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说的这是什么话?陪自己夫人回娘家还需要娘吩咐吗?”沈镜反问道。
是不需要, 可我也不是你真的夫人, 做戏要做这么全套的吗?
苏攸棠心中疑惑着, 但在大街上断然不能这么问沈镜。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到了陈家已是午后。
卖鱼的生意都是赶在早上, 这到了下午也就清闲了许多, 所以陈父便留在家中。
陈父见是女儿女婿过来, 木讷的脸上多了一丝神采。
“阿棠, 你、你们怎么来了?”
陈父虽心里挂念着苏攸棠, 但却不会表达,连问句话都显的笨拙。
苏攸棠:“阿爹,阿棠前段日子偶然瞧见这木头不错, 便留着给馨姐儿做了一架小车。”
“好、好,我去让你奶叫阿茹出来。”说着也没招呼两人去堂屋坐着。
苏攸棠偷偷瞧了沈镜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不耐烦的神色便放下了心。
陈奶奶拄着拐杖出来, 一边走一边唠叨陈父,也不知请人进屋歇着, 就这般把人放在院子像什么话?
陈父老实的点头,没有反驳半句。
陈奶奶精神气还不错,一边将苏攸棠夫妇请进堂屋一边让陈父去去将陈云堂叫回来。
这下午没什么生意,不如一家人聚聚。
阿茹还没有出月子, 若只是苏攸棠这个小姑子来,她出来见一见也无妨。
可沈镜也陪同在旁,阿茹便不好出来了。
苏攸棠让沈镜留在堂屋与陈奶奶坐着,自己推着小车去了嫂子的卧房。
因是月子地,怕吹了风头疼,所以连窗子都没开。
尽管如此,陈家的房子隔音远不如沈家的,苏攸棠与沈镜刚进院子的时候,阿茹便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这会见阿棠进来,更是心中欢喜。尤其见着那粉色小车,连忙起身相迎。
苏攸棠:“嫂子快躺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妹妹一声便是了。”
待苏攸棠走到窗前,阿茹便牵着她的手笑道:“哪就这么金贵了,这小车嫂子真是喜欢的紧。”
“嫂子喜欢可不行,还得我们馨姐儿喜欢才是。”说着便看着躺在阿茹身边的小人。
一段日子不见,小姐儿长开了不少,粉嫩圆润的,像个福娃娃似的。
见着苏攸棠也不认生,咧着嘴笑,小拳头胡乱挥舞着。
苏攸棠原本还不知怎么与小孩子相处,可瞧着馨姐儿这般乖巧,便想抱抱她。
她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对阿茹说着这小车该如何用,好在家里东西都是现成的,很快便把小木车铺上了柔软的小褥子。
把小家伙放上去的时候,小人儿新奇的盯着看。
阿茹伸出指尖轻轻拨动小车前端的木雕猫和鱼,“这三个小东西真是精致,等馨姐儿大些能自己坐着的时候,便能自个抓着玩了。”
姑嫂俩说了一会话,陈云堂便回来了。
馨姐儿正在兴头上,苏攸棠便推着小车带着她去了堂屋。
陈云堂乍一见着粉色小车有些摸不着头脑,“阿棠,你推的这是什么?”
苏攸棠慢慢将小车折叠遮光收拢起来,陈云堂这才见自家宝贝女儿居然在这精致的小车里,大为惊奇。
一家人都围着馨姐儿转,沈镜倒是被遗忘在一旁。
沈镜自然不会与小孩子争,但苏攸棠怎么可以当他不存在似的?
小孩子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沈镜上一次见馨姐儿还是她刚出生的那会,皮肤微皱、红通通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当他凑上前瞧见小车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时候,有些怀疑,这真是当初那个小娃娃?
沈镜虽然称陈家一声亲家,可陈家人明白沈镜真正的亲家是侯府。
且不说这一层关系,就沈镜而言,那也是光风霁月一般的存在。
陈家对他的态度便是谦逊中带着些小心翼翼,所以瞧着他走过来看馨姐儿时,除了陈云堂这傻乎乎的爹,连陈父都让开了去。
沈镜瞧着眼前这小小的人儿,眉眼之间和陈云堂有些相似。
似是发现有兴趣的事,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会,想看看小家伙有没有像苏攸棠的地方。
这个想法一出现,沈镜便觉得自己魔怔了,苏攸棠并不是陈家的女儿,这小家伙怎么会像她呢?
若是他和苏攸棠的女儿,眉眼一定会长得像她。
苏攸棠的眼睛很好看。
呃,他在想什么?
他是疯了不成?他和苏攸棠怎么会有女儿?
不对,他和苏攸棠不会有孩子。
沈镜一手抚额,苏攸棠瞧他脸色似是不太好,询问道:“夫君可是有哪里不适?”
沈镜听着她的声音更是烦躁,摆手道:“无妨,许是最近没休息好。”
他们来沈家不止苏攸棠送小车这件事,还有林氏吩咐的关于买鱼的事情。
这会沈镜说身体不适,那只能由她来说了。
陈家人虽担忧沈镜的身体,但又有些畏缩,不敢去搀扶沈镜。
沈镜一手搭在苏攸棠的小臂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当然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他自己最是清楚,只是苏攸棠一直看着小家伙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这感觉很不错。
苏攸棠将他扶到一旁椅子上坐着,便准备在一旁坐下。
然而两张椅子之间有有些距离,她刚踏出一步,便感觉到小臂上的传来隐隐的痛意。
苏攸棠眉头微蹙:沈镜又在搞什么?
一旁陈云堂将孩子交给了陈奶奶便也坐了下来,正巧他也有些事情想问问她。
“阿棠,大哥能问一句你要那么多鱼是作何用的?”陈云堂面上有些红晕,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陈家商讨之后,决定每隔一段时间便给沈家送些鱼去。
可是没几天,阿福便亲自过来买鱼,他哪能收阿福的银子?可阿福每次要的鱼越来越多,有时一天甚至能要近十条四五斤重的鱼。
这可不是小分量,怎么看沈家也吃不完啊?
最让陈云堂苦恼的是,他根本拗不过阿福,这阿福给的银子,他收着都觉得烫手。
苏攸棠诧异的看向陈云堂:“阿福没有和大哥解释?”
解释啥啊?陈玉堂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家妹妹。
每次和阿福为了付不付鱼钱这事,闹得鸡飞狗跳。有时是阿福赢,顺带把前一天的鱼钱付上,有时是阿福赢,但也把陈云堂累的够呛。
他现在都怕了阿福了,都说他心眼实,他觉得阿福比他心眼更实。
苏攸棠听着陈云堂讲着每日与阿福的斗智斗勇,觉得好笑。
她高兴了,一旁的沈镜可就不满了。
苏攸棠回了陈家满眼都是陈家人,他就像不存在一般。
好在沈镜也知道自己先前的行为无理取闹了些,这会虽然心中不悦倒也没再做些小动作。
待陈云堂说完之后,苏攸棠便同他解释了一遍,为何要这么多鱼。
“大哥,这鱼若是咱家自己吃,这平日里送些过去阿棠也就领了大哥的心意收下了。
但现在做了吃食生意,日后用的鱼可能会更多,断不能让大哥这般送了。”
陈云堂:“嗐,我若真的送出去也就承了你这句话了,可阿福总能把银子补上,倒是让我好生为难。”
“这有什么为难的,大哥就当阿福是个普通买鱼的人就好了。”苏攸棠笑着劝慰道。
“唉,说了你也不懂。妹夫你也管管阿棠,照她这么使银子,得多少银子够用?”
沈镜万没想到这兄妹俩说话还有他的事,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陈云堂这么会说话?
“阿棠,很好。”沈镜惜字如金的说。
苏攸棠:我哪样了?
那银子是林氏让阿福给的,可不是她用掉的。
陈云堂还能说啥?人家夫君都说好,他在说下去不是惹人嫌?
苏攸棠只知道集市上普通的鱼,这个季节大概十文一斤,却不知这其中的本钱。
若是能有六成利,那沈家便出八成的价钱买鱼,这样也省的两家为这事折腾。
倒不是苏攸棠替沈家占陈家便宜,只是按照市价陈家人心里过意不去,只能出此下策。
只能在逢年过节时,多送些礼给陈家。
然而事情有些出乎苏攸棠意料,她只知陈家卖鱼,却没想过这鱼是从哪来的。
陈云堂:“码头每日都有能送鱼来,有的是俞州附近湖水里的也有些是海鱼。
海鱼不是每天都有,而且数量也不固定。
所以俞州大多数鱼贩都从码头拿鱼,按照每日卖出去的斤数来算价钱。
按照一斤十文,卖出一斤鱼贩便可拿到六文。”
虽然苏攸棠来到这里还没有好好出去走走,但她也是知道俞州水源富饶,她一度以为陈氏父子自己养鱼。
苏攸棠有些疑惑:“那码头的人把鱼给鱼贩,他们不怕人拿着鱼跑了?”
沈镜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杯盖划过杯沿留下一道不小的声响。
陈云堂与陈父也默默的看着她,他们藏不住话,只差没有把‘我怎么会这么傻的妹妹/女儿’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第46章 夫君这是带阿棠去哪?……
若只有沈镜诧异便也罢了, 连陈氏父子也如此惊诧,看来自己真的是问了一他们个很浅显的问题。
不等陈云堂解释,沈镜唇角微扬:“自然是因为有契子和押金在, 他们断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沈镜将陈云堂要解释的话都说了,他便傻乎乎的跟着道:“妹夫说的对。”
苏攸棠顿时颊上微热,她还真忘了押金这么回事。
一直沉默的陈父此时也开了口:“除了契子和押金,想要拿鱼还需要人担保, 多是俞州本地的士绅。”
便是沈镜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他多少是听说过着从码头那拿鱼。
甚至也想过, 若陈家一直不肯收鱼钱, 便绕开陈家直接从码头拿鱼, 兴许能少个积分利。
没想到这里面弯弯绕绕还挺多, 甚是麻烦。
陈父只说要有士绅做保, 但细想一下, 士绅缘何要给一个不相熟的人做保?定然是收了好处。
沈家鱼饭生意每日用鱼大约在四五十斤, 若是去码头拿鱼,短时日内成本自然有些高。
苏攸棠显然是与沈镜想到一处了,询问道:“大哥每日从码头拿多少的鱼?”
陈云堂:“往日里只有七、八十斤, 这段日子阿福兄弟买的越来越多,现下每日拿个一百来斤。
原是只有节气的时候才会拿这么多,这些日子有阿福兄弟的照顾, 倒是像过节一般。”说着高兴的笑了笑。
苏攸棠有些惊讶,即便是按每日一百斤算, 那陈家也才赚六十文。
这一家子都依靠这个吃饭,哪里够花销的?
而这六十文还是在生意好的时候才有,平日里也才不到五十文。
她记得阿福做脚夫一天也是赚个四、五十文钱,难怪陈家日子过得如此紧凑。
不过话说回来, 这卖鱼除了放了些押金出去,倒是不用本钱,也难怪俞州城有如此多的鱼贩。
苏攸棠:“阿爹、大哥,阿棠想与你们商量这每日送到沈家的鱼。”说着看了沈镜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又继续道:“娘与夫君自是不愿白拿鱼回去,阿爹又不想收着鱼钱。
不如折中一下,我与夫君也不直接从码头拿鱼。
阿爹与大哥每日从码头多拿五十斤左右的鱼,咱们四六分利,沈家拿四陈家拿六。”
陈云堂许是还没反应过来,默默点着手指算了一下,才扬声道:“那怎么行?这不是我们占了亲家便宜?”
苏攸棠真想说这陈大是个榆木脑袋,这明明是双赢,最多也是沈家占了利。
可在陈云堂眼里,这不是变相让沈家替他们陈家卖鱼,然后他们陈家还拿了大头。
苏攸棠将其中的道理又与他说了一遍,如此一来沈家不仅没了买鱼的成本还能从中赚取一些银子,就差没把沈家说成说无本万利了。
陈云堂听了半天才转过弯来,虽然这鱼摊生意都是他做主,可遇到这事他还是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向了陈父。
苏攸棠瞧见他的这动作时,心中咯噔一下。
啊这,她刚刚为了劝陈云堂同意,可真是不遗余力的说沈家从中获得的好处。
陈父心里,会不会觉得白养这个闺女了?心心念念的只为沈家牟利。
然而苏攸棠真的想多了,有陈云堂这个儿子在,陈父的想法也与他没多少偏差。
陈父不善生意,却也不是真的傻,苏攸棠说的这些,短时日内的确是沈家获利。
可从长远角度来看,沈家的这做鱼饭的生意才刚起步,往后用的鱼只会越来越多,那时再与陈家分利,纯粹是拉拔陈家了。
若要说沈家这生意刚起步,谁之后往后如何?可陈父觉得只要有沈镜在,沈家生意定然差不了。
至于苏攸棠想的那些有的没的,他压根没想到那里去。便是想到了,他也是没觉得女儿向着沈家有什么错,毕竟她以后的日子是在沈家。
沈家日子过的好,那她自然也会过的好。
然而不仅苏攸棠误会了沈父,连一旁的沈镜也误会了沉默着的陈父。
沈镜:“岳父若是觉得不妥,沈家愿意出追加的押金。”
“什么追加的押金?”苏攸棠不解的问。
陈云堂不仅憨厚也耿直,最是受不了这墨迹场面,见有他会的连忙抢答:“这不同斤重段押金也是不同的,百斤一下押十两,百斤到二百斤便押十五两。”
再往上去,陈云堂便不知是多少了。
“不过节庆时多拿个五十斤不需要给押金。”片刻后陈云堂又补充道。
苏攸棠转念一想还是很有道理的,若是只押了十两,拿了上千斤的鱼跑了,那些捕鱼的不得赔死?
陈家便是押了最低的十两。
若是与沈家合作,每日必然不会少于百斤,的确需要加押金。
陈父还真一时没想起这追加押金的事,虽说契子上写明了节庆时刻多拿五十斤不收押金,其实平时若真的有人家提前预定了,多拿些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