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红衣一怔:“你的目标是世子?”
  宝镜忙改口:“或者大君们的其中一个也行。不管是燕山君还是光海君,只要他们之中有谁肯要我,我就和普通的伎女不一样,我不是那种人人唾手可得的。以后,我就不必再去费心讨好每一个人,不必整天想着一步一步往上爬,不必去看行首大人的脸色,不必担心有了上顿没下顿,不必担心我如果失势了,你和张福如连朋友都不和我做。”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红衣握紧她的手,“我一个奴婢,你都不介意和我做朋友,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大家都是苦命人,谈不上谁瞧不上谁,你这么说,也忒太小看我了。”
  红衣没告诉宝镜,和尚和道士还说自己是青鸾命格呢。要不要这么讽刺啊?什么明月入怀,宝镜金光,结果全沦落到妓院里来了!
  真真可笑!
  红衣捏着宝镜的手,宝镜发现红衣干了两年粗活,手比她刚来的时候粗糙了许多,她的肩膀微微一抖。
  红衣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如果真的有命运的话,我们熬过了今晚,你明天就去向行首大人好好道歉,以后咱们用心学艺好吗?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左支右绌了!等你有一技傍身,以后你可以做个乐工,不用怕没饭吃,也不用担心遭受这些。”
  红衣背靠着柴门坐在那里,雨滴答滴答的下着,没有人来找她们,雨声和宝镜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红衣打从心底里难过,毕竟,谁好好的没事跑来做伎女呢?面上风光有什么用?总不及和自己的心上人海阔天空来的自在、适意。
  红衣一直守着门,到了半夜实在熬不住,眼皮子打架,脑袋搁在膝盖上打了个盹儿,一觉醒来,迷迷瞪瞪的,想起柴房里还有无助又可怜的宝镜,忙喊了两声,却发现柴房的门被人打开了,宝镜已不知所踪。
 
 
第21章 宝镜碎月   有赤诚之心的人,容易受伤……
  红衣以为行首大人把宝镜带走了,心急如焚,急忙地跑去行首那里。
  梅窗正和训育妈妈说着话,就听到红衣在屋外不知死活的高喊:“宝镜——!宝镜!”
  梅窗扶了把额头,用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道:“这孩子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可一犯起轴来就蠢得无药可救。”
  训育妈妈接触了红衣一段时间,对她也有一定的了解,回道:“有赤诚之心的人才会这样。大人您不就是喜欢她这一点吗?”
  梅窗似笑非笑:“赤诚之心?!”
  她自嘲的一哂:“有赤诚之心的人,都会受伤的。”
  话音才落,,训育妈妈还没来得及起身去开门,红衣已经冲了进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气喘吁吁道:“大人,您把宝镜带哪里去了?您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梅窗幽幽道:“我可没把人带走,是她自己出的柴房,你看,她连一晚上都熬不过去,你以为她有多硬气?你太高估尹宝镜了,她不过是想坐地起价。”
  “不是的,她是真的害怕,您信我。”红衣圆滚滚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梅窗,认真道,“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可嘉善大夫却——她害怕也是正常的呀。请您多多体谅。”红衣跪地叩首。
  梅窗拆下一支簪子,在蜡烛上划了一下,自顾自道:“我骗你干什么,有必要吗?人,是自己走出去的。诚如你所言,她也许真的害怕,但是和伺候嘉善大夫比起来,她更害怕吃苦,落魄,害怕不能锦衣玉食。这一点,你始终没有看破。”梅窗把红衣扶起来,抬袖轻轻擦拭着她额上的水珠:“你那么聪明,怎么就不会看人。”
  “她值得你为她这样做吗?”
  “刚才她甚至想要出卖你来保全她自己。我若是黑心一点,同意了,这会子水生火热的该是你了吧,你哪儿来的闲工夫替别人瞎操心?傻丫头。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红衣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尚且没想到反驳的词,就被训育妈妈给拉了出来。
  训育妈妈道:“好了,不要打扰行首大人休息。宝镜是自愿去服侍嘉善大夫的,行首大人没有对她做任何事,也没有逼她。”
  红衣不可置信,睁着大眼睛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训育妈妈点头。
  红衣再一次不管不顾的冲进雨里,一路跑到了宝镜的阁楼下,屋内刚好燃着恍恍的烛火,嘉善大夫喝的酩酊大醉,还不忘手舞足蹈,年迈的身影从窗户里透出来,像一头怪异的野兽。
  宝镜显得颇不自在,脱了外衣之后,准备拉上帘子,却赫然见到红衣杵在外头。
  两个人隔着一道玻璃互望,红衣突然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慢慢地往下滑。
  宝镜捉着帘子的手一紧,颤声道:“你哭什么?”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走?”红衣不死心的问。
  宝镜走到门边上,垂眸道:“我没脸见你。”
  “烟秀说的没错,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要是反悔,传出去只怕不知被说成什么样子。”宝镜长长一叹,看向红衣,目色深不见底:“你不是也帮着一道劝我吗?”
  一抹若有似无的阴沉在宝镜眼中倏忽而过,转瞬即逝,随即看着红衣凄凉道:“试想想若没有我,你和张福如可怎么办。她还好些,你呢?”
  “你能依仗谁?”
  红衣听了宝镜的话,愈加难过了,宝镜是为了照顾她才妥协的,她怎么能成为别人的包袱呢!红衣快被愧疚感烧死了,她含着泪道:“我们不用你管,我总能找到出路的,我讨饭也行,怎么都行。”她抬手抹了把眼睛,“你说,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逼你?”
  “要说有人逼我……”宝镜抬头长吁一口,“那是老天逼我呀,是命运在逼我。”
  红衣终究是个心软的人,对于宝镜企图推她入火坑这件事,在看到宝镜的遭遇后,她一下就给忘了,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被人糟蹋。她站在雨中,双手握拳,不敢进不敢退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满腔的无奈和伤心:“你不是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宝镜对她微微扯了扯嘴角:“这种傻话你也信啊……”
  “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红衣坚持道。
  “红衣啊,不要试图和命运抗争,你斗不过他的。有时候,我们就得认命,这是我的命,我认了。你呢,也不要再顽固不化了,不要和行首大人对着干。你看看你,有姣好的容貌,你才华横溢,等你长大了,也许你会成为比我和烟秀更出名的伎女。”
  “不。”红衣坚定的摇头,“我不信命。”
  宝镜无话可说,身后传来嘉善大夫的催促的声音,她忙转过头去热情地招呼,顺手把帘子彻底拉上。
  红米站在雨中,雨一直下,在地面上积成洼,她始终没有离开,直到有人撑了一柄油纸伞过来,遮在她的头顶上,道:“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傻呢!路是她自己选的,谁都不能强迫她。她不自殇,你倒替她哭起来了。”
  “风凉话。”红衣侧头冷冷看着来人,“世子你位高权重,自然不能理解我们这种升斗小民用尽全力拼搏却无力回天的心情。”
  世子还想教育她,但见她哭的一头一脸,有些不解,低头一望,自己不知不觉竟一脚踩在水洼里了,踩碎了污水里倒映的一轮月亮,银色的圆盘被碾的稀稀拉拉。
  他‘啊呀'一声,退开半步,真是……靴子都脏了。
  但见红衣还望着水洼哭,他‘喂'了一声:“丫头,你莫不是傻了吧?”
  “为什么?”红衣喃喃道。
  “什么为什么?”世子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病了?”
  “为什么我们的命不在我们自己手里?”她抬头望向世子,“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难吗?”
  世子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脸色渐渐有些沉重。
  “你帮帮她吧。”红衣泪水盈盈的双眼里饱含着希望,真切的看着世子,“现在只有邸下您可以帮她了,我求求您。”
  世子郁闷:“可我不喜欢她啊。”
  “不喜欢……”红衣身子一晃。
  “不喜欢也不要紧,只要您开口,嘉善大夫年纪太大了,你忍心看着她被……”
  红衣拉住世子的袖子,不住的哀求,世子还是摇头:“我承认我出入这里给人不好的印象,但我不狎伎。确确实实。”
  红衣咬紧下唇,半晌,他松开了袖子。
  世子还想替她打伞,孰料被她挥手婉拒,红衣道:“世子邸下,你知道那天在四方会馆我为什么情愿跟容均走,也不跟你走吗?”
  “不是因为你是仙罗人。”红衣自问自答,“而是因为你在威胁我。”
  “我没有。”世子辩解道。
  “你有。”红衣肯定的望着他,“也许你自己不觉得,但你就是在威胁我。你明明可以救我娘,你却非要等我说跟你走,你才肯出手。我不说,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那样羞辱我娘。但只要当时你肯开口说一句半句,我娘本来可以不死的,你可以救下她的。但你没有,你是世子,位高权重,我们这些人在你眼中,命如蝼蚁,死一个对你来说算什么?我们萍水相逢,你想着买我回去好玩,所以并不打算出手救我娘。今天也是一样,你冷眼旁观。但其实拯救一个姑娘于水火完全是你一句话就可以办到的事。更何况,那个姑娘还心仪于你。试问一句,如果今天在里面的是你的姐妹,又或者是其他翁主,你还会袖手旁观吗?”
  “你不会。”红衣肯定道,“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世子邸下,我们不是同路人,以后大家见着面,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我身份卑贱,不配认识您这样尊贵的人。”
  世子面露不悦:“我说你这丫头为何非要强人所难?难道所有自甘堕落的伎女,我都要对她们负责?”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淤泥?”红衣气的冷笑,“你把她们比作淤泥?她们是淤泥那你们是什么?你们这些臭男人还不是巴巴的来!一群不要脸的男人,玩弄女人,居然还说女人是淤泥,你们很清白吗?不就是有几个臭钱!”红衣抬着下巴,咄咄逼人道,“你们连淤泥都不如。”
  “没错,是她自己踏入教坊的,可但凡她能挑选自己的出身,她会无缘无故的跑来做伎女?”红衣淡漠的望着他:“您生来就是世子,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有很多选择。她们中的大部分,都没得选。”
  红衣说完,头也不回的踏入雨中。
  “你,你,你——你回来!”世子对着红衣的背影气的跳脚,见红衣固执的一往无前,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抓住红衣的手道,“走,跟我去个地方。”
  “你干什么!”红衣愤怒的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世子又去抓她:“你跟我去个地方,先跟我去个地方再说。”
  红衣的脾气上来了,再不复那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模样,见世子强行拉着自己走,她低下头对准世子的手就是一口,世子‘嗷’的一声,“你这丫头怎么下得去嘴!你属狗的吗?!”
  整个仙罗,巴结他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她居然敢咬他?!
  世子按了按手,眸色一沉:“我不信还治不住你了。”
  世子把心一横,从后面把红衣懒腰一抱,直接扛在了肩上,带走了。
  红衣张口要叫,世子道:“你叫,你把人都叫来了,有你好看的。”
  红衣一想到后果,只得住嘴,心中暗恨不已。
  世子扛着红衣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云韶府,红衣全程用手捂着脸,所以当值的只以为世子带走了一个姑娘,但具体是谁,没人敢问。
 
 
第22章 两相辜负   希望我这辈子不要遇见心爱的……
  世子将她推进早就侯在那里的马车,自己也紧跟着钻了进来。
  马车在道上平稳的前行。
  抵达世子府的时候,世子率先下马,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红衣紧随其后,下人们居然列队,为首的要扶她下车,还有一个奴隶跪在地上给她当人墩子,红衣蹙眉道:“不必了。”
  那人抬头,无措的看着她,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哪里做的不好?
  搀扶红衣的管事指着人墩子低声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这里没你的事了。”
  红衣的脸倏的冷下来,松开那只搀扶她的手,对管事道:“这里也没你的什么事了。”
  管事一愣,红衣对佝偻着背缓缓爬起身的奴隶道:“你,你来给我带路。”
  “是。”奴隶诚惶诚恐道。
  红衣跟在世子后头,当看见世子府门前的两头狮子,眉头轻轻一挑,拾阶而上,心中不由暗数,就算是仙罗的王宫如此格局,也是逾制。何况区区一个世子府?
  红衣忍不住问:“邸下,您深夜将我带到您府上,究竟所为何事?就算我年纪不大,也是个姑娘。”红衣小脸一本正经,“如此,不妥。”
  世子转身道:“你人小,脾气不小。放心,不是带你来参观世子府的,也不是要你留宿,而是带你见一个人。”
  “谁?”红衣纳闷。
  世子不答,而是吩咐宫人们提灯引路。
  红衣无奈,只有默默地跟在世子后面,亦步亦趋的,一直走到世子府私有的地牢。
  地底下阴暗潮湿,空荡荡的牢房里没有几个犯人。
  红衣一边走一边观望,前面的世子终于停下来,红衣也顿住。
  世子吩咐:“把牢房的门打开。”
  牢头照做,只见囚室内一灯如豆,昏暗的烛火照出方寸间的一隅。
  一个老朽,半坐半躺着,见到世子后,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手脚并用的爬到世子脚下,哀求道:“邸下,邸下,草民知道错了,草民愿意承担一切责罚,请您切勿追究草民的女儿,是我将她卖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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