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已经到了这儿,应琼索性也不纠结,直接和沉晖说事。
她把皓月簪双手奉还。
“请战神收回这只簪子。”
沉晖脸上的笑容未变,“为什么收回?”
为什么要收回,当然是因为我不要。应琼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还是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想了一会儿说:“皓月簪过于名贵,我不能要。”
沉晖没接皓月簪,“送不名贵的东西你会要?”
应琼不相信沉晖看不出这只是个借口。
这人绝对是故意找她话语里的逻辑漏洞。
她直言道:“战神与我非亲非故,我也未帮过战神什么,赠礼受之有愧。”
沉晖送皓月簪,不仅是为了送簪子,否则也不必大费周章找天帝要。
“皓月簪上的那颗明珠是天然的感应石,送簪子原意是彼此有任何危险都能感应得到,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应琼知道,让双方的血滴入感应石内,可彼此感应对方灵气波动,一方有危险另一方可立马感知到。
她没想到皓月簪上的“皓月”是颗感应石。
“没有必要吧,我在天庭很安全。”
沉晖将应琼的手往回拢,让应琼的手握住皓月簪。
他收回手,道:“是怕我有危险,大荒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你能感应到我的危险,也好告诉天地,叫他派人增援。”
应琼不太信,要真是这样,直接用天帝的血滴入感应石不就好了?
可是她失去了拒绝沉晖的理由。
只为求个平安。
她说:“滴血吧,若有事我会通知天帝。不,战神法力高强,一定平安无事。”
她希望感应石永远别发挥作用。
两滴血落到皓月簪上,瞬间被皓月珠吸收。
坐在战神府围墙上的夜奕围观了沉晖让应琼收下皓月簪的全过程。
鬼话连篇。
难怪他常听天上的小仙娥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句话用来形容他家大人最合适不过了。
可是不可否认,他家大人确实靠着连篇鬼话将簪子送了出去。
单身七十多万年的夜奕陷入思考,或许,他该向沉晖学习。
学废了,就去和心爱的姑娘对线。
*
滴血的感应仪式结束,才是尴尬的开始。
应琼想起找沉晖的第二件事。
“娆曼给我的那张纸条,记录着潜入灰川的捷径,你似乎没有禀报天帝?”
沉晖:“纸条是娆曼送你的私人物品,在它和大荒异常的调查事件无关时,处置方式随你。”
应琼把纸条拿出,摊在掌心。
“有了捷径,可派更多的人手前往调查。”
天帝派沉晖进入灰川之底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三界中除了水族,不会水的族群进入灰川之底很难。
倘若有了捷径,任何人都能下灰川,沉晖也有所助力。
沉晖不答,而是问:“纸条你看过了?”
“嗯。”
“介意我烧了吗?”
“嗯?”
“灰川之底难进,是件对三界有益的事。当很多人都知晓灰川的进入方式,也许会造成新的灾难。”
应琼有点懂了。灰川难进是柄双刃剑,有好有坏,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她要同沉晖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是时候回家了。
“天色不早,我回去了,战神留步。”
沉晖点头,“送你。”
“不用啦,我飞回去不过眨眼间。”
沉晖不会让应琼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会御剑飞行吗?此时天庭的星空很美,御剑可以触碰到星星。”
应琼拒绝道:“真不用了。”
她怕星星没碰到,自己的心先乱了。
她的确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应琼看着脚下的下战凰剑,陷入沉思。
她拒绝了沉晖提出的御剑飞行。
但不知怎么的,还是上了贼船。
沉晖御剑很稳,他在两人的外层罩了个防风保护罩。
多亏这层保护罩,应琼的眼睛没有被飞行产生的风吹得干涩。
战凰剑凌空飞去,载着二人乘云而行。
九天之上的星星仿佛伸手就可以够到。
他们在星云里缓缓穿梭着。
一颗星星由远及近,就在应琼以为他们会撞到这颗星星的时候,星星变了方向,从他们的头顶缓缓流过。
应琼的视线随着星星的位移逐渐往上抬。
当她垂直看向天空的时候,余光正好能看见沉晖星辉掩映下的俊俏脸庞。
大大小小的星辰或快或慢流经他们身边,光影绰约。
沉晖负手而立,灿烂星河落到他的眼眸里。
和应琼对上视线之后,眼底的灿烂星河变成了她。
应琼在沉晖的眼里看见了正在抬头的自己,而自己眼中亦是沉晖。
就这么相顾无言也不太对。
她一开口,就是老·气氛毁灭者。
“星星为什么逃难一样躲着我们走?”
沉晖放低声音,如情人之间亲昵的呢喃。
“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吗?”
应琼懂了,不是星星避开他们,而是沉晖御剑躲开星星。
只是他御剑太稳,站在剑上的她没有感受到任何波动。
“您......”
“嗯?”沉晖低头,注视应琼,视线认真专注,仿佛他看的是世间珍宝。
应琼想说的话突然就忘了,“没什么。”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沉晖:“对见到的景色有何看法?”
问法像个老先生让学生发表一篇观后感。
应琼却听岔了,她眼中景色是沉晖,他比星河好看。
当被问及观后感时,她脱口而出“真好看”。
说的是沉晖。
不过无妨,听不出来。
她怕沉晖听出异样,故意转移话题,“我发现仰头看星星的姿势对治疗肩颈疼痛有用,你有空也可以试一下。”
......
气氛如同秋天晴日的夜晚,突然间从温暖变得寒凉。
始作俑者应琼在之后的路程里,放肆地沉默着。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选择直接用沉默把自己埋葬。
过路的景色再美,也终有走到终点的时候。
荒芜老君府前。
应琼从战凰剑上跳下,回身想和沉晖道别,却见沉晖也从战凰剑上走下来,并且收回战凰剑。
一副要进荒芜老君府和她夜谈的样子。
她进入备战状态。
和沉晖的单独相处会让她紧张。
“这么晚了,您要进来喝杯茶吗?”
沉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也不太认真。
“这个点喝茶我没试过。不如今日在荒芜老君府试试。”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应琼,脑袋飞快地转着,试图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拒绝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或许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一个最佳的拒绝理由。
她天马行空的乱想着。
沉晖本没有打算留下来喝茶。
他是想找个时机和应琼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可是看应琼现在这么怕他的模样,这个时机可以缓一缓。
不过,十日后他要去大荒,归期未定。这期间,总不能让应琼把他抛之脑后。
他道:“曾有幸在荒芜老君府借住过一段时间,有行囊留在此处。今日夜深便不叨扰,待大荒归来,我抽空过来收拾。”
说完,沉晖有风度地和应琼道别。
应琼转身,看见当初陈富贵坐过的台阶,察觉不对劲。
“你当初装可怜,来荒芜老君府求收留的时候,孑然一身,哪有什么行囊?”
她再回头,已经不见沉晖的人影。
这夜,应琼过得迷迷糊糊。
直至一大早醒来时,整个人也不是很清醒。
她打开门,看见府外站着的风吟。
她觉得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转头就把门关了起来。
却没有风吟手快。
“应琼,找你有正事。”
风吟用身体抵住门缝,让应琼没办法把门关上。
应琼抵死不开门,“你来干嘛?”
风吟卡死门缝,下半身在门内,上半身在门外。
“我知道我没脸见你,这不是只让你看见身体吗?”
应琼从门内把风吟的身体往外推,“你别说这种话,搞得我像老色批一样。坑了我之后还想坑害我的名声吗?”
这话刺激风吟的神经,她猛得一推门,整个人进了荒芜老君府。
“我不是来陷害你的,找你真的有正事儿。不然给我十块厚脸皮,我也不好意思找你。”
风吟已经进了府,应琼再压着门也没有意义,她索性放开门,双手抱胸。
“有事儿说事儿。”
她想听风吟找她的理由。
风吟说:“蓬莱仙岛想请你协助构建垃圾处理站。”
她从怀中掏出一份聘用文书。
应琼狐疑接过,打开看见文书上确有蓬莱仙岛的公务用章。
“我父亲亲手盖的章,没有任何毛病。”风吟站定后,气势弱了下来。
关于骗应琼去魔界的事情,她也很内疚。
当时接了天帝派发的任务,以为就是骗个小姑娘去魔界,谁知这个小姑娘在沉振面前那么维护自己。
后来,到了魔界,即便知道被欺骗,也很好心地留了一缕神识在她身上,护她安全。
好人真的会有好报。
多亏应琼留在她身上的神识,才让陈富贵能够借此定位到应琼的地点。
在从岛主口中听说要请应琼指导垃圾站的建立时,风吟有了想法。
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再不和应琼面对面交流,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恰当的时机谈起这件事情。
“我不要求你原谅我,但是不要刻意逃避和我的接触。至少,在正常的交友范围之内,别躲我。”
应琼准备拒绝,却见风吟真诚到脆弱的神情,不是假装出来的。
她语气不再坚硬,“你可以交的朋友有很多,不必执着于我。”
一刀两断是这段友情最好的结果。
倘若两人和好,继续做朋友,她可能会本能地怀疑风吟靠近她的目的;而风吟也会心有愧疚,从而过多地在意她。
这对两个人的友情来说,地位是不对等的,友情也会畸形。
风吟倔强地抿着唇,没说话。
应琼接下蓬莱仙岛的聘书。
“私事私了,公事公办。构建垃圾站的公事我接下了。”
风吟终于露出笑容。
同行至蓬莱仙岛,风吟跟应琼说蓬莱仙岛建造垃圾站的原因。
自天帝在天庭开设垃圾管理局,三界中各处争先效仿。
蓬莱仙岛岛主是一个时尚的弄潮儿,自然要赶一波大趋势。
带应琼见过岛主之后,风吟退下,将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他们。
在建垃圾站的事情上,应琼和岛主交谈甚欢。
他们,一个想构建完整的垃圾处理体系,另一个拥有这方面的知识。
两人一拍即合,兴冲冲地将垃圾站的事宜提上日程。
将自己压箱底的垃圾处理流程同岛主分享,应琼获得岛主付的薪酬。
她从蓬莱仙道回仙界时,岛主亲自送她,而风吟却没有来。
岛主说:“小女先前对姑娘多有得罪,怕送别引得姑娘不快,才让老夫有机会能送送姑娘。”
“老夫不会偏袒小女,之前骗姑娘去魔界确实是小女的不是。姑娘能不计前嫌来蓬莱仙岛指导垃圾处理事宜,老夫已经很感激了。”
应琼哪敢接受岛主的感激,她客气道:“能受岛主的邀约,是我的荣幸。想必天庭垃圾管理局和蓬莱仙岛的垃圾站能相互扶持,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岛主也客气道:“一定。”
“场面话说完了,老夫想和姑娘说点私话。蓬莱仙岛的垃圾站是小女提议建的,到底也是希望能实现姑娘的心愿。或许小女也有私心,想借此和姑娘产生一些牵扯。”
应琼没想到,她曾经在蓬莱仙岛说的话,风吟记在心里。
回忆有一种魅力,让你暂时脱离现实,沉溺在当初。
她和风吟相处不过几日,却产生了很多可爱的回忆。
真相是假,回忆是真。
回忆的最后,风吟叫来还是陈富贵的沉晖,把她从魔界带了回来。
如此,两清吧!
应琼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对岛主说:“烦请岛主帮我带一句话给风吟。”
“请说。”
“一笑恩仇皆可泯,愿君长安。”
*
回到天庭后,应琼的生活变得平静。
她被迫开始上小学期的课,和结束休学回来的玄漪一起。
一开始,小学期只有玄漪和应琼两个人,她们每天一起上学下学。
玄漪日常为作业头秃,应琼下课后,都要去垃圾管理局办公,有时会拉着玄漪一起去,为她指导课业。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小学期结束的时候,有一个期末考。
期末考和大学期的补考一同进行。
因而参加这场考试的人不止应琼和玄漪,还有一些大学期挂科的人,比如说,薛梓和桐闯。
薛梓看到应琼,先是惊喜,后是讶异,“应琼姑娘,你怎么也来考试?”
“朋友,你听过小学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