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静被分到擦玻璃。
通常来说,一扇窗需要两个人。但是今天人手不够,有一个人必须落单。
分配工作的劳动委员照常把尤静和彭思悠分到一起,却没想到彭思悠非要找她换分组。
彭思悠不肯和尤静擦一扇窗,这让劳委犯了难。
尤静却主动打破尴尬的局面,提出自己一个人负责靠教室门口的时候那扇窗。
于是,落单的那个人从劳委变成了尤静。
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尤静其实无所谓。
正好她也不愿意和不喜欢的人一起搞卫生。
她独自去办公室借废报纸,然后任劳任怨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现在是全校大扫除的时间,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再加上大多人都是拿着劳作工具,所以看起来很乱。
尤静没发现有个人已经在自己身后站了好久,专心致志擦着玻璃。
偏头看到唐嫚的那一刻,她魂都快吓没了。
她浑身一抖擞,心有余悸道:“你干嘛,吓死人了!”
唐嫚笑呵呵地糊弄过去,态度好到有些反常。
全身上下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这可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你有什么事?”尤静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尤静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这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呀。
“没事啊,就是到你们班上看看。”唐嫚表情别扭,很努力地做出笑的表情。
倒也不是她不会笑。
只是第一次这么对尤静,她实在不习惯。
尤静莫名其妙,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干脆转头擦窗户去了。
唐嫚见她不理自己,倒是主动说出了原因。
“其实吧……我就是,就是觉得你说的挺对的。我是真的不敢承认……”唐嫚磕磕绊绊开了口,双手不自觉地绞着,“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可能被你发现?”
尤静一边擦窗户,一边道:“不止我。其实是你妈。”
她停顿了一下,纠结一会儿才开口:“舅妈看了你的情书。然后骂我没有在学校照顾好你,害你学坏了。”
“我当时还真没想到,你喜欢……他这件事,”尤静顿了顿,没说全名,“反倒怪罪到了我头上。”
唐母知道了这件事,甚至没有在唐嫚面前提一个字。
只是特意把尤静叫过去骂了一顿,然后提醒她以后多注意这件事。
尤静也因此知道了唐嫚喜欢廖庭辉的秘密。
唐嫚听完之后,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她本来以为尤静是从蛛丝马迹中观察到了,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因为她妈故意翻她的情书所致。
她咬着牙,气冲冲地叫:“我妈凭什么翻我东西,我要回去找她!”
尤静赶紧把她拉住,“诶诶诶,别这么冲动。”
唐嫚和尤静的关系并非一开始就那么差。
小孩子忘性大,就算闹了什么天大的矛盾,没过一会儿就又挂上一张笑脸了。
两个人的过节大多都是唐母对唐嫚从小到大灌输的观念所致。
后来唐嫚逐渐长大了,尤其是在尤静搬出来之后,明白自己母亲对自己的管教过于极端,母女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
所以她对待尤静的关系也没那么偏激。嘴上不留情,心里也是想着她好的。
尤静认为这是舅妈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她对自己女儿是掏心窝子的好。
“你们到时候好好沟通,别又搞出什么离家出走的戏码。”
唐嫚倒也懂事理,听得进话,怒气也少了几分,“……好吧。”
她从窗户里偷偷瞥到廖庭辉站在课桌上擦电扇,赶紧在尤静手上抢过一张报纸。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擦窗户?你们班班委怎么安排的?!”她佯装很生气的样子,然后又对尤静和颜悦色道,“我这么好心,我来帮你啦。”
她又偷偷看一眼廖庭辉,“绝对不是,别有私心!”
尤静:“……”
她倒也不必这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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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静回家的时候,收到金宥延的信息。
【我联系了一个师傅,明天过来修房顶。】
【对了,我今天学了一道大菜,会早点回来。你在家不用做饭,等我带回来就好啦。】尤静回了一个“好”,准备去房间写作业。
看到客厅里放的盆已经满满当当,周围溢出来一圈水,地板被洇湿成另一个颜色。
尤静赶紧拿出拖把拖干净。
这次的漏水太严重了,一个水盆都装不完。
尤静叹了声气,回房间写作业了。
大概七点,响起了一道厚重的敲门声。
尤静从猫眼里看了看,是一个大概三四十岁的青年大叔。长脸,布着一道道显而易见的皱纹,下巴没有刮干净,也学可以看出黑青色的坏处。
他一身老旧脏乱的工作服,脚上是一双磨损得很厉害的解放鞋。手里提着一桶尤静看不懂的工业胶,身上背了零零散散的五金器具。
想起刚刚金宥延补发的信息,告诉她修房顶的师傅明天没时间,要今天晚上来。尤静马上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可她不放心,还是特意问了一句:“谁啊?”
似乎没想到联系他的从一个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小姑娘,那个人神色莫测。他停顿了一会,马上答道:“修房顶的。”
“噢噢噢。”尤静这才敢开门。
大晚上独自面对一个陌生人,尤静很是局促。
“小姑娘一个人?”
那个人看她一个人在家,也是微不可视地愣了一下。
虽然这位大叔面上带着笑,还算有亲和力,问话也只想普通长辈关心晚辈的话。尤静心里还是顾虑着,面不改色道:“男朋友下楼买东西了。”
尤静防范意识很强,“男朋友”三个字咬的很重。
那人点点头,随即又询问起漏水的具体情况来。
尤静这才松一口气,仔仔细细地和他讲了一遍,然后陪着他一起到天台修补屋顶。
这位大叔递给了尤静一个工业照明灯。
“小姑娘,帮我照一下,不然看不清。”
此刻才七点多,但冬季天黑得早。除了小区微弱的路灯和各家各户从窗口透出来的昏黄灯光,没有任何发光体起照明作用。
只能微微分辨地出脚下的路。
尤静虽然嘴上应下了,心里还是觉得奇怪。
一般修房顶都是在白天,日里干活怎么也方便一些。头一回见到晚上找上门的师傅。
她看着这大叔还算专业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接过照明灯的时候,却感到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蹭了一下她的手。
尤静觉得很不舒服。
但又不能直接和这个大叔讲。她把手用口袋里的湿巾擦了擦。然后稍微拉远一点他们俩之间的距离。
她也是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单独跟上这大叔上天台有多不妥。
尤静突然慌张起来,心里打着鼓一样地乱。
但一遍遍按耐住自己的恐惧,告诉自己不要以恶意无端猜测眼前的陌生人。
还是没有继续思考下去。
然而,大叔接二连三地要求她帮忙递东西,然后又是那种有意无意地触碰。
尤静才真正慌了神。
尤静现在用的是小灵通,她还弄不明白按键手机如何紧急呼救,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给金宥延打了一条“SOS”的信息,并赋予五个连续的感叹号。
然后趁着正在工作的大叔还没注意,倾尽全身力气撒开了腿往前跑。
却没想到这位大叔反应得同样快。
“哐当哐当”的声响传来,是他猛的甩下手上的工具,然后发出诡异又可怕的怪笑声,快速向尤静奔来。
“小姑娘,跑什么——干脆服了哥哥,哥哥对你温柔点……”
尤静的心发了疯地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冬天凛冽的风呼啸着从尤静的耳边吹过去,刮得她耳朵割裂一般地疼痛。五官在这样紧急的时刻已经扭曲起来,尤静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和不安。
她头一回觉得小小的天台有这么长的路程。
尤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想要赶紧从天台上下来。可偏偏这里设计的是铁栏杆,平常踩的时候就要一节一节地万分小心,更何况是现在这种逃亡的时刻。
身后似乎有洪水猛兽,尤静甚至不敢分神看一眼,耳边是那个猥琐大叔的可怕坏笑声,风灌进尤静的喉咙里,她直犯恶心。
她感到危机越来越近,像是有一个□□安在她的脑中,一直“滴滴滴”地响。
尤静太怕了,她脚一软,直接从栏杆上摔下来。
整个人的身体重重地摔在水泥修筑的地面上,尤静痛苦地捂住自己,吃痛一声,端正好看的五官一瞬间皱成一团。
已经在天台口上看到猥琐大叔的身影,尤静的呼吸一滞,痛苦的余晖还停留在她的身上,她想要调动全身的力气爬起来,跑到自己家里去。
手脚却像是僵住一般动弹不得。
似乎是看到她已经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猥琐大叔抓着栏杆,不急不缓地踩着一节一节地铁栏杆下来。
生理上和心理上的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尤静看着大叔一步一步靠近,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呜咽着哭了出来,泪水模糊住她的视线,但是她依旧能辨识出大叔靠近的身影,和耳边他得逞的恶笑。
尤静的心像是坠落到了万丈深渊,下一秒——
一阵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冲到了尤静前面。
好像有金黄的毛发在晃动。
等她擦干眼泪,就看见金宥延发了疯地冲向猥琐大叔,一脚把他踹到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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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英雄救美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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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尤静从来没有看到过金宥延这个样子。
他速度快到尤静视线只能捕捉到他的衣角,一脚就把那个人踹到了楼道的墙上。没等这位大叔开口说话,他就直接冲过去拽住了他的衣领。
金宥延没说话,可情绪却在狠厉的动作中透露出来。他一拳一拳毫无章法地打过去,动作完全没有拖泥带水,恨不得马上看到男人满脸淤青的样子。
他显然是不顾后果地往死里打,尤静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出拳的声音。
见到金宥延风一般的冲过去,尤静在原地呆愣地看了好久,不知所措。
她私心当然希望金宥延的拳头快准狠地落到刚刚欲要欺负她的人头上。
可说到底这人也是猥/亵未遂,楼道间和天台上都没有监控,他们拿不出证据。万一闹到警察那里去,这人倒打一耙,吃亏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更何况,金宥延并非人类,身上也没个像样的证件。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还是因为遇见了好心老板。
万一他被抓走了,事情定然会变得更加复杂。
尤静赶紧过去抱住他的手。
金宥延的表情狠厉吓人,瞳孔放大,咬牙切齿。他仿佛看不到尤静的阻拦,手上的动作没停,甚至更加用力。
“别打了!别打了!”她控制住他打人的双手,刚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的声音悲怆到近似于哀求,“够了,可以了!”
“走,我们回家,回家……”她从没见过金宥延这么吓人的样子,声音颤抖,哽咽到无声。
金宥延这个时候仿佛才恢复理智,任由着尤静把他拉走。他的眼神还停留在踉踉跄跄准备逃跑的男人身上,最后踹了他一脚。
男人从楼梯上摔下去,没有特别严重,却还是让他哀嚎了不久。
“你有种再过来一次!”金宥延怒视着他,胸腔起伏不断,凶狠的眼神就已经足够把人撕碎,“你在她面前出现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你要是活腻了,我用拳头帮你收尸。”
“医药费赔给你办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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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静在金宥延怀里,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救命啊。
谁能把刚刚那个打人不要命的金宥延和现在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放手的金宥延联系起来。
“是不是把你吓着了?”金宥延用下巴蹭蹭她的脑袋,“我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
“我平时都不是这样的,你肯定清楚吧?”
“我真的第一次打人!”
尤静其实还挺无语的,她什么都没说,金宥延自己已经脑补了一大堆。
“不过,你干嘛要把我拉走啊。”
“又不是打不过。这种人就是要吃点教训!”
“你想进局子?”尤静严肃道,“你能找到你舅舅?你手上有身份证件?你不担心身份被查出来?”
金宥延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告诉尤静找到柴筑的事。
他干脆摇摇头,算是听进了尤静的话。
“万一他贼喊捉贼,报警怎么办?”尤静看到他终于对自己的冲动后悔,心里跟着着急,“我们手上没有证据,他也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没事的,你忘了我是谁?”金宥延把她的脑袋温柔按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揉了揉。
狗神可是很厉害的。
脑子里回想到他刚刚被传送过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画面,金宥延还心有余悸。
“我真的无法想象,要不是你把我召唤过来,你会遭遇什么。”
他当时还在忙着为尤静准备大餐,谁知突然发觉到了异样的感受。他立马知道尤静在掉眼泪,下一秒就到了她身边。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设想,却万万不曾想过是这样的原因。
这画面就像是一团极其细小的火星,却在刺激下逐渐庞大,熊熊燃烧成愤怒的情绪。这花火蹿到了他的全身上下,他唯一的想法就是——
打死这个人。
他就是这样极端的性格。
他恨不得让眼前的男人感受到千刀万剐的痛苦,而不是简单的拳打脚踢。
只是因为他差点欺负了尤静。
他怎么能差点欺负了尤静。
金宥延愤怒之外,很多的是痛苦和无奈。
他没有办法时刻守护在她的身边。这世界可能危机四伏,他们却一点也没有发现。
“我明明没有答应他晚上过来的。”金宥延的语气低落。
虽然他找到的这个联系方式确实不是从什么正当的公告栏和家装公司里要来的,只是在街边的灯柱上随意一瞥而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