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叫喊到沉默也不过才花了三天而已。
陆言递上面包,她既不说话也不拒绝,她可要好好吃东西,有了力气下一次到祭坛才能打得更狠,心里全是狠话,手拿杯子的时候却还是在颤抖,陆言看不下去地捏住了水杯,她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
“你确实比我狠,我要是被打成这样,说不定就不想活了。”
周满满看了她一眼,这个人从小到大吃过最大的苦大概也就是在住在这种地方了,她当然受不了。
陆言看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塞东西,她欲言又止地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想逃出去吗?”
周满满还是没有看她。
陆言便有些着急,“我可以帮你。”
周满满终于舍得看她一眼。
“我可以帮你传消息,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周满满皱了眉,陆颜一定有秘密,并且这个秘密让她答应胥陵祈留在了这个地方,也让她有求于自己,“可……可以……”
“我可以相信你吗?”她垂着眼看着遍体鳞伤的人,随后又皱眉,“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了。”
喂完饭后,她起身想走,周满满却伸手拽住了她,“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陆言回头看了看她,到底有些不忍,毕竟被选择的是她的话,那现在被折磨到不成人样的可能就是她了,“你确实很倒霉,出生就被偷梁换柱,到现在魔石选择的也是你。”
“魔石?”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胥陵祈一直试图让我使用魔石,可惜不管我怎么练习都没有用,你和我命运共享了,为了量身定做的魔石没有选择我,所以他们打算抓你来试试。”
“这跟我现在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魔石是强大的,你却太弱,他们需要激发你的潜能,人类的极限不都是被折磨出来的么?”
原来就因为这个,她想起那颗其貌不扬的水晶球,和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黑雾,可笑她当时竟还天真无知地跑去凑热闹,害她如今不成人样的今日就是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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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原因之后,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他们不是想激发她的潜能吗?她就狠给他们看看,一次不行再来一次,石斛的刑罚变着花样,却始终没有任何结果。
周满满从开始还会尖叫害怕,到渐渐麻木,反抗时抬起的手也一次比一次更低。
这个时候杨悦薇终于是没有耐心了,她跟着胥陵祈一起到了祭坛。
见了她,胥陵祈的表情也不太好。
杨悦薇却把他举起的魔杖推了回去,“今天不打了,我们玩点新的吧。”
周满满可没有客气,他们不动,她便先出了手,冰冻术很快将两人冻了起来,她于是趁机冲向了大门,可惜这道石门封得及死。
化冰后的杨悦薇冷着脸,“我还挺佩服你,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能不死心,所这就是魔石选择你的原因吗?那我倒想看看你的底线是什么?”说完这话她便看向了胥陵祈,“错那一次后,你也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吧?”
胥陵祈愣住了。
“这丫头还是个雏,不正是你们这些贱男人喜欢的吗?”
周满满心头一紧,连忙防备地看向了胥陵祈。
那个人没有看她,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杨悦薇,“再说我杀了你!”
“怎么?嫌她什么都是伤不干净,这好办,我帮你收拾一下……”说着就想用魔法直接清洗掉周满满身上的污垢,但咒语才念到一半胥陵祈便举着魔杖打断了她,“你可以继续让石斛折磨她,但我绝对不会碰跟我女儿一样大的孩子!”
“呵,这个时候倒记得她是你女儿了。”杨悦薇收了魔杖,看着周满满陷入沉思,“差点忘了,石斛也是个男的。”
说着就往门口走,挡在门口的周满满握紧了魔杖,恶狠狠的看着她,“你敢走出去,我也会杀了你的!”
她的瞳孔和眼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这种情况,杨悦薇见过,她举起魔杖,“原来你怕这个?为了贺南棠吗?”
不说贺南棠还好,一说起贺南棠,她心中的恨意又涌了上来,她跟在他身后那么多年,他连正眼都不肯看她一眼,哪怕她用爱情水,他也能像个石头一样无动于衷,她原本以为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无情无欲地孤独终老,不,他不会终老,他会这样孤独到天荒地老,这样也好,他本来就厌倦永生了,这样活着,对他来说更是折磨。
但不想半路杀出了一个周满满,一个资质平平,相貌普通,脾气也不好的臭丫头,他偏偏就为她发了疯!
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将周满满上下打量一番,杨悦薇实在挑不出一点优秀的地方,唯一好看的也就只有那一头长发了吧,她看过一次贺南棠生母的照片,穿着旗袍,披着一头长发,很美很优雅,难道就因为头发吗?她从来没有留过那么长的头发,她总是不停的折腾,因为长发像他母亲,所以他才喜欢周满满的吗?
“给我!”
第98章 098 软肋
周满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杨悦薇便闪身到她跟前,然后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她比她高了半个头,手抓得顺,位置也刚刚好,一抓就是一大把,周满满连忙伸手护住了头发。
当年被人拽掉了大块头皮,她到现在还有阴影,头皮一疼就像要被扯下来一样,“放开!”
她声音大得出奇,杨悦薇也吓了一跳,细听之下这声尖叫还伴随着颤抖,反应这么大?看来头发是她的软肋,而她也只是一时气头上想薅头发,这一抓倒是让她找到了软肋。
杨悦薇抿着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然后她一抬手,手中的魔杖随之变成了一把大剪刀,周满满双腿一软,“你想干什么?”
眼看剪刀要落下,她顾不得头皮疼,发疯似地挣扎起来,杨悦薇担心剪刀会伤到自己,于是将手举得很远,这也严重阻挠了她剪头发的动作,她只好按着周满满的头发撞向了石壁。一次没晕就撞两次,两次不行就撞三次,周满满被撞得眼冒金星,浑浑噩噩地松了手,杨悦薇这会儿倒也不着急了,扭头便冲胥陵祈大喊:“愣着干什么!扒衣服你不敢,剪头发总不会为难你了吧!”
胥陵祈这才走过来帮她抓住周满满的胳膊反扭到了身后,他一动手,周满满也慢慢清醒过来了,“滚开!别碰我!”
那天傍晚,天下着雨,砸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她还记得,她听见了声音,她一步一步寻了过去,泥泞的林间,慌乱的脚印,被踩坏的野花和野草,还有散落了一地的鸡枞菌,每一个画面都像照片一样清晰的印在了她的记忆里。
小女孩的哭声,成年男人的喘息声,交织成了一首夺命曲。
就像此刻胥陵祈靠在她耳边的呼吸声一样恐怖。
她闭着眼尖叫了起来。
她总是劝徐阳忘记,其实她自己也没有忘记。
她跑过去咬住了男人的胳膊,咬出了血,男人反手便将耳光扇了过去,打得她的耳朵耳鸣了大半年。她对周甜说的她是从山上摔了下去,头发被树枝缠绕扯掉了头皮,但耳朵她没有想到理由,她想着一个耳朵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她总是听不清话,是盖兰看出了异常,也是他偷偷治好了耳朵,那天晚上的事,盖兰帮她一起瞒了下去。
但连盖兰都不知道的是,徐阳晕过去之后,男人以为徐阳死了,可他的欲望并没有消失,所以主动走过去的她就成了第二目标,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伤得那么重,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拼命,是那个人按着她逼着她不顾性命。
而此刻,呼吸的声音突然被放大。
拉扯的头皮更像八年前一样疼得锥心刺骨。
记忆与现实交叠在了一起,她突然就有了力气,将自己的手从胥陵祈的挟制中抽了出来。
杨悦薇心生不满,“连个丫头片子都抓不住!”
“不是,她……”胥陵祈刚想解释,周满满已经将手扇在了他的脸上,“滚开!”
这声音像她又像另一个人。
胥陵祈浑身一僵,“老……老师……”
杨悦薇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将魔杖挥了过去,周满满眼都没有眨一下,她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到一点白色了。她转了转魔杖,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但笑完她又愣了愣,她为什么要笑?她没有想笑的。
手,不听使唤将魔杖举了起来。眼看杨悦薇被她打翻在地,她顺手就想补刀,然而脑子里又忽然响起了周甜的话。
满满,你要做一个善良,沉得住气的人,不要生气,不要有害人之心,不要有伤人之举,记住了吗?
她的眼睛渐渐又透出了亮光。
杨悦薇一看不对劲,随即高喊了起来,“赶紧来帮忙!”
胥陵祈连忙走了过去,杨悦薇轻易施了个魔法便将周满满打飞撞在了墙上,胥陵祈想再抓她的胳膊,伸手时他又顿了顿,于是改为了施法按住了她的双手。
杨悦薇没想那么多,既然剪头发有用,那就把她的头发剪光便是了。反正,她看她的头发已经不爽很久了。
周满满被胥陵祈远程按住了双手双脚,想跑也跑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悦薇举着剪刀朝她逼近过来,然后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咔擦剪掉了一大把,眼看头发落地,她挣扎得更厉害了,胥陵祈皱起了眉,还没来得及加大力气,周满满已经将手抽了出来,随之便抓住了杨悦薇的头发想要以牙还牙,只是她的变化术还没有练好,一甩魔杖却只变了一半,她顾不得太多,就着半边剪刀就想剪过去,杨悦薇岂能坐以待毙,只是她一歪头,刀刃就堪堪从她脸上滑了过去。
对周满满来说,头发是她全身上下最看重的地方。
对杨悦薇来说,脸也一样。
这一刀过去,她脸上一疼,伸手一抹便是血,杨悦薇跟着尖叫了起来,周满满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被这尖叫刺破了,她刚想继续剪头发,杨悦薇便发疯一样扔掉剪刀,直接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另一只手便按住了她的头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力气大得周满满感觉自己整个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一样。
杨悦薇即使失去理智也清楚,拽住这么一大半,根本是扯了下来的,不过周满满的头发实在太多太长,即使松手也缠了许多在了她手指上,地上的人趁机想从地上爬起来,杨悦薇架不住她只好叫住了胥陵祈,后者几次三番坏事,这回终于是激灵了一次,连忙半跪在地上,将周满满的头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杨悦薇抓住了一缕头发,然后用力一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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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南棠、周甜和盖兰赶来的时候,人还在外面,便已然听见了一声惨叫。
三人心急如焚,但越急便越是找不到方向。
周满满只是叫了一声便再没声了。
陆言看不下去,确定没有人便落在了他们跟前,伸手朝祭坛的方向指了过去,“祭坛!”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石斛也正在往祭坛方向赶,他见了外来者就想动手,贺南棠懒得跟他浪费时间,抬手一挥,石斛便直接被打飞了几十米,看得盖兰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三人刚上台阶,祭室的大门便从里面打开来,杨悦薇脸上挂着血,嘴上还咬着几根头发,见了贺南棠,她又冷漠地把头发扯了下来,贺南棠二话不说便举起了魔杖,杨悦薇自然是不甘示弱……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胥陵祈也不能袖手旁观,周甜也没有犹豫,“盖兰,你进去找满满!”
盖兰没有二话,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没必要留在这里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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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室里黑漆漆的,盖兰只好举起魔杖化成了火把,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见了落了一地了血和头发,还有头发上的……
他心头一紧,急忙顺着血痕的方向跑了过去,火光之中,一个血淋淋不成人样的人正要往祭坛里爬,盖兰急忙冲过去按住她的手,叫出了她的名字:“满满!”
被按住的人又猛得叫了起来,“走开!走开!”
“满满别怕,我是盖兰老师,盖兰,还记得吗?费洛歌最好的魔药学教授,不管你伤成什么样,我都能治好的,不要怕……不要怕……”
“盖兰老师……”她咬着唇呜咽起来,“我好不了了……”
“不会的,老师会治好你的,不要怕跟老师走。”
她还是一个劲的哭,泪水落在身上,像在伤口上撒了把盐。
“满满,疼就哭出来,没关系的,我们在这里,没人再能伤害你了。”
尽管她现在已经万念俱灰,但还是清楚地听见了我们两个字,“我们?”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贺南棠焦急的声音。
她急忙推开盖兰躲进了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我不想看到他,你让他走!”
门口的人显然听见了她的声音,贺南棠便更加焦急地想要往里冲,周甜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你等等!”
然后她又冲门内喊,“满满,我是妈妈,妈妈可以进来吗?”
周满满没有做声,贺南棠一把将周甜甩开便要进门,周满满听出了他的脚步声,随即又大叫了起来,“你不要过来!你敢进来我立马跳进祭坛里。”
贺南棠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安抚着她,“满满,不管发生了什么,让我陪着你好吗?”
周满满捂着嘴大哭起来,她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现在还被杨悦薇像拔鸡毛一样扯掉了头发,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不想被他看到。
“不要!”
不要进来,不要看见她。就让她继续躲在黑暗里吧,她自己都不想看见自己的样子,更何况是他呢。
贺南棠心急如焚,顾不得她的阻拦便想往里闯,周甜便捏着魔杖将他打到了一边,“别进去,你没听见她在害怕吗?”
“所以我才更应该陪在她身边!”
“尊重她的意见吧,贺南棠,你应该比我清楚,她需要尊重。”
贺南棠愣在了原地,他当然比周甜更清楚。
“好,我不进去。”
周甜转身便进了门后,她和盖兰一样,看见了地上的东西,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她半蹲在了盖兰身边,伸手探向了黑暗,“满满,过来吧,我们先离开这里,我知道你不想被贺南棠看见,妈妈会帮你的。”
第99章 099 你应该恨她
周满满这才从黑暗中慢慢爬了出来,周甜心头一甜吐了一口血来,她上次见周满满的时候,她还是那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女,和如今这遍体鳞伤不人不鬼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两个畜生,居然能对个孩子下这种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