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不必她亲力亲为,想做点什么都有人殷勤的接过去,连想要抱一抱孩子都不被允许,苏娴并不习惯。
无聊到了极致看着屋内欢天喜地的人们,欢声笑语,好似与她没有关系。
姝子最近整日里都会过来,兴奋的向她汇报着,每日新发现。
弟弟的脸很软,弟弟的脸很好捏,但嬷嬷不让捏,只能偷偷捏。弟弟流口水了,弟弟只会哭,弟弟拉臭臭。
听着姝子的描述,苏娴跟着笑了,心里还剩的火气等着严佑云回来了。
云王府大喜,陛下大喜,喜宴由陛下定在百天后,消息很快传遍了宫内宫外,诚心贺喜的人不多,看热闹的人不多,心怀不轨的人有几个就够了。
比如皇后,很不喜欢严佑云能过得上安稳踏实的日子。
在她的心里,严佑云就算即刻死了,也应当是不得好死。
“云王爷不在朝中当差,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参的。”徐厚面色为难道。
“没有事你不会找事吗。”皇后眉毛轻挑,继续道:“他总归要如朝当差的,你掐着时间就是。”
“这……”
“听老八说,你一向是得力的,他很是倚赖你,才会向本宫引进,”皇后淡淡笑了:“本宫的孩子个顶个的成器,假以时日太子登上皇位,老八是亲王,想来差事不会少的。”
“臣明白了。”徐厚咬紧牙关,应承道:“臣愿为八王爷,皇后娘娘,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皇后满意了。
从宫内长吁短叹的出来,徐厚实在有些头疼。忽而有人从背后拍他,回过头见到苏祁笑容灿烂着。
“徐老是怎么了?看着闷闷不乐的?”
徐厚这些年实在很不得志,若不如此,也不至于走了八王爷的路子。
他与苏祁民间相识甚久,彼此都是落魄,因而分外投缘。
“云王府大喜,”徐厚斟酌着词汇:“皇后娘娘……唉。”
话已至此,苏祁是明白的,当年严佑云被迫出京,是他护卫的。
“你也知道我的,这么多年一直不得志,谨小慎微的活着,而今有个路子能扶摇直上,自然是舍不得了。”徐厚唏嘘道。
“这算什么事。”苏祁爽朗笑着:“我还当是什么事,这事我替你做好了。”
徐厚震惊的望向苏祁:“不妥不妥,实在不妥,我向你说明,是因为你我知之甚深,我也不怕你出去乱说,但你毕竟是云王妃的……”
苏祁笑着打断道:“这几年来,我在朝堂上明里暗里的掐云王爷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必惊慌。”
面对自告奋勇的苏祁,成竹在胸的样子,徐厚实不知应该先谢两句,还是先劝阻一二。
事情未过三日,朝中朝外沸沸扬扬的传遍了,有心人也好,无心人也好,偶尔探讨几句还是火上浇油,足够愈演愈烈了。
“听说了,小苏大人在朝上找了许多王爷的麻烦,又是说陛下宠溺幼子,又说着王爷不做实事。”
“小苏大人的手有点长了吧,他不过是个武官,怎么做起了言官的事?”
“谁说不是呢,听说他与八王爷搅在了一起呢。气的太子爷脸都白了,碍于皇后又不能责罚,训斥之后转身拂袖走了。”
身旁的人在窃窃私语,严佑云只做充耳不闻,几乎见到他了,就会联想着苏祁是如何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
既然外面不安静,索性回到府内躺平了。
严佑云躺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屋顶出神,一旁是苏娴嗑瓜子的声音,相互之间并不影响。
“禀王爷,前院来人传话,说詹大人来了。”
“快请进来!”忽而听到消息,严佑云听闻忙不迭的站起身,向外飞奔而去。
苏娴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嗑瓜子想自己的事,隔了许久后,严佑云也不曾回来,倒是外面越发的热闹了,声音都传到了内院。
“前院热热闹闹的,怎么了?”
“詹大人来了。”若宁笑道。
“詹大人?”苏娴纳罕问道:“不曾听王爷提起过。”
“詹大人是王爷的亲姑父,夫人是陛下的长姐,云霓长公主,长公主一向在太后身前伺候,后来太后病逝,随着詹大人去了外任。而今外任期满,陛下调回朝中做二品侍郎,想来是刚刚回京,就过来了。”
“我要不要出去看看?”
“既是王爷没有叫,夫人也不必去。”若辰抿嘴笑着:“听说詹大人最近新得位孙女,欢喜着呢。”
“要不要再备点礼,请詹大人带回去?”
“詹大人格外疼王爷,应该不必虚礼的。”
“之前洗三时,因在外地,咱们是送过礼去了的。”想了想后,苏娴随嘴问道。
若宁想了一会方道:“这些礼应该都是王爷或者内务府办的,外院的往来打点都是王爷张罗的。”
“既然是他们的事,我就不管了,让王爷自去打点吧。”苏娴嗑瓜子嗑的正香,不想停下来,连说话都觉得是浪费。
第46章
未等满月,陛下遣人送来了许多东西,浩浩荡荡的进门,惊得苏娴捂住心口,得入多久的库啊。
既然赏赐下来了,严佑云也该进宫谢恩了。
朝堂中声势浩大的闹着,虽有皇后推波助澜,到底也伤不到严佑云的根本。
严佑云对着苏娴送上爱莫能助的眼神,留着苏娴一面气的几乎要昏厥,又要强撑着淡定。
“儿子谢过父皇赏赐。”严佑云跪下身,重重叩首。
跪着的是他最喜欢的小儿子,自小被捧在手心里,别说吃苦了,是什么重话都没有听过的。
如今年纪大了,是自己护不住了,尝到苦头了,也该让他去闯面对风浪了。
“而今你也成亲了,孩子也有了,总该在朝中办些差事,该立业了。”司徒文叹道。
严佑云脸色一红,踌躇了许久后,拱手道:“儿子知道这些年不懂事,让父皇操心了。”
嗯?司徒文心内惊讶不已,面色如常,按捺着自己想要跳起来去看看还是昔日的儿子的冲动,道:“朕在户部为你找个差事,你尽力去办吧。”
“儿子愧对父皇慈心,必定尽心竭力,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绝不偷懒。”严佑云发自肺腑的表忠心道。
“耳聪目明点,眼内有事,替你太子哥哥看好喽。”
“谨遵父皇教诲。”严佑云面对他的提点,一本正经的拱手,引得司徒文发笑:“皮猴子,出去吧,别耽误朕看奏折。”
司徒文挥挥手,以示走吧。
看着严佑云真的走了,心内感慨又唏嘘,没想到的是,佑云终于懂事了。
孩子都两个了,再不懂事才真的是养废了。
转念,司徒文欣慰的笑了。
你看,他如今很好了。
严佑云回府时,苏娴还带着人在库房清点核验着。
看着苏娴哀怨的眼神,严佑云偷笑着,拿起个橙子,边剥开边看着苏娴带着奴仆们干活。
满园的婆子女使们,虽然多,在苏娴的带领下,若宁若辰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着,连大声说话的也没有。
认真的剥掉白丝,将橙子瓣塞进苏娴口中,严佑云漫不经心道:“明日起,父皇要遣我去户部了。”
苏娴一怔,转过头望向严佑云,眉目间都是担忧,连橙子也不咀嚼了。
严佑云笑着揉着她的脸颊:“何必替你家王爷操心,我不在朝堂上,许多人凭着之前的印象,许多难听的话等着我。倒不如我大大方方的迈出去,让别人看的更清楚。”
苏娴仍是忧心忡忡。
“对了,马上快到儿子百天了,师姑有什么想法?”
“王爷有什么想说的?”
“父皇的意思是,想要大张旗鼓的办喽。”
“这是陛下的想法,还是王爷的想法?”
“这是云王府的孩子,自然要大操大办,弥补了当时未能为姝子办的遗憾。”严佑云叹道:“这是我私心想法。”
听严佑云提起了姝子,苏娴不禁沉默,她如何能不后悔当初带姝子离京,而今将姝子置于如此境地。
“仍是觉得对姝子心内有愧。”严佑云嗟叹着,难掩心中不安。
两人牵着手,一路无言的回到屋内,沉默许久后,苏娴笑道:“王爷既然入朝为官了,想来来往的必定不会少了,百日宴必定热热闹闹的好好办一场。”
“平常俗人我是懒得搭理的,”严佑云不屑道:“不过既然入朝为官了,我的脾气还是多收敛些为好。”
“王爷入朝为官了,还要帮着陛下多多分担才是。”苏娴边为严佑云宽衣更换常服,边应声道。
“那是父皇。”严佑云捏着苏娴的脸颊,取笑着:“怎么时至今日,还是改不了口呢。”
苏娴抿嘴笑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百日宴的日子。
“恭喜云王府大喜,得了嫡子。”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一张笑脸,说着贺喜的话,严佑云笑的露出了后槽牙,格外和善。
云王府大摆筵席,往来热闹,各家女眷纷纷先到了内院看视孩子,连皇后也带着贵眷们坐在内院。
苏娴笑的脸都僵硬了,心内感慨,幸而自己不用亲自忙前忙后的张罗,不然要累成什么样子。
不过是寻常孩子也能找出三四处可爱,一连声的夸赞,苏娴心内又是惊叹又是艳羡。
翻来覆去的话夸完了,襁褓里的孩子再夸也夸不出几句,看着迈进屋内的姝子,刚刚平息的语言风暴,瞬间再次掀起波澜。
“这便是云王爷的长女了?瞧着与云王爷真是像啊,”
“这是云王府的长女,姝子。”姝子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一屋子的人齐刷刷的含笑望向自己,好似关切慈爱的看着自己,姝子下意识地想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见到人差不多齐了,苏娴笑道:“母后,云王府新请了位厨娘,做手艺点心最是一绝。还请您和诸位婶婶,姐姐妹妹移步,去吃果子听小曲。”
皇后早厌烦呆在这里了,委屈逼仄的屋子,一堆人叽叽喳喳吵得脑袋都疼了,既然苏娴说了,也就嗯了一声,带着人群呼啦啦的走了。
正席未开,但陛下和皇后皆已落座,严佑云拉着姝子在众人面前走了过场,算是正式的在众人面前亮相了。
众人在一旁凑趣讨好着,皇后冷哼道:“不枉寄在了嫡母膝下,和嫡母长得也像。”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尴尬,司徒文轻斥道:“总不用你说嘴!”
皇后懒得再和他说话,微微别过身去,懒得看他。
司徒文见了姝子欢喜的不得了,眉开眼笑道:“朕是你的皇爷爷。”
“拜见皇爷爷。”照着之前嬷嬷教过的,姝子跪了下去。
“是个好孩子。”司徒文笑的眉眼弯弯。
当下赏了许多东西,算是正式的认下了。
林荫跟着内眷到了内院随声附和,四处看看,无聊的都要打哈欠时,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轻声哄着孩子的人,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怎么会是她。
眼见着女眷都跟着皇后走了,她是排不上名号的内眷,无人会问无人会寻,退了几步,等着众人都走了。
“诶?”林荫的眼睛瞪的滚圆,仍是不敢相信:“竟然是你?”
若宁下意识的护在了苏娴的身前,被苏娴示意的拍了一下,退到了一边。
“许久不见了。”
“你怎么回来了?”林荫将她拉在了身边,絮絮念叨着:“今儿不是说王妃在么,你穿的这么华贵,她不会为难与你?云王爷把你带进府了?”
“这便是今年成婚的云王妃,苏溪镇大人的独女。”若宁忍不住提点道,唯恐林荫快言快语说错了话,被有心人听到。
林荫的眼睛瞪的更圆了,发出不明所以的惊叹:“诶?”
苏娴抿嘴笑着:“当时我糊涂,不懂许多是非,不是有意瞒你,实在是自己都不知道。”
“你居然是……”林荫好似才回过神。
“我是不是也不重要,”苏娴笑道:“我是苏家的女儿,自小养在外面,父亲常年不在家。那个时候,别说别人,连我自己也不知我是谁。”
缓和许久,林荫好似才接受了事实,仍是不敢相信的望向苏娴:“你不记恨我?”
“我为何要记恨你?”苏娴坦荡的笑了:“你也不曾做错什么,在你的角度看,当年我是一个无名之辈,鸠占鹊巢,你是王府内的当家,自然是没有错处。”
见林荫仍是迷惘的样子,苏娴笑着轻拍着她的手背,笑问道:“这几年,你过得如何?”
“你走了后,王爷将我遣回了府,陛下觉对我家有愧,指婚给我与位四品官员续弦。他倒是可怜,成亲没有多久后,夫人难产驾鹤西去了,他忙于公务,一直未曾再娶。而今他也争气,做了三品官员。”林荫笑的心满意足:“他待我也好,也并未再娶再纳,不得不说为人妻与为人妾,的确是两种感觉。”
苏娴抿嘴笑着,眼见着林荫也能幸福,实在是善莫大焉。
“夫人,大人遣人来寻你呢。”话还没说几句,门外站着一个小女使过来寻林荫了。
“有什么惦记的,”林荫一边嘀咕一边站起身来,忽而想到什么,又坐了回去:“没见到我与云王妃说话呢吗,叫他等一等。”
女使并不吃惊,似乎早被嘱咐妥当了,一板一眼道:“大人在前院未曾见到夫人,嘱托女婢来寻夫人说几句话。大人说了,王妃刚出月子,夫人还是少打扰,让王妃多多养着。若是投缘,以后有时间,夫人再过来也就是了。”
“王妃又没觉得什么。”林荫嘀咕着。
“大人说,王妃家教严谨,虽是身上不舒服,也不会说的,夫人还是体谅些,走吧。”
“他叫我走,就要走吗?”
“大人说,内院都是女眷,他不好进来的,但夫人若不出去,他要请云王爷来请夫人出去了。”
林荫刹那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嘴里念叨着什么,萎靡的站起身向门口飘去。
她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严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