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蓦然注意到小巷墙角躺着一杯还未开动过的草莓花果茶。
尤静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看向上面的标注信息。
制作时间是“下午3:39”,顾客是“金先生”。
她脑袋发懵,一瞬间像是卡带了一般难以运作。
与此同时,传开一阵手机铃声,金宥延的名字跳动在手机屏幕上。
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尤静脸上还带着没有擦干的泪水,此刻突然破涕为笑,按下接听。
却是萨比的声音——
“尤静,你要不要来市医院看看王奶奶?!”
“她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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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意外的没有卡!但还是写得有些乱,估计还得修修!
不管怎么样,俺先去写工图作业啦!
PS: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祝看到这里的小可爱天天开心吧!(嘿嘿 最为简单 也最为重要的祝福啦!)
第七十章
尤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她的意识仿佛被一股强大的蛮力拉扯着,欲要让它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
精神状态格外恍惚,脑中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清楚。
踏进医院大门,心情就变得更加沉重。
周围是冷色调的白,是带着刺鼻消毒水味的医学仪器,是步履匆匆、面色各异的男女老少。
有的人在为还没出来的报告单祈祷,有的人因为病情好转而展露笑颜,有的人因为无妄之灾感到人生灰暗,而有的人痛失至亲、濒临崩溃……
在这个偌大的封闭空间里,装满了各色各样的心事。
挣扎与庆幸,苦闷与宽慰,竟然如此和谐地共同杂糅在一起,组成了医院所特有的悲喜气氛。
尤静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莫过于医院。
她爸爸以前是一名消防员。
尤静五岁的时候,尤父为了下水去救一个偶然落水的少年,毅然决然地跳下了又急又湍的河水里。
并非所有见义勇为的见闻都可以成为广为人赞的英雄事迹。
生活就是生活,充满了遗憾和惋惜,以至于能够用残酷的现实打破所有人的理想主义——
孩子没救着,尤父自己的生命也被无情的河水吞噬掉。
跟着妈妈赶去医院的时候,尤静并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呆呆楞楞地站在原地,仰着脑袋踮着脚尖想看看担架上面色紫红的男人到底是谁。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盖上白布,推着爸爸走了。
她面露懵懂之色,疑惑地望向旁边哭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妈妈,问,“爸爸去哪了?”
她妈妈此刻全身无力,悲痛万分,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人在旁边帮她答,语气中带着可惜,“你爸走了。”
她们跪坐在医院大厅的最中央。
周围的人来了又走,她一个人陪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妈妈,用小小的身体紧紧地抱住尤母。
她不懂妈妈为什么这么伤心。
想到刚刚的人对她说过的话,尤静也陷入无限的沉思。
“爸爸走了?”
她呆愣地重复这句话,不能理解其中的真正意义。
她只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爸爸。
她也再也没敢一个人踏进医院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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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清晨,天边露出一道薄薄的霞光。
南城城郊的墓园,新树立的碑位前,站着寥寥数人。
他们统一穿着墨黑色的服装,面色凝重,表情压抑。
大家沉默着完成手中扫墓的动作。
没有人开口说话,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凝固着一般。
一缕初晨的阳光投射在“王翠萍之墓”这五个大字上。
明明是灿烂无比的事物,此刻却显得格外苍凉。
王爷爷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神色悲怆痛苦,抚上墓碑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的嘴唇嗫嚅,不知道低声自言自语着什么。没人忍心上前打扰。
王奶奶的女儿接着站在后面。
她旁边是一个体型微胖、年纪稍长的中年男子——很显然,这是王奶奶一直记恨的、把她女儿拐走的离异男。
男子是所有人中看起来最不耐烦的一个。
他斜斜地站着,在原地有意无意地抖着脚,时而往前面探探,时而往旁边望望。
一眼就能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
“王晓丽,到底还要多久?”他拽住王奶奶女儿的手臂,压着声音询问,“你爹怎么神神叨叨的,差不多就行了吧?”
接着又自以为好心的,“要不要带他上医院看看?”
“啧,”王晓丽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安分点。”
“再等等就可以回去了,真是!”
“好好好,我不催我不催。”
表面上答应地好好的,没过多久那男子又来了一句抱怨的话,“你们家事儿怎么这么多!”
“你们家事儿就不多?你儿子在幼儿园三天两头闯祸,你妈昨天还说我没管教好!”
“我真是服了,我去当个后妈,又不是去当保姆的!”
“你们女的一天到晚能不能少吵两句,闹得我脑仁疼!”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
因为王晓丽格外讨厌尤静的原因,尤静一开始就为了避嫌,站得离他们比较远。
所以也只是注意到了他们的争吵,内容听得并不真切。
眼见着愈演愈烈,尤静也模模糊糊明白他们到底在吵着什么。
她皱起秀气的眉头,心里为王奶奶感到悲伤。
她这一辈子为女儿的成长操碎了心,却还是没能阻止她走向一个地狱般的婚姻。
此刻站在九泉之下,女儿和女婿还如此不尊重她。
王爷爷实在是忍受不了,转过头怒喝一声,“要走就走,你妈也不想看到你们!”
王晓丽和她身边的男子又骂骂咧咧几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尤静看着这一切,蓦地感到手脚冰凉。
她再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世态炎凉。
这人世间,有情亦无情。因而每一次相遇都无比重要。
她这几天在医院陪着王奶奶度过生命中的最后几天,只感觉快把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
她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王奶奶会突然离开,所以在旁边说什么也守着,寸步不敢离。
只要那个可怕的预感从脑海中冒出来,她就会感觉到窒息一般的难受,眼泪就一瞬间泄了洪,滚滚而出。
她每天晚上都被噩梦侵袭,起夜无数次,只为了确认王奶奶的鼻息。
感受到那均匀又微弱的气流,她才敢捂着嘴靠在旁边的床上,无声哭泣。
这是无论多么恐惧,那个时刻终究还是会到来。
心电图变为直直地一条线的那一刻,尤静全身无力,猛然瘫倒在地。
她这段时间被所有事情都压得喘不过气来,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今天也是强撑着难受的身体,参加下葬前的最后一次扫墓。
等到她哀悼王奶奶的时候,王爷爷含着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
“静静,你是个好孩子。”
七八十岁的老年人,突然失去老伴,是件多么痛心的事情。
他嘴唇颤抖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了看尤静苍白得不成样子的脸色,只是安慰她,“你回去好好养养身体吧,我在这里再陪陪她。”
尤静沉默着点头,把这里留给王爷爷一个人。
她步履缓慢,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墓园附近的一个长椅上。
没有人能看到,她旁边还一直站着另外一个银发少年。
她靠在长椅上坐下,心情难以平静。
阳光照在她身上,却不能照在萨比的身上。
——他现在已经是非人非物的状态。
从王奶奶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开始。
和他自己所预料的一样,他在人间的使命就是陪王奶奶度过晚年。
不一样的却是,他现在还没有被司掌召回汪星,而尤静成为了唯一能够看到他、并且和他对话的人。
其实王奶奶临终前的这几天,萨比也一直在病房陪着她们。
只不过碍于萨摩耶犬的身份,他这只宠物狗能做的实在太少。
他是亲眼看着,本来就心理状态不好的尤静,来到医院之后怎么一步步变为崩溃的。
“其实你高考之前,司掌就找到过我,预示王奶奶已经时日无多。”
“怕影响你,我就一直没敢说。”
尤静没说话,目光呆滞地望向天边的艳阳。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汪星的机制吧,每个人都是带着任务来的。”
“至于金宥延——”
空气突然沉默。
这几天太忙太忙,尤静完全没有时间处理这件事情。
以至于她心里的苦闷一直积压着。
再加上王奶奶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
所有的事情都交织在一起,抱成团地要把她压垮。
尤静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被逼至绝境。
她已经力不从心。
再次提到“金宥延”三个字,仿佛已经恍如隔世。
萨比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女生的表情。
她最近操劳过度,面色更显苍白,眼下也积攒了一圈重重的乌青,眼球中还有些许红血丝,看上去疲惫万分。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无动于衷地望着朝晖,之后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
“其实我这几天也想了想。”
“他应该是走了的。”
回到汪星去了。
他拿着她最喜欢喝的草莓花果茶,在尤静考完最后一门考试的时候前去接她。
那时,他还没来得及在手机上告诉她这件事,也还没来得及见到她打完一场胜仗一般从考场的大门出来。
或许在高考收卷铃响起,所有人停笔起立,一段青春彻底结束的那一刻。
他也跟着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只留下了那瓶没来得及送出手的草莓花果茶,无声在地上滚落又滚落。
毫无预兆。
却又有些合乎情理。
如果金宥延的使命就是陪她这个茕茕孑立十多年的人,度过这一段艰难又漫长的备考岁月。
那么他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
他就要回到他属于他的地方。
只是他们都犯了错。
他们都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情况下,牵扯出了不该产生的情愫。
他们理应承受这份失去时的痛。
这其实是很公平的。
尤静不怪金宥延,也不怪她自己。
她不怪任何人。
她只是不甘心。
拥有又落空,是她一辈子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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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相信我,他们马上会见面的!
第七十一章
尤静很早之前其实就预料到了这么一天。
因此,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金宥延的那一刻,她就顾虑着金宥延的身份,而迟迟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但真心比她的理智更占上风。
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
心底有无数的声音在高喊,撺掇着让尤静抛开内心的担忧,活在当下,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每一分每一秒。
这样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她本来都以为生活已经稳定下来,各个方面都向好,未来图景无比光明。
这一天却又突然而至。
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突兀又猛烈,后劲无穷。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几天里到底哭了多少次了。
尤静其实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这辈子经历的风霜已经够多,她的抗压能力在一次又一次的摧残中被迫增长。
她的情绪起伏程度比大多数人都平稳很多,所以在周围的人看来,她死板又无趣,特别不合群。
她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偏偏这次,所有的感知仿佛都被无限放大。
身边出现的任何事物都可能带动她的情绪,让她突然回想起曾经的某个瞬间,又或是某个画面。
眼泪就抑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萨比在旁边看着特别不忍心。
“唉,你也别老哭啊。”他此时无法触碰到尤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金宥延知道肯定心疼死了。”
尤静抖着肩膀没说话,抽抽搭搭的,看上去还是止不住情绪。
按照以往,只要她一哭,金宥延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立马出现在她的面前,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现在却再也没机会了。
萨比也被现在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
金宥延的离开实在是太突然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缓冲,甚至都没见到司掌的半个影子。他萨比都还没走呢,金宥延就已经在人类世界消失踪迹。
实在是太过离奇。
“你们俩之间的联系真的很复杂。”
他回想起金宥延曾经和他说过的几个现象,“至少,需要你的接触他才能获得灵力、他的舔舐能够帮你治愈伤口、你一落泪就能召唤金宥延的出现、在金宥延的眼中你比任何人都要特别——这几个事情,我从小到大都是闻所未闻的。”
“说真的,我感觉事情可能会有转机!”萨比试着让周围的气氛变得轻松一点,“一切不起眼的细节都是重要线索!”
“这些都能代表你们的情况的特殊性!”
“等我回到汪星了,我就立马去找金宥延,然后帮你们一起想想办法。”
“你想啊,金宥延他舅舅都能和他舅妈在一起,你们俩又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不是,”尤静打断他美好的设想,“那是因为舅妈有一点儿汪星的血统。”
“就算这样——”萨比沉思着,激动的语气不减半分,“那他舅妈的祖宗们,总有人类和狗神的结合吧?要不然她舅妈哪来的汪星血统!”
“万事都有先例的!”
“你别在这里难过嘛……”
萨比开始从积极方面开导着尤静,“说不定你也和她一样,也有那么一丢丢汪星血统呢!”
“拜托,别再脑海中臆想这种狗血偶像剧了。”
“不可能的,”尤静轻轻摇头,“这还真的没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