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快速把金币收起，回眸一笑，走到吧台边朝她招了招手。
艾琳娜迅速凑过去，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咬耳朵。
“你想打听什么？”堕天使问。
“你们…认识我？”艾琳娜没有第一时间问出光明神的事情，打算迂回一下。
“没错，自从你被选上成为光明圣女，天使们就注意到你了。”堕天使答道，“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堕落。”
“你们是一年前堕落的？”一年前正是光明神“陨落”的时间点。
堕天使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么光明神冕下祂……”艾琳娜提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声音微颤，竟然有点不敢听到真实的答案，“现在、现在怎么样了？”
堕天使左右看了一眼，招了招手，示意艾琳娜凑近。
艾琳娜把耳朵凑到堕天使的唇边。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堕天使灼热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耳际，红发拂过她的肩头，让她有点不适应，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然而，她听到的却不是答案，而是遥遥传来的低沉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堕天使的呼吸都停滞了。
“艾琳娜。”
艾琳娜回眸看去。
魔神站在旋转楼梯的边缘，上身只穿着衬衫马甲，深黑外套搭在手肘，看上去是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就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仿佛与世隔绝。银发低垂，红眸又暗又沉。
“你找借口从我身边离开，就是为了……”魔神嗓音低哑，语调和缓平静，“和他接近。”
第7章 恶魔的玫瑰
这个魔神，为什么连手下堕天使的醋也吃？
艾琳娜想了想，觉得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阿撒兹勒本来就看这些堕天使不顺眼。
想想看，他们在堕落之前，是光明神的眷属，魔神排斥他们也是正常的。此刻看到她和讨厌的堕天使接近，所以他才生气了。
一定是这样。
而且，他为了她忍着心中的厌恶，在堕天使的店里用餐，还被她逼着吃了剩菜。
脑补到这里，艾琳娜看向阿撒兹勒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感动。
这下换魔神不理解了。
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餐厅老板读懂了气氛，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前来用餐的恶魔们早就避之不及，偌大的餐厅里此刻只剩下艾琳娜和阿撒兹勒两人。
艾琳娜觉得站在这里不是办法，暗暗记下这家店的地址，主动牵起了魔神的手，打算离开，“我们回去再说吧。”
魔神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任由她牵着走到了城市的边缘。
这里凛风呼啸，街道的尽头空无一人，下方便是深不见底的魔渊，灵魂在深渊之水里挣扎哀嚎，血月高悬，群鸦四散。
在黑暗与寂静中，少女金色的长发和素净的脸颊，恍若一抹圣洁无暇的微光。
她朝他张开双臂，已是很熟练这样的动作：“别在那里发呆啦，快来抱着我回去。”
恶魔的喉结在阴影中缓缓滚动了一下，绯红月光照亮他苍白绝美的侧脸。
像垂涎猎物的掠食者。
他走向她，半跪在她面前。
“上来。”
艾琳娜乖乖地坐到了阿撒兹勒的手臂上，用纤细洁白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她华丽的裙摆如蔷薇绽放，层层叠叠地在他身上铺散，像蝴蝶落在幽暗的坟墓上。
“你的外套似乎忘拿了。”
艾琳娜注意到，阿撒兹勒身上只穿着白衬衫和深色马甲，他原本搭外套的那只手臂，此刻已经被她坐了上去。
“不想要了。”
魔神赌气般说道。
察觉到他似乎还有点生气，艾琳娜猜想，他一定是讨厌堕天使讨厌得不行，就连衣服落在堕天使的店里，也不想回去拿。
想到这里，她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柔和。
“下次我也陪你一起去买新衣服好不好？”
“好。”魔神一口答应。
艾琳娜：“……”她只是随口一说。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了结界之中。“太阳”已经落山，天上点缀着明亮星辰和瑰丽银河，清莹皎洁的月光洒落花海，恍若幻境一般美丽。
哪怕明知道这不是真的，艾琳娜还是更喜欢这里。
她从魔神的怀里跳了出来，提着缀满钻石的纯白长裙，在花海里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微风流过，花香馥郁，昳丽的少女像月光下的精灵，美好得也不似。
阿撒兹勒微微抬起一只手，想要触摸她，想要确定……她的确在他身边，而不像周围的星辰、蔷薇与月光一样，是一场美丽的幻觉。
艾琳娜看到阿撒兹勒朝她伸出一只手，有些不解地停下了转圈的动作，后退两步，远远地看着他。
月光落在她柔美姣好的脸颊上，折射出淡淡的银色光晕，看上去随时都会消失。
阿撒兹勒唇角微勾，旋即朝她微微倾身，“美丽的小姐，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艾琳娜今天对阿撒兹勒的印象还不错，便点了点头：“看你这么想跳舞，那就勉为其难陪你跳一支吧。先说好，踩到你的脚可不能怪我哦。”
她把手搭进了他的掌心。
阿撒兹勒撩起眉眼，定定地看着她，牵起了她的另一只手。
幽悄月色之下，少女和恶魔跳起了无声的舞步。
微风拂过花海，发出簌簌轻响，蔷薇、茉莉、鸢尾和百里香，仿佛也跟着他们翩翩起舞。幻境里的花朵，不必遵守自然的法则，永远不会凋零，夜晚也不会合拢。
花海中的萤火虫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化为细碎星屑，围绕着二人旋转翻飞。
艾琳娜本想找机会踩阿撒兹勒一下，但他动作优雅，几乎完全将她掌控，她居然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而如果直接踩的话，势必会破坏舞蹈的和谐，还会被他发现。
艾琳娜悻悻地想着，感觉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脸上，一抬眸，和阿撒兹勒四目相对。那双玫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银白色的睫羽随着舞步簌簌轻颤，艾琳娜只觉得心底突地一跳。
她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和他相接触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过了电流，随着踏出每一个舞步，这种感觉萦绕在她和他之间，频率渐渐契合，直到他搂住她的腰身，摆出最终动作，艾琳娜仍然心跳得厉害。
她从他怀里挣脱，甩开了他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在逃离他的吸引，提起华丽繁复的纯白色裙摆，快步朝城堡的方向跑去。
少女的胸口随着激烈的运动微微起伏，锁骨上的蓝宝石项链折射着月光，正衬出她美丽的瞳色。
艾琳娜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也许今天晚上阿撒兹勒的异样，不是因为他讨厌堕天使，而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她和堕天使之间那么接近……
不不不，怎么可能。
艾琳娜快速掐断了脑海中的这个想法。
她和他认识了才有多久？
大概是独占欲在作祟。带入自己想一下，如果她看到他和魅魔接近，也许、也许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不对，她不舒服什么？
她的老婆始终只有光明神一个罢了QAQ
一想到光明神，艾琳娜只觉得胸中涌动的奇怪情绪在刹那间平息了下来。她必须得学会飞行，找个机会支开阿撒兹勒，去那家餐厅找堕天使问个清楚。
冷静下来以后，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累得不行了。白天逛了一天街，晚上又是跳舞，又是跑路，早已透支了她的体力。
艾琳娜扶着腰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玫瑰的芬芳沁入鼻尖，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误入了一处僻静的玫瑰园，城堡也被周围的树木淹没，难以辨别方向。
艾琳娜气得跺了跺脚，“这家伙怎么不追上来？”
她跑不就是为了让他追吗？
他就不怕她扭着脚，或者迷了路？
“我在这里。”
背生黑翼的恶魔在月光中缓缓落下，修长身影沐浴银辉，恍如天神降世。
艾琳娜注意到他的身影，内心一阵不平衡：“你居然用飞的？”
“能飞为什么要跑？”阿撒兹勒足尖点地，落在了她面前。他的心情似乎已经好了很多。
“我也想飞，”艾琳娜装作很向往地说，清澈的蓝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星，“可惜……我没有翅膀。”
阿撒兹勒果然说道：“使用魔法也可以飞行。”
艾琳娜凑过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阿撒兹勒微微颔首，似笑非笑地说：“你现在就要学么。”
艾琳娜摇了摇头，她现在累得不行，才不要学。
还是明天再说吧。
“回去休息？”阿撒兹勒提议。
艾琳娜点点头，看向四周迷宫般的玫瑰花丛，“可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便被阿撒兹勒拦腰抱起。
艾琳娜看他这么轻松，心底忽然生起了折腾他的心思。
她轻轻拽了下阿撒兹勒的领口，“我不想飞回去，头好晕哦，你可不可以抱着我走回去？”
阿撒兹勒轻笑，“好。”
风已停歇，玫瑰园里静谧极了，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沾染着夜晚的露水，悄无声息地盛放着，时光仿佛都在这里停驻，凝成了一幅缱绻的画卷。
银发恶魔怀抱着少女，在迷宫般的花园里穿行。
放松下来以后，艾琳娜觉得脚踝有点不太舒服。她低下头看去，原本白皙净透的脚踝，已经被高跟鞋磨得有点泛红了。
她气鼓鼓地脱掉鞋，提在手上。
魔神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问：“怎么了？”
艾琳娜小声回答：“脚有点疼。”
这时，她只觉得腰间一松，已经被阿撒兹勒放到了花园里的长椅上。
艾琳娜：？
他要撇下她离开么？
她就知道，恶魔都是这么恶趣味，就喜欢欣赏人类挣扎的丑态，怎么可能会真正关心她。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除了光明神以外，好像没有谁关心过她……他们尊敬她只是因为她被神明眷顾，一旦这眷顾消失，就连曾经对她毕恭毕敬的圣殿骑士，都可以限制她的自由。虔诚崇高的圣殿骑士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迂腐的教士，以及虚伪的贵族了。
只有光明神愿意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对待。
祂从来不会因为自身神明的身份，限制她、要求她做什么，就连她说出的那些亵渎的话语，祂也是一笑置之，总是温和而包容地对待她。祂会聆听她的想法，在意她的心情，无论她什么时候开心、不开心、想和祂聊天，祂都在。
她从来不用担心祂会把她抛下。
……可祂还是把她抛下了，她再也没法听到祂的声音了。
艾琳娜垂下纤长的眼睫，任凭清冷月色落在脸上，没有质问阿撒兹勒，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他垂眸注视着她。她小小一只缩在那里，肩膀轻轻颤抖，娇嫩如玫瑰的唇瓣紧抿。
“怎么还不走？”几乎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银发恶魔半跪在她面前，动作轻柔地捧起了她的脚踝。
他低下头，长发和睫羽落满月光。
温热的吻落在她的伤口上。
第8章 飞行魔法
第二天一早，艾琳娜吃完早餐，就缠着阿撒兹勒学魔法。
银发恶魔用分明的指骨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薄唇微抿，一丝不苟地说道：
“……在这方面我会很严厉。”
“没关系，”艾琳娜此刻脑子里只有魔法，“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好，请跟我来。”
阿撒兹勒带着她来到庄园的一座塔楼上，这里位置偏僻，视野却极好，站在窗口可以看到一望无边的原野，沐浴在柔和的晨曦中。
早晨的阳光洒进窗格，投射出一道道明晰的光柱。细碎的微尘在光中漂浮，空气中氤氲着松木、焚香和羊皮纸的味道。
艾琳娜环顾四周，成排的落地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魔法卷轴。坩埚里似乎在熬制魔药，滋滋作响，无色无味的轻烟蒸腾。窗口的书桌上，摆放着水晶、宝石、占星仪器、魔法符文石、炼金道具、笔记本、羽毛笔、龙血墨水和风干的草药，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修长双手从身后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阿撒兹勒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我们从最基础的魔法术式学起。”
清冷的呼吸掠过耳际，艾琳娜想要避开一些，下颌却无声无息地被阿撒兹勒扳正。他金丝眼镜的细链落在她的耳边，长发也迤逦在她的肩头。
艾琳娜心跳微微加速，拿起桌上的羽毛笔，想要转移注意力。
“这么着急么。”阿撒兹勒拉远距离，迈开长腿，走到书架旁边，取出了一本《黑魔法入门解析》。
恶魔随手把书翻开，放到了艾琳娜面前。
“先把这一页的术式抄一百遍。”
艾琳娜冰蓝色的眼瞳微微睁大。一、一百遍……不是在逗她玩吧。
《被作业支配的恐惧》
不过，想到学魔法是她自己的要求，她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情愿，阿撒兹勒柔声解释：
“我可以把魔力灌注给你，却无法将知识注入你的脑海——那样你会疯掉的。”
艾琳娜连忙点了点头：“我这就抄。”
艾琳娜翻开桌上由羊皮纸装订成的笔记本，认真地抄写起书上略显晦涩的术式。
术式的含义她并不理解，但抄写一百遍，却把它的结构和内容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窗户外的太阳越升越高，到了中午的时候，艾琳娜身心俱疲地放下笔——总算是抄完了。
她回眸看向阿撒兹勒。
他用一根缎带将丝绸般的银发束起，正倚在书架一侧看书。
艾琳娜注意到他手里的并不是魔法书，而是最近在恶魔中流行的推理小说。
察觉到艾琳娜的注视，阿撒兹勒放下手中的书，朝她看了过来，眸光落在她抄好的羊皮纸本上。
“做得不错。”
艾琳娜伸了个懒腰：“可以下课休息一会儿吗，魔神大人？”
“当然可以。”阿撒兹勒轻笑，“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艾琳娜摇了摇头，眸光落在一旁熬制魔药的坩埚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