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娥微笑道：“这是奉圭神君亲自注解的最新版天庭律。”
言斐：“……”
只抄一遍？
她怎么忘了，这家伙早已飞升做了神仙，哪里还会有人性。
于是言斐哭丧着脸礼貌道谢，扛着“辞海”出了崇文阁。
没走几步，环顾四周飘散的流云，坏了，路引鸟没了，她不认路呀。
九重天冷清，也没个路过的神仙，凭着直觉，言斐随意捡了条路走，走到一半，竟然看见上生从对面而来。
还是个认识的神仙，言斐欣喜若狂：“上生星君！”
“言斐元君？你怎到瑶池来了？”
“这里是瑶池？我不知道，我好像走错路了。”回答完上生的问题，言斐被自己吓得一愣，等等，她刚刚好像能正常回答别人的问题而不是说谎了。
难道说做了神仙以后天赋的禁锢能自己消解？
还没等她想明白，上生又问：“那你原是要回玄武宫？”
言斐看到救星似的狂点头。
“再不久九重天就要举办万年一次的天庭宴了，我近日都忙的很，今日没空带你过去，只能给你指个路了。不过你扛着天庭律回玄武宫作甚？”虽然很忙，但八卦的时间总是有的。
“奉圭神君命我带回去查阅，我还得抄写一遍。”
查阅？准确捕捉到不对劲的上生暗自疑问，奉圭神君从继任玄武宫起就能倒默天庭律了，还需要查阅？
仔细一想，上生也明了这只怕是借个由头惩治言斐呢。
多年浸于奉圭威严的上生忍不住撇嘴为言斐打抱不平：“奉圭神君真是一如既往的严厉无情，当初我就不该听司命的……”差点说漏嘴，上生虚心道：“咳咳，要不我想个法子把你调走吧？”
然言斐反道：“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也是我做错了事，该罚。”想到奉圭案边堆积如山的繁杂公务，真情实意对上生道：“他很好，是个好神仙。”
奉圭神君好？上生不敢苟同。
两人只顾着闲谈，谁也不曾留意不远处的玉阶银桥上，一个挺拔的玄衣神仙负手而立。
第20章 口吐真言
奉圭神君在此处站了有一会儿了，就在上生问言斐带天庭律回玄武宫干什么的时候。
原本他待在玄武宫好好的，可左等右等等不到言斐回来，他才想起他那路引鸟是一次性的，而言斐的路痴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九重天又是第一次来，估摸着靠她自己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他这才出去寻。
没成想就叫他亲耳听到底下的小仙编排他。
他也未曾想着偷听，只是修为太高，耳力也好，想听不清都难。起初他听着还算宽慰，后来转念一想，她是谎话精，凡有所问，皆为诳语。
也就是说她也同众仙一样讨厌他，想离开玄武宫。
万年波澜不惊的心第一次隐隐有股无名火在燃烧。
很好。
奉圭忍不住一个闪身来到她们面前，二人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上生，上一秒还在“放肆”，差点闪了舌头。
不过她反应快，马上行礼，“奉圭神君好，瑶池那边还等着小仙呢，若无其他吩咐小仙就先行告退了，你们聊你们聊。”一边说一边后撤步，眨眼间就跑的只剩一缕尾烟。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言斐元君，对不住了。
霎时，方圆一里就只剩他们两个。
奉圭向言斐的方向迫近一步，压低声音，字字挟风带雨：“想离开玄武宫？”
求生的本能让言斐警觉，她连连摆手，“不不不，小仙很愿意留在玄武宫的。”
殊不知，越说越错。
好啊，在凡间骗他，利用他飞升后还骗他，奉圭的眼神愈加阴沉，起手捏决。
一道银光咻地飞进言斐口中。
言斐惊问：“这是什么？”
奉圭拂袖驾云离去，留下淡淡尾音：“口吐真言决。”
中此决者，口吐真言，勿能说谎。
奉圭是忘了来意说走就走了，可现下上生也逃之夭夭了，留言斐一个人还停在原地晕晕乎乎打转。
走过几条白玉大道，经过一个光华笼罩的宫殿时，言斐慢慢停住了脚步。
那宫殿与天宫别处的楼宇都不同，耸立在巨大的圆月前，看不见筑造的一砖一瓦，通体散发着淡淡柔光。
仔细看去，顶层楼台上站着位头顶纱幔的仙女儿，微风轻轻拨动，露出姣美的容颜，皓腕上带着的月桂花饰，更衬的其柔美动人。
走了许久，终于遇见活人了，还是个漂亮的仙女姐姐，言斐大胆叩响仙女宫门。
砰砰砰——
不一会儿仙女下楼来开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谨慎疑问：“你是谁？来月宫何事？”
原来自己无意间走到了月宫，言斐友善笑笑，熟练介绍道：“吾乃玄武宫奉圭神君座下司墨，仙号言斐元君。初登九重天迷了回宫返途，求救仙子指点个迷津。”
玄武宫司墨？奉圭神君座下有了女仙？
仙女打开宫门，仔细打量言斐一番，微微一笑指向东北，“往那边去，过了绝影亭就是了。”
“多谢仙子，还未问仙子大名？”还没等言斐问完，仙女就迅速合上宫门，言斐摸摸鼻子，依言往东北走去。
越走越冷僻，越走越阴森，这好像不是回玄武宫的路啊……
到了绝影亭，弥望间竟有大片大片的血莲，幽幽雾气笼罩下，湖面无风波纹自漾，青黑的水面切出夜明珠照耀般的光芒。
看到眼前的一切，言斐就想起和春湖，想起玉千娇，想起凡间的一切，渐渐失神……
金乌西沉，月华渐出。
于此同时，奉圭在玄武宫中徘徊踱步。
人怎么还没回来，就算绕了九曲十八弯也该到了才是。
想想还是不放心，奉圭变了只路引鸟唤来上生。
“言斐还没回宫，你去找找。”奉圭不自然道。言斐在天宫应就认识上生一个，找她应当没错。
“一天了还没回玄武宫吗？”她走后神君没将言斐直接带回来？
奉圭没回答，抬起下颌，沉声重复：“去找。”
“是。”上生紧张应道。她白日真是忙傻了，竟有胆子追问神君。
上生还挺喜欢言斐的，尽心尽力将从瑶池能回玄武宫的路找了个遍，不见踪影。
估计不知走错到哪个犄角旮旯了，上生正预备再往附近找找，突然灵光一闪，若是走错到别处倒也罢了，走要是走错到禁地……
先去禁地找找。
等上生赶到绝影亭时，言斐已经昏倒在地了。
上生赶忙念起清心咒，一炷香后，言斐悠悠转醒。
睁眼看见上生，言斐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上生：“我还想问你呢，怎么跑这儿来了？要是我晚来一刻，你的小命儿都要没了。”
“怎么？”
上生非常严肃：“这儿的雾瘴有毒，吸食过量就是神仙也会致幻而死。”
言斐怅然若失，声音几不可闻：“难怪我看见阿姊了……”
“这里是天宫禁地，过了绝影亭再过彼岸桥就到了魔界。天魔两界断交已久，仙者无令不可私自踏入此地，违者重罪。”上生感叹：“你可真是有本事，竟能自行走到此处。”
言斐赶紧否认：“是一个仙女姐姐指我来的，说这里能回玄武宫。”
“什么，居然有人故意害你？是谁？”
言斐赶忙跟上生形容一番。
上生冷哼一声：“难怪。”
那位月宫之主名叫素娥，原本是前任月神嫦娥仙子养的玉兔。嫦娥仙子广交善缘，月宫常常是门庭若市。可后来素娥修炼成仙，她性子古怪，往来仙友难以相处，月宫就渐渐门可罗雀。
后因嫦娥仙子私恋凡人后羿，触犯天规，虽有众仙为她求情，但奉圭神君仍旧铁面无私下了最重的惩处。
月宫主位空悬，奉圭提议让修炼勤勉的素娥继任，素娥便因此恋慕上奉圭神君。
言斐懂了，“所以她这是把我当情敌了？”
上生同情地点点头，“她还挺聪明的，你要是死在这里没人会发现。若是没死去揭发她，私自入了禁地，你也落不了好。”
四下无人，上生放心大胆地跟言斐八卦，啧啧摇头，“嗐，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奉圭神君便同那湖中莲花，好看是好看，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想起凡世情缘，言斐口吐真言，语出惊人：“亵玩嘛…倒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上生：？！姐妹你big胆！
第21章 龙族太子
来天宫的第一日就横遭此劫，还好后头两天都无事发生，让言斐得以将奉圭布置的案卷抄完。
这次她再没摸鱼，认认真真抄了两天，连个整觉都没睡。
奉圭随手在卷堆中抽出一册，气笑了：“这就是你誊抄的案卷？”
俗世夫妻一场，当然他也知道言斐的文化水平有限，可没想到这么有限，这字说是狗爬都算是恭维了。
言斐戳着手指，支支吾吾：“我的字诚然…是难看了些，可小仙保证绝对没有缺字漏字！”
他给言斐下了口吐真言决，倒是不会作假。
“那天庭律呢？”奉圭又问。
“这个神君您可没说什么时候交啊。”言斐歪头无辜眨眼。
行啊，都会钻空子了。
奉圭刚要训斥，宫门外传来上生的通禀，“天机宫上生求见奉圭神君。”
怕是有什么要事，奉圭放过言斐，先让上生进了宫门。
上生一进殿先是给奉圭端端正正行了个下仙礼，然后偷偷朝言斐挤眉弄眼。
奉圭假装没看见，沉声问道：“何事？”
上生：“回神君，小仙今日前来是想同您借个人。”
奉圭不怒自威道：“言斐？”
“正是。过几日就要举办天庭宴了，九重天人手不够，想借言斐元君帮衬几日。”
近百年升仙的无论人族妖族都比往常锐减，许多是直接入了魔道，他们这些原牌老仙能支使的小仙是有那么点不够，不过倒也不至于要到各宫借人的地步，上生此番前来是想救言斐于“水火之中”。
奉圭的目光在下首二人身上巡睃。
上生硬着头皮顶着压力上前一步，“恳请神君准允。”
看着底下言斐一脸期待，奉圭睁只眼闭只眼，轻哂一声，朝她颔首示意，“去吧。”
得了首肯，言斐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欢天喜地的跟在上生屁股后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上，上生越想越意味深长。
上次言斐口出狂言说亵渎神君她只当是无知者无畏，可今日一役，却叫她寻摸出一种隐秘的感觉。
她感觉到言斐对奉圭神君的害怕同他们不是一种害怕，俩人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还是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
且奉圭神君对言斐和对他们也不一样，言斐在场时奉圭神君的气场要平易近人的多，表情好像都多一些，虽然很微小，像错觉一样。
用她的天机宫担保，她敢肯定，他们两个一定有什么首尾，而且此事只怕司命那家伙也是知道的，当初叫她派言斐来玄武宫想必就是这么个因由。
不过她不打算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打听奉圭神君他老人家的辛秘怕是嫌自己活的不够长，她还是老老实实的默默看戏就好。
上生心里已盘算的明明白白的了，言斐这个没心眼的还只顾着天庭宴有什么好玩的，拉扯上生的云袖，她招架不住细细给言斐介绍起来。
天父还在世时，天庭宴原是各界神魔鬼怪来庆贺天父万年寿辰的。后来天父身归混沌，天魔大战后两族不再往来。此宴延续下来就慢慢变成了地方上的神仙来九重天|朝拜，许多神仙都希冀在这万年盛会上露脸得个提拔，飞升上界成为仙上仙。
“地方上的神仙？土地都会来吗？”言斐好奇问。凡间三百年，地方上的神仙她只见过土地公和土地婆。
“你也太没见识了吧，下界以江河流域为划分，能上九重天的都是掌管一方的大仙，派的代表少说也是山神河神什么的。”上生没好气道。
“那我们现在要去干嘛？”
已经到了南天门，上生挥臂一指，霸气道：“接客，收礼！”
眼见南天门口围了一群小仙娥，上生挥退她们亲自接待，对眼前人恭敬道：“堂庭上仙。”
南山系第一山——招摇山山神堂庭朗声一笑：“上生星君，好久不见了。”
上生也笑，“许久未见，上仙修为又精益许多。”
堂庭也不谦虚，爽快应了，挥挥手示意仙娥将东西交给上生，“这是本仙今岁的贡礼，《仙雀飞云图》。”
画卷不展自开，金光一现，图中仙雀自画中活了过来，群雀比翼飞旋，发出悦耳仙音，在渺渺云雾中环绕一周再度回到画里。
再看时，画中仙雀翎羽根根分明，光华一闪而过，栩栩如生，让人恍觉幻境一场。
“精妙巧思。”上生赞叹，示意言斐接过收好，然后引着堂庭向接待下界仙众的九清大殿去。
言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九清大殿离南天门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上生扭头对言斐说：“看见旁边的天府宫了吗，你把贡礼送到天府宫司命星君手上，他负责贡礼的登记整理。”
言斐转身一望，不远处确实有个露出檐角的宫殿。
“这么近你不会还迷路吧？”上生还是有些怀疑。
“绝对不会了。”言斐保证道。
上生还是不敢把心完全放在肚子里，但她还得接待客人抽不开身，只得再三重复道：“你送完了就赶紧回来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