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娴心内担忧着他,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跟着他的脚步在屋内走走停停。
正厅内挂着一幅画像,看着服制应该是严贵妃了。
画像中的人,富丽华贵,神情端庄,眼神温柔。
严佑云定神的看了一会,笑着嘀咕道:“哪有母妃的三分好看。”
“严贵妃应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苏娴出神的想着。
严佑云陷入了思绪,想到了旧时抿嘴笑道:“在我心底,母妃是最好看的人,姐姐也是最好看的人。”
回头看着苏娴,严佑云粲然一笑:“夫人是最最最好看的人。”
苏娴被他笑的心慌意乱,娇嗔道:“严贵妃面前也能胡说八道。”
“这是诚心诚意的。”严佑云诚挚道:“在母妃面前,我也是这样说的,可见我真的是真心诚意。”
“胡说八道。”苏娴笑眯了眼睛。
严佑云扶着苏娴迈下了台阶,院内的秋千架还在,严佑云拉着苏娴一起坐了上去,苏娴想要推拒:“这样不好吧。”
“你安心坐着吧。结实着呢。”
“别人看着……”
“安心坐着。”
两个人并肩坐着,虽是一句话都没有,看着院外走动的宫人们,各自出神的想着心事。
即便沉默不言,只要对方仍在这里,便觉得无比的踏实心安。
日暮渐西,午时已过。
“以前父皇也和母妃坐在这里。”严佑云抚着秋千架,嘴角扬起轻笑:“随意的说着话,看着忙碌的宫人,看着天色渐晚……”
“陛下和贵妃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父皇和宫内的母妃们感情都很好,除了母后。”严佑云嘲讽的笑了,苏娴知趣,不再继续问下去了,严佑云也不再提了。
心有戚戚的婆娑着绳索,严佑云感慨着:“自从母妃去世后,我便不曾来过这里,倒是没有想到父皇还留着这。”
“陛下是重情的人。”
“你也应该叫父皇了。”严佑云取笑着。
“总觉得怪怪的。”苏娴嘀咕着。
“哪里奇怪?”
“总觉得眼前的都是偷来的,父皇是我心存幻想的侥幸。”
严佑云掐上了苏娴的脸颊,轻声道:“我不是偷来的,你才是我偷来的幸运。”
苏娴噗嗤笑了:“你我如今是明媒正娶,三媒六聘,总是偷什么。”
忆着刚才的话,严佑云羞赧的笑了。
“该出宫去了,回家吃饭。”
跟着严佑云,苏娴小心谨慎的唯恐行差错步。
严佑云严肃着神情,并不像她熟悉的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暗地里牵着她的手,手心里都是汗了。
往后的日子,无论生死,都是一体了。
第40章
归宁当日,苏娴并无什么去处,她自己似乎也忘记了这事,倒是严佑云心内不安,若是去苏祁处,也不是去不得,不过闹得太过难堪了。
他不肯退步,苏祁更是不肯让步,连成亲都是公主府出嫁的。
两边默默无言的较劲,是谁也不肯退一步。
严佑云在床上滚到下午,望着坐在床边看书的苏娴,可怜巴巴问道:“我们可要去拜岳父?”
苏娴沉吟了许久,勉强笑了:“不必了吧,爹爹不会想见到我的,倒不如找个人去多烧点纸钱,算是一尽哀思罢了。”
严佑云知道苏娴心内必定有所嫌隙,他也不想去劝,又能劝什么呢,说什么都不应该,毕竟遭受的不是自己。
“你我成亲前,厉当家的遣人送礼过来了,你可要过目?”
“他倒是个聪明人,滴水不漏的。”苏娴赞叹道。
“再聪明的人,顾忌多了,也就束手束脚了。”听不得苏娴赞叹别人,严佑云不屑道。
“与其说是他顾忌,倒不如是你我应该顾忌。”
“此刻他知道你之前的事,我必定要有所顾忌,他也必定对我有所顾忌,以后相处必定有阻碍。”严佑云漫不经心的婆娑着礼簿,心内有了成算:“那个叫封信的,你们彻底没了联系吧。”
“你怎么计较这个了。”画风忽转让苏娴措手不及,红了脸颊。
“我随口问问罢了,师姑莫要在意。”看着苏娴脸红,严佑云忙笑着陪笑道。
两人不自觉地凑在一起咕咕哝哝说了会话,互相消磨时光,随便干点什么都觉得有无穷乐趣,苏娴本就不是善女工喜厨艺的女子,在山上时做的无非是能吃而已,而今两人在一起光明正大的研究厨子手艺,吃的苏娴眼中放光,止不住的称叹。
日日缓缓过着,严佑云又去朝中开始上朝了,苏娴慢慢接手府中事宜,一点点的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皇后几次三番的遣人去请苏娴进宫,一再要见云王妃,严佑云一再退却,统统被严佑云拒回来了。除了成亲之后入宫拜礼,再也不肯苏娴入宫。
“谁知道她又憋着什么坏,又想着什么幺蛾子呢。”严佑云义愤填膺道:“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心眼,见不得你我夫妇琴瑟一体,想要挑唆呢。”
不必独当一面,苏娴都已忙的脚不沾地了,幸而司徒佑纹和严佑云都是帮她的,她才能侥幸的敷衍到了,没有出了大的错。
苏娴隐约知道如此是不对的,实在是分不出心力去琢磨,该如何应对。
“王爷说,实在是夫人之前守孝时伤了身子,而今又是成亲时忙里忙外的张罗着,理着家里的账,并着认识往来的亲戚,只等着得空了,亲自带着云王妃来乾清宫请罪了。”若辰不卑不亢地重复着严佑云的话。
皇后越想越火,扇子再摇,也不能扇灭怒火,反倒是火上浇油的让怒火烧的更旺盛,连带着看着手中的扇子都不顺眼了起来,重重的惯在了一旁。
“回禀你家云王爷,本宫只等着云王妃养好了身子了。”
面对皇后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话,若宁应了声,转身退出去了。
越想越是生气,有心想给苏溪镇的女儿好好的立立规矩,解解心中郁气,却没有想过司徒佑云居然护得这么严实!
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至于如此护着?未免太不拿她这个嫡母当回事了。
“好大的胆子,本宫是他的嫡母都敢如此违抗!”再一次被严佑云直接决绝拒回,皇后气的在殿内砸了茶盏。
“皇后何必因此小事动怒,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面对父亲苦心劝诫,皇后更是恼了,责令家族在朝中的后生,对着严佑云更是要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来人,将书信递给国公夫人。”虽是嘱咐下去了,仍是不解气,思踱许久后,皇后冷笑着:“便是能找到理由不进宫,又能躲得了宫外吗。”
火气旺盛,肝火搅的五脏六腑疼。
镇国公夫人刚刚收到女儿家书,宫内就传出了皇后病了的消息,心急如焚的要顾缥缈即刻去看。
顾缥缈放下手中瓜子,懒洋洋地擦干净手掌,摇着扇子慢吞吞出门了,留着祖母在身后怒其不争的跺脚,说着当真是个不争气的孩子。
顾缥缈才不在意。
刚走到皇后宫外,顾缥缈正遇到送太医出来的陈嬷嬷,问道:“太医来了?怎么说?”
“这几日娘娘总是睡不好。”陈嬷嬷叹道:“娘娘没个省心的事。”
“姑姑怎么这几日总是睡不好?”顾缥缈随口问着,随着陈嬷嬷脚步迈进了殿内。
“还不是因为云王爷……”陈嬷嬷义愤填膺的刚想要说,被皇后打断道:“谁来了?”
“是顾飘渺来了。”
皇后扶着头,闭着眼睛倚坐在了榻上。
“今儿怎么得空了?”
“过来看看您。”顾飘渺恭谨道:“祖母听闻娘娘病了,忧心不已,叫我来看看娘娘如何了,好些了没有。”
“都是心头的火,郁结于心,岂是一时半刻能消的。”
“祖母说了,娘娘的信她收到了,眼前有现成的日子,不会便宜了她的。”
“这朝中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哪个不让人发愁。”皱眉想了一会,皇后眉宇间算是解开了些许轻愁:“算来算去,没有一件省心的事。”
“总归都是世家子弟,相互照顾才是应该的。”
“瞧着这些世家子弟,倒是没有一个争气的,”皇后叹道:“一连几年了,陛下喜欢寒门子弟高于喜欢名门望族出来的子弟们,更愿意提拔他们。”
“岑虞的长孙科考入朝了。”
皇后有些晃神:“多少年了。他的孙子都大的能够入朝为官了。”
“皇后娘娘您都快得了重孙子了。”顾飘渺讨好的笑了。
皇后心不在焉的听着,顾飘渺见势也不好再继续说话了,讪讪的住嘴了。
再呆了一会,实在是了然无趣,干巴巴的找了借口退了出来,心内后怕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当年姑姑与岑虞将军的婚约,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在了心底。
顾缥缈心内犯了嘀咕,如今岑家在朝中风头正盛,一时无两。盖过国公府旧日风采指日可待,当年两家也是门当户对的,想来,也不失为一门好姻缘。
顾缥缈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出宫回府,给奶奶回话。
苏娴一早,被起身上朝的严佑云惊醒,揉了揉眼睛再也睡不着了。正坐在床上木着恋发呆,若宁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镇国公夫人还下帖了,说要请王妃过去呢,有事要请王妃帮忙呢。”
“好端端的,怎么请我帮忙?”苏娴不解其意的笑了。
“谁知道呢。”若宁急得跺脚道:“王爷刚上朝走,镇国公府就是故意的。”
“总归要见一见的,先去看看怎么说了吧。”若辰温声道,在床边缓缓蹲下,笑道:“夫人,该起了。”
虽是紧赶慢赶,到底让国公府来人等了许久,端坐在正屋后,苏娴见到国公府来的是个婆子,嘴角上扬,满是不屑,看的人很不舒服。
“夫人还是年轻,能睡得着,真令老身羡慕不已。”
苏娴脸色不好看,想要怼回去又恐失了分寸,若辰忙附在苏娴耳边悄声道:“这曾是皇后娘娘的奶婆子,一向拿乔居大,倚老卖老惯了。”
“这个时辰,我家夫人早服侍国公爷妥帖,出门上朝,处理府中事宜了。”虽是没人接话,嬷嬷也是碎碎念的开心。
若辰站直身,淡然问道:“嬷嬷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怎么?”嬷嬷冷笑道:“难道你能代替你主子,和我老婆子说话?”
“嬷嬷说的极对,若辰是不敢擅自做主替夫王妃说话,想来嬷嬷也不能擅替主家说话的。”若辰对着嬷嬷灿烂笑道:“嬷嬷,你说我说的可对。”
若辰的话说完,苏娴顿时停下扇扇的手,再不觉天气燥热,心火难挨。
“国公夫人说,本是近亲,何妨多走动走动,况且家里有大事,需得王妃搭把手。”嬷嬷不情愿道。
“我年纪尚轻,又没经过事,更怕不妥当了,回去和国公夫人说,谢过了她的好意,实在很不必了。”
“想来是老婆子面子薄,请不动夫人!只怕回府之后要受责罚了。”
面对皮笑肉不笑的老嬷嬷,苏娴诚恳道:“嬷嬷贵为皇后娘娘乳母,我岂敢不敬重,实在是我年轻,刚刚嫁过来,自己府中事宜还没弄清楚,别再给国公府添堵了。”
“人都是……”
“夫人,怎么了?”面对苏娴作势向后仰去,若宁忙大呼小叫着:“快来人!去把药匣子拿来!夫人要用药了!”
“若辰,你送嬷嬷出去。”苏娴颤抖着语调,勉强撑着一口气。
“嬷嬷,这边请。”面对不卑不亢的若辰,嬷嬷气的一甩袍袖,转身出去。
“怎么了?”
眼见着嬷嬷出去了,苏娴瞬间恢复了若无其事。
若宁一脸的劫后余生,擦着冷汗:“我捏着汗,就怕王妃应承了下来。”
“无事殷勤,必定没好事。”苏娴后怕的拍着胸口:“谁知道她憋着什么坏呢,我可不给自己作祸。”
“夫人没应下来是对的,镇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
“居然是皇后的娘家。”苏娴大惊失色:“那我驳了她的面子,会不会有些托大了。”
若宁抿嘴笑着:“王爷巴不得您驳了呢。”
“总归是不好吧。”苏娴忐忑道:“皇后贵为国母,国公夫人是正经的皇亲。”
“驳都驳了,”若宁抿嘴笑着:“夫人不必想那么多。”
没等苏娴心神安宁吃顿早饭,若宁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镇国公夫人来了。”
苏娴的脸色刷一下变了,如没头苍蝇一样:“王爷又不在府内,怎么办怎么办。”
若辰笑道:“您慌什么,而今是在云王府,即便是国公夫人还能在云王府拆了您不成?”
苏娴定了定神,勉强道:“倒也是了。”
镇国公夫人刚见到苏娴就热络的不行,拽着苏娴的手,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女儿一般亲厚,将苏娴弄昏了头。
“早起我派的嬷嬷,是个老糊涂了,想必话没有对你说清,”镇国公夫人笑着:“是我嫡亲的孙女结婚,夫人帮帮我,也认识认识京都里的人?”
苏娴一贯吃软不吃硬,而今镇国公夫人一派温和,循循善诱,苏娴不知如何拒绝了。
“我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又不好麻烦身边不够亲厚的亲眷,只有来麻烦你了。”
既然话说在了这个份上,便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苏娴和若辰交换过目光,无可奈何的只能应承了下来。
“最难抵抗温柔刀,”苏娴心不在焉叹道:“刀刀致命。”
“国公夫人如此相求,若是夫人不去,传出去了会想当难听。”若宁愁眉苦脸的叹道:“当真是高招。”
“先不要和王爷说了,兴许一两日就没事了。”苏娴心存侥幸的天真幻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