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复杂地看着将四肢都扒在她脚上的小狗,半晌兀自笑出来,弯下腰,将进入梦乡的小金毛抱起来。
她一边摸着怀中的金毛,一边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家啦,金毛。”
“晚安啦,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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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开始,随着月考周的来临,尤静又被刘霞叫去办公室。
说好听点,是高三班主任给学生心理辅导,聊天谈心。
说难听点,就是为了一己私欲强行将自己的意愿灌输到学生脑海里。
尤静不厌其烦,已经学会见招拆招。
只是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好累。
除了面对学习压力,她在学校还要应付这个。
为了安慰自己,她决定今晚吃得丰盛一点。
尤静拿出手机,给金宥延发短信,告诉他下班后先把冰箱里冻的肉拿出来。
刚按下发送的按键,却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
“换手机了?”
说话的女生脚踩一双漆皮中跟小皮鞋,没穿校服,短裙下露出一双笔直白净的腿,再往上是一件一字肩上衣,平直白皙的肩颈实在优越。
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实在难听。
“你不会穷的连手机都卖了?”
她语气中的嘲讽和奚落不遮不掩,像是故意阴阳怪气地冲尤静讲话。
唐嫚挑衅似的扬起眉毛,停在原地没动,倒不是想等尤静的一个答案。
从她的视角来看,按照常理,尤静首先会恼羞成怒,然后用少有的愤怒接住她的“寒暄”,接着居高临下地质问自己又犯什么错被老师叫谈。
然而,她在心里已经想好了无数个回怼尤静的金句,足够让她在人来人往的办公室门口颜面扫地。
唐嫚胸有成竹,准备迎战。
可尤静没接茬。
她只是绕过她,目不斜视地准备走。
靠!
唐嫚恨不得把脚下的鞋拔下来砸到尤静身上,不甘心地叫住她,“你又装哑巴?!”
尤静被她无理的举措折服。
“如果非要说什么,”尤静面对唐嫚的幼稚和刁蛮只感到无奈。
自从搬离舅舅家,她就决定在学校里和唐嫚保持距离。
既然唐嫚不愿意承认她这个表姐,她也大可以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她。
可她有时候,真的太气人了。
尤静盯着她看了一会,淡淡道。
“你双眼皮贴歪了。”
——
父母相继去世后,曾有很多人在尤静身上强加意愿,擅自主张帮她做决定。
譬如文理分科时,她仅仅只是想把分科表拿去给舅舅签名,交上去的时候却被告知自己的文科被改成了理科。
只是因为在舅妈眼里,学理科好找工作,好挣钱,好方便他们从她身上榨取价值。
当时她已经从舅舅家搬出去一年多了,可他们似乎低估了尤静想要恩断义绝的决心。
被迫分到理科班,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迂回地找学生处交涉很久,才成功转到文科。
再比如,高中以来第一次运动会,尤静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
上初中时,尤静的家庭情况偶然被班上的人知道,从那一刻开始,鄙夷和嘲弄便伴随了她的初中生活,她被孤立了整整三年。
到了高中,一切终于可以重新开始。她也开始因为自己的外表和成绩受到关注和夸赞,接过情书的那一刻,她第一次确切的感受到同龄人间真诚的心意。
她不喜欢那个男生,但仍然决定好好写一封回信表示感谢。
唐嫚看到后,直接抢了过来,潦潦草草在信封外画了个嘲讽的鬼脸,然后当着他们班所有同学的面,以尤静的名义将情书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在这件事闹大之前,尤静对此一无所知。唐嫚甚至都没经过她的同意。
现在到了高三,刘霞也开始控制她的选择。
似乎在他们眼里,失去父母的孩子,就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不配自己做出任何判断。
这样真的太累了。
尤静从办公室走向教室,步伐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踏出每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有时人生也是这样,举步维艰。
她沉默地在教室坐下。
彭思悠发现她不对劲,“你怎么了?刘奶奶找你什么事?”
她看着彭思悠,顷刻之间有一种倾诉的欲望,可一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只好扯出一个笑,“没事。”
彭思悠看出她在说谎,正思忖如何追问下去,却听到另一个女生再叫自己。
“徐佳找我诶,”彭思悠完全没想到徐佳会主动找她,“那我先过去啦,静静。”
静静。
尤静突然一顿。
像即将陷没在沼泽地的人,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她一遍又一遍默念这两个字。
原本沉闷压抑的空间像是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新鲜的气息往里灌。
空气重新流通,意识逐渐清明,思绪终于回潮。
前几天,繁星满天的夜晚,一只喝醉了的小狗也这么叫她。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从汩汩山泉里趟过,清冽温和,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他当时是在叫她。
只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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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单向治愈小甜饼
献给每一个在忙碌生活中不得以喘气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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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高三第三次月考如期而至。
尤静平常对待学习有自己的安排计划,面临考试的心态也非常平和。
高考前每一次或大或小的考试都是测验而已。她的目的不是超常发挥取得优异成绩的快感,而是从中查漏补缺,吸取应试经验。
到了考试的最后一门,临近下考还有五分钟,大部分人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尤静没有被影响,还是兢兢业业检查,完善每一个问题的答案。
以至于响铃后,她还没开始收拾完东西,考场上就只剩下了她和监考老师。
老师整理完答题卡,急着交到年级组,一边走一边嘱托尤静:“女同学,走之前关一下灯。”
“好。”尤静抬头应下,也加快手下的动作,赶忙把书包整理好。
文科第一考场设在综合楼的录播教室,仪器设备多,灯也多,开关更多。
尤静在那一排开关面前摸索了半天,最后还有一排侧灯没关。
尤静四处张望,实在没找到其他开关,她弄得一头雾水。
耳边突然传来“啪”的声响。
清脆利落,作为漏网之鱼的那排侧灯也应声而灭。
“谢……”看到来人的脸,尤静像是失了声,剩下的几个字卡在喉咙,没说出口。
“很惊讶?”谭卓航稍挑眉,像是已经洞悉了尤静心中的想法,开口解释道,“理科一考场就在隔壁。”
“录播教室还要关总闸。”
说着,他手伸向尤静头顶上方,摸到总闸开关,再次利落地帮她关掉。
没等尤静开口。
“不用谢。”
尤静不知道怎么接话,抬眼看了一眼谭卓航。
对方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硬着头皮开了口,补上一句道谢。
“谢谢你啊。”
谭卓航欣然接受,乘胜追击。
“去学校东门新开的奶茶店坐坐吗,我请你。”
他用的是一个肯定句,不像是询问的样子。
“算了吧。”尤静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拒绝他。
她刚准备走,又觉得谭卓航这人态度转变地太奇怪。
前几次还争锋相对,现在却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她很讨厌和这样的人相处。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于是又补了句,“如果非要说原因的话——”
“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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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兄弟,咱俩去。”蒋德不禁在心里感叹自己的仗义,“不过你这确实有些突兀。”
“我都觉得你这态度奇怪,她就更别说了。”
“所以你这算是,真喜欢上她了?”
谭卓航没应声。
蒋德和他什么关系?谭卓航屁股一撅他就知道他往哪个方向放屁!
看谭卓航这副德行,他就知道是个肯定答案。
脸黑成这个样子,八成是因为被尤静拒绝了,两成是因为自己被看透了。
蒋德乐坏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叫叫嚷嚷:“走走走,喝奶茶!”
“听说他家有几样特好喝,咱们打两把游戏,再帮你分析分析。”
高三学生月考结束,“福贵有茶”的客流量直线上升。
金宥延忙得脚不沾地,送走一波又来一波。
其中还遇到一个棘手事,他们店里今天煮的珍珠分量不够,到最后几单客人的时候刚好用完了。
经过这段时间被资本家压迫的打工生活,对于金宥延来说,枯燥的上班时光,唯一的色彩就是面对形形色色的顾客。
他对其中几位客人印象极其深刻。
有一位是年迈体弱的老奶奶。从她口中得知,她是帮她孙女买的。她孙女和她闹脾气,硬是要喝这家的黑糖珍珠奶。
听到珍珠没有的消息,老奶奶说什么也不信。“你们这店子怎么这样,我一个老年人,排了这么久的队,你来了句没有?!”
金宥延虽然同情,但也无可奈何。更何况,她孙女这情况多少有点娇生惯养,就是不能顺着来。
他试图和这位老奶奶讲理:“老奶奶,您这孙女要喝您就给买啊?这可不行!您看我,就是被我爹赶出来谋生的……”
金宥延好言好语地安慰老奶奶,她逐渐放弃。
本来事情还在他的掌控之中,老奶奶都已经准备走了,排在她后面的两个男生突然冒出来,让场面更加混乱。
其中一个男生,蓬蓬头,了解完情况以后就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位就老奶奶没有了?开什么玩笑!”
金宥延又解释了一遍,态度虽说不上耐心,但也算得上好,这男生嘟嘟囔囔好久,还在帮老奶奶打抱不平。
另外一个全程臭脸,像是人人欠他五百万一样,等蓬蓬头长篇大论完,又自以为是地帮他总结,“对老人家没有基本的尊重,真不知道这样的店能开多久”。
金宥延耳朵灵,那蓬蓬头男生的嘟囔听得清清楚楚。这人把这家店问候一遍,顺带还把金宥延问候一遍。
天,他们是觉得自己成了多了不起的英雄吗。
他忍着不快帮他们点好单,心里同样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完成最后一单,金宥延偷偷拿出手机给尤静发短信。
【今天考完了吧?店里好多客人,我晚一点回来。(⌒o⌒)】才刚接触手机几天,他已经学会使用颜文字了。
尤静没回他,应该是在打扫卫生。金宥延百无聊赖,索性拿起拖把,在店里四处晃荡。
路过那俩男生,只听见蓬蓬头眉飞色舞地冲着臭脸哥喊:“你先加她□□啊!多聊聊天,当个朋友!”
“只要你主动!你们就有故事!”
金宥延嗤之以鼻。
狗头军师。
闲下来后,他又开始玩尤静的手机,发现她手机也有个叫“□□”的软件。
他又给尤静发短信。
【能玩你手机上的□□吗?我没用过。
图标竟然是一只企鹅,为什么不能是可爱的狗狗们!TAT】这下尤静马上回过来了,顺带把上一条也回复了。
【考完了,等你回来再吃饭。你竟然还会用颜文字!不要卖萌!
现在这算你的手机啦,你玩吧,下次给你也建一个□□号。】尤静不觉得□□里有不能给金宥延看到的隐私,就随他去了。
金宥延摆弄手机好一会,终于弄明白社交软件的意义和价值。
在他们汪星,长距离交流可以通过通灵的铃铛,神级比较高的狗之间甚至直接用意念沟通。
他不免好奇,东点一下,西看一下,突然发现一个小红点。
他又给尤静发信息。
“这里提示,有人想加你好友,叫谭卓航。”
尤静:“有说有事找我吗?”
金宥延重新看了一下,确认一遍。
“没有。”
尤静的信息很快发过来,“别理他,当做没看到。”
金宥延十分赞同。
他们汪星铃铛的通讯对象还要经过严格筛查呢,人类世界的社交软件也同理,好友列表里可不能随便加上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他顺着尤静的意思来,没再管那个好友申请,继续摸索这个软件的功能。
而发出申请的当事人,还在认真等待。
一旁的蒋德比他还急:“刚考完不可能不拿手机啊,这么久过去了还没通过?”
谭卓航还停留在尤静的□□主页上,善解人意地帮尤静解释。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网瘾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蒋德穿云裂石的一声喊。
“卧槽——”
周围的人传来鄙夷的目光,包括之前帮他们点单的那个金发男店员。
没想到他接下来说出了一句让谭卓航更加窒息的话。
“她在线!”他把手机给谭卓航看,“这他妈刚刚还在年级群里发了个不知所云的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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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之后,金宥延领略了各大社交平台百花齐放的盛况。
只不过,在尤静看来,他不是在网上冲浪,他是顶着她的账号大闹天宫。
在某博,他因为不能忍受一位宠物博主发出边牧被换上粉嫩公主小裙子的照片,在评论区激情开麦。
“你这是对雄性边牧的侮辱!”
“请把衣服换掉,立刻!马上!”
在某音,他看到一个教大家如何训练宠物哈士奇的直播,听懂哈士奇的叫声后不断刷屏。
“它说它累了,你听不懂吗!”
“它说它累了,你听不懂吗!”
“它说它累了,你听不懂吗!”
……
尤静深感无奈。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的账号被举报好多次了。”
金宥延不服气,刚准备和她理论理论他是如何救汪星子民于水火之中,就被尤静的话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