里怎么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镜蹙眉问道。
苏攸棠已经把这事与他说了,便不再理会他,扯过被子背对着他躺下了。
沈镜发觉,缺觉时一脸迷糊的苏攸棠最是可爱,和伸懒腰的花猫简直一模一样。
沈镜也不再闹她,转身出了卧房,离开的时候将卧房的幕帘放下,这样屋子里也能暗些。
林氏在自己卧房里,无所事事又拿起绷子绣花。
虽然她将自己的想法与沈镜说了,但她是知道沈镜的性子的,一旦他决定了,那这事九成九改不了了。
可就是剩下那一点机会,林氏也想争取一下,只是一想到还要沈镜争执几番便有些头疼。
因此沈镜站在东间屋前撩起门帘的时候,便瞧见林氏一脸苦大仇深的神色在绣花。
“娘,在忙呢?”
说着不等林氏开口,便径自地走了进去。
林氏:“阿镜怎么过来了?”
“娘说的事情,我与阿棠商量了一番,你看……”
沈镜将苏攸棠的法子润色了一番说了出来,最后又问道:“娘觉得如何?”
虽是多了些要求,但能让沈镜这么快松口,林氏倒是觉得不错,这样她也不必与沈镜置气了。
“这法子确是不错,但半年不能病了这事是不是有点太苛刻?
若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毛病,也算是病了吗?”林氏放下绷子神情专注的问。
沈镜:“这还是以大夫的诊断为主,若是大夫说娘需要静养,那必然要停了生意。”
林氏略一思索片刻,点头道:“那边按阿镜的意思来吧。”
”这其实是阿棠想出来的法子,她担心儿子与娘因这事生了嫌隙反而不美,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沈镜倒是坦荡地没有冒认苏攸棠的功劳。
林氏一错不错的瞧着沈镜,许是他自己都不知,他说起这话的时候,眼中藏着一丝温柔。
林氏笑着道:“那娘可得与阿棠道谢了。
对了,阿棠在忙吗?我瞧阿棠似是个聪慧的,这做生意的事情我与她商量商量。”
沈镜:“她正歇着呢,回来就喊着困。
之前那二两银子不是放在她手中,落在别人头上都是件高兴事,偏生她烦恼了许久。
这不,阿福帮吴家看木材,她也起了大早跟着一块去了。
说是要给那刚出生的侄女做一架小婴儿车,我也不晓得那是什么,便随她折腾。
不过,想来是那二两银子太少,所以她才亲自去木材行选木头。”
林氏听着满是惊讶:“阿棠还会木工?”
沈镜被问的一怔,犹疑道:“应是不会的吧,许是让吴叔帮忙做,她只是去挑选木材而已。”
第38章 你这性子也会服软了
然而这话又有说不通的地方, 也没见谁家做过婴儿车,若是苏攸棠不会木工,那这车谁来做?
母子俩心中虽有疑惑, 可现下苏攸棠还优哉游哉睡的正香,也不能把人喊起来询问,也就将疑惑压在心底。
沈镜与林氏谈完摆摊的事情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钱袋, “娘, 这里有十五两银子, 您先拿着用, 若是不够我再来想办法。”
林氏大惊:“阿镜你这银子是哪来的?”
沈镜:“您先别着急, 听我说完。
年后我养病的那段时日, 您不在的时候, 我闲暇时便作了几幅画, 一直放在书房里, 前段日子家中遇劫我便让阿福拿两幅去卖了三十两银子。
我平日里纸墨耗费的多,所以银子用的多,便还剩十八两, 这十五两便交由娘手中。”
林氏闻言眼中酸涩,连忙说道:“阿镜,娘只想你好好读书, 其他的事情由娘来想办法。
你答应娘,明年科考前, 再不许做这些了。”
沈镜心中微叹,虽是猜到林氏的反应,但心中还是有些酸胀。
为了让林氏安心,他还是点头应下了。
林氏瞧着高兴, 拉着他的手说:“娘打听过了,其实用不到这些多的本钱。
娘手中虽不宽宥,但也是能周转过来的。”
“娘,您就收下吧,就当让儿子安心可好?”
林氏笑着拍着他的手道:“好,真是娶了个爱撒娇的媳妇,连着你这性子也会服软了。”
沈镜顿时背脊一僵,撒娇?
林氏心中高兴,倒也没瞧见他面上的一丝僵硬。
只在心中暗暗决定,这十五两,将其中的十两银子存起来,等明年的时候再一同给他。
母子俩说着话,阿福正好办完事回来了。
林氏喊他进去说话,瞧着他满头的汗,连后背的衣衫也沁出点点汗迹。
林氏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怎地热成这般模样?”
阿福痛快地喝了两杯凉茶后才回话:“吴叔和木材行商定后,就直接取货了。
正巧木行里有个伙计今日告了假,我就临时顶上了,这一晌午倒是赚了二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