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弦的脸突然有点青。
她想起来了。
这个声音跟电话里特报局“领导”的声音有点像。
果然。
男孩露出笑脸:“你们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枫,枫叶的枫。”
蒋伍:“……”
杨思弦坚强地跟他握手:“幸会,网安部杨思弦。”
陆枫很有礼貌:“久仰大名。”
他胖胖的脸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再加上笑容,显得很可爱。
但只想到刚才那幕……
再想到他的身份……
蒋伍虚弱地想:果然是能人“异”士。
陆枫完全不觉得气氛古怪,还很高兴地说道:“我们这次见面会吃饭吗?”
杨思弦手指僵硬地推了下眼镜:“应该,会的。”
陆枫的眼睛顿时亮了:“酒店是你定吗?哪家酒店?我有更好更便宜更实惠的选择,只要5%的手续费,包接包送包一切!”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
他顿时乐呵呵地说道:“不好意思,说习惯了,别在意别在意。对了,还有个人。”
杨思弦坚强地说道:“他在哪?我们可以去接他。”
陆枫:“近得很,就在这附近的农贸市场当模特。”
蒋伍:???
当他看到那个穿着花衣裳、在农贸市场的小服装摊前面站着的面无表情的女人后。
他的疑惑都化成了同情。
陆枫还很热情地扑上去,一通天花乱坠,差点当场跟摊位老板结拜,最后成功提前捞走了人,还拿到了全部工资。
“……哥,您这么会做生意,以后一定会发大财的!”
陆枫边走还边回头喊。
他的声音响亮得就像大喇叭,吸引了农贸市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蒋伍他们只觉得浑身难受。
而那个女人更是飞快地消失了。
直到小跑(?)到车这边,他们才在车上看到她。
她的脸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但得益于精致的眉眼,反倒更有种高岭之花的感觉。
陆枫完全看不懂脸色,还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柒衣,干得不错!”
“叫我秦柒衣!我们不熟!”
陆枫没理她,又把钱数了一遍,然后手一张,一个浓缩的黑色空间蓦然显现。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去,然后眉飞色舞地说道:“柒衣,你比莫洲他们能干多了!”
秦柒衣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
她宁愿自己是个废物点心。
蒋伍喃喃道:“难道这就是特报局平时的工作?!”
陆枫不仅嗓门大,耳朵还很灵敏。他叭地扭头,看着蒋伍,眼角一垂,像只可怜的小胖熊:“哪能啊,我们平时忙着呢!有时候通通下水道啊,遛遛狗啊,剪剪头发啊……证又没法考,工资也没有,我们多难呐……”
他愣是有本事把蒋伍讲得泪水涟涟。
秦柒衣非常嫌弃地坐远了一点。
她没好气地对杨思弦他们说道:“不用管他。”
杨思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倔强地说正事:“秦小姐,想必您也知道迷雾之城事件。”
秦柒衣:“嗯,蛇神搞的。”
杨思弦:“其他人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莫洲先生他们不见了,我们这边也有警探昏迷不醒,身体机能正常,查不出昏迷的原因。”
秦柒衣直白地说道:“我以为你们会比较想知道特报局和神的事情。”
杨思弦一愣,说道:“我们当然也想知道,但生命至上。”
秦柒衣微微弯了弯眼睛。
她说道:“莫洲他们没事。至于你们所说的警探,得去亲眼看看。”
陆枫一心二用,插了句嘴:“关于警探,金子怎么说?”
杨思弦:“金先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秦柒衣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他们肯定没事。”
虽然金子不是医生。
但他的判断不会错。
杨思弦发现,“特报局”的每个人性格都相当鲜明,极具有个体意识,但他们的行动中又隐隐有所相似,互相信任着彼此,就像信任着自己的半身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陆枫2+翻开全是水的报告 ·
杨思弦的感觉完全没错。
为了避免掉马, 苏梓刻意夸张了每个马甲的部分人设。
但她毕竟是一个人,所以即使时刻注意,一些小动作也免不了重复。
发现这些细节的并不仅仅只有杨思弦, 但是他们都没有联想到“这其实是同一个人”这个算得上是非常惊悚的事实,而是推测特报局众人可能接受过同样的培训, 又或者是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长的时间。
介于之前得到的情报:特报局中的人都“不会死”。
这个时间线可能更长。
所以他们才会不自觉互相染上同样的小习惯、小动作。
……
那么,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隐匿在暗处、无人知晓的特报局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总不能一直在通下水道吧……
杨思弦的视线不自觉飘忽了一瞬。
不怪她思路跑偏,因为陆枫实在是太能侃了。
他不只是声音大和话多而已,他的语调抑扬顿挫, 表情丰富, 还有那夸张却又恰到好处的肢体动作, 完美地传达出他充沛的情感——愣是将通下水道这样的小事说得引人入胜, 像追剧似的情不自禁、难以自拔。
尽管明面上他是在蒋伍说话。
实际上全车人的耳朵都架在他嘴上了。
除了司机和秦柒衣。
司机是竖了隔音板。
但秦柒衣并没有。
她也没有戴耳机。
但她就能屏蔽陆枫的声音,闭着眼睛, 手指随意敲着窗框,惬意地吹着风。
她身上的衣服花里胡哨, 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漂亮, 或者说, 她的颜值和气势拉高了这件衣服的格调,让它就像传说中的“高级审美”的风格, 独特, 奇妙, 迷人。
风吹起她的头发, 阳光落在她脸上, 像流泻的淡金色瀑布,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
突然, 她的手指停住了。
与此同时,一辆行驶在桥上的公交车突然歪七扭八,朝着栏杆快速撞了过去。
而公务车上,杨思弦下意识地看向秦柒衣,发现她依然是闭着眼睛的,但是手指却轻巧又快速地在空中描画出繁复的纹路。
她手指滑过的地方都蓦地泛起浅淡的紫色光点,转瞬便又消失。
此起彼伏。
在她停住动作的那一瞬间,那辆公交车碰地撞上栏杆。
万幸的是,车窗被两边翘起的钢筋同时挂住,整辆车子在空中刹停。
恰巧有辆消防车执勤回来,就在他们后面。
所以车上包括孕妇肚子里的宝宝在内的17个人除了剐蹭、撞击的轻伤外,无一人死亡。
就连突发疾病的司机也因及时救援而保住了生命。
一连串的小幸运就像不起眼的种子,悄悄洒落,酝酿生长,然后绽放出锦缎似的蓬勃、美丽的花海。
秦柒衣的手指重新敲起窗框。
一下又一下。
像舒缓的纯音乐。
杨思弦透过车窗,看着后面庆祝死里逃生的惊喜的人群,心跳的速度微微变换。
她想:除了他们,其他人大约只把这当成极小概率发生的超级幸运。
没人知道,这份“幸运”其实是有人拨动命运的琴弦,送来的生命的馈赠。
而这样的“拨动琴弦”发生过多少次,又有多少次默默地隐匿,任感激、荣耀擦身而过。
不管是金子、莫洲、林晚,或是陆枫和秦柒衣,他们的能力都很强大,强大到他们完全可以无视束缚,轻松地过上万众羡艳、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但他们却选择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背负起沉重的责任,踽踽而行。
这样的人一定不是他们的敌人。
……
而且,也能想象得出来他们所面临的对手有多么强大。
……
杨思弦的眼神忍不住变得严肃。
她揉了揉眉心。
秦柒衣睁开眼睛:“怎么了?”
杨思弦的手一顿。
秦柒衣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和动作本正常,她只是没想到秦柒衣居然会问。
杨思弦笑了下:“有点晕车,不过好在快到了。”
秦柒衣看了她一会。
就在杨思弦泛起点紧张时,秦柒衣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一股冰凉清新的气息就像暴雪后的微风似的顺着她的耳朵,一直吹,吹走她胸中的郁气,只留下满肺腑的凉丝丝。
秦柒衣收回手:“好点了吗?”
杨思弦有点没回过神来:“嗯,好多了……”
秦柒衣:“那就行。下次可以不用听陆枫的,他就想着法子占便宜。我们其实都有法子过来。”
对于她的“污蔑”,陆枫表示抗议。
秦柒衣没好气地说道:“少来这套,你又不是傻子,好好的不作妖,怎么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陆枫鼓着脸颊,还想说,车子停了。
他立刻将秦柒衣抛之脑后,快速地从车上下来,瞬间露出热烈憧憬的笑容,反客为主,握住来人的手,揽着他的肩膀就往里走。
秦柒衣还能听见他激动的声音。
“……总算是见到您了,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说起来,我有好多的工作想要跟您汇报呢!咱不着急,先吃个午饭,不能饿着大伙……”
杨思弦:“……”
她想到刚刚秦柒衣的话。
明白了。
饿不饿另说,但蹭饭这个便宜一定得占。
不仅他要占,特报局其他人也得占。
比如已经在警局提前吃过饭、完全不想来但还是被拎过来、被勒令要吃三碗,全程戴着痛苦面具、不吱声的金子。
‘没记错的话,陆枫还是特报局“领导”。特报局过的到底是啥样的苦日子,才能把人逼成这样?!’
杨思弦百思不得其解。
而她的问题在饭后得到了解答。
其实他们根本就还没张嘴,陆枫就已经张开手,从他那黝黑幽深的空间里掏出一大摞一大摞的纸。
“这些是特报局这么多年的工作汇报,我还特意让他们写得很详细了呢。”
他贴心地将这些报告摊开,并分给了所有人。
然后往那一坐,就开始擦眼泪。
“这么多年了,我就盼望着这一天!我就想告诉你们,我们特报局一直把慎独奉为最高原则,领导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我们勤勤恳恳工作,没有一天松懈,哪怕没有工资,没有工资啊!连馒头都买不起,饿进辟谷期,打了好多份零工,连莫洲的头发都剪下来卖了,但我们还是恪守原则,没去违法卖血卖肾,没给公职人员丢脸……”
杨思弦:“……”
这果然就是在要工资吧。
她看到金子和秦柒衣从报告被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开始就魂魄离体似的满脸呆滞。
她好奇地翻开了一份报告,快速地浏览。
这份报告字迹清晰,笔锋干净利落。
然而写的却是教社区叔叔阿姨跳广场舞的事情。
写得非常详细。
连每个叔叔和阿姨每天穿了啥,一天三餐吃了啥都写了,愣是凑了三万字报告。
“广场舞培训”的50块钱工资简直对不起这份报告。
杨思弦差点看呆。
幸好报告不完全都是这样。
也有处理“异常”的报告。
但是想在那些浩如烟海的废话中提取信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蒋伍哗啦啦地翻看了几份,满脸疑惑地问道:“既然这么艰难,为什么要藏这么深呢,至少留条路啊。”
陆枫竖起食指,抵住嘴唇。
他微微一笑,贴着食指的嘴唇轻轻掀起:“嘘。”
蒋伍心里莫名一惊。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陆枫便又嘻嘻笑笑地开启了新的话题。
只有杨思弦他们同样茫然又带了点警惕的表情才能证明刚才他的直觉没有提醒错:危险!
蒋伍的脑子快速地转起来:不可说=说不了,不能说,不敢说。
只能是因为敌人。
能让特报局忌惮成这样,这个敌人得有多恐怖。
但是不管是金子还是秦柒衣都没有回答这之类的问题,更别提陆枫了。
秦柒衣直接了当地说道:“这不是现阶段我们能安全处理的话题。”
她站起身:“你们继续,我去看看那些昏迷的警探。”
她不需要人带路,准确地走到了韩邗他们的位置。
韩邗他们确实昏迷得很奇怪。
身体运转一切正常,但就是醒不来。
而且他们眉心都有一点浮沉的耀眼金点。
“这是,金蝶?”
他们的意识陷入了紊乱的时间,在一片空茫中,他们跌进一片柔软的草地里,完全不痛,爬起来时,正看到稚嫩的莫洲正拿着木剑一下一下地挥动着。
小男孩束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嫩嫩的脸蛋,汗水浸透他的衣衫,但他的手却一直稳定地重复挥剑,从日出到日落,直到他的师父喊他,他才轻轻呼出口气,流转灵气,穿过韩邗他们的身体,脚步雀跃地走向木屋。
郑禅致:“这是,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