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她刻苦,不在于从我这里得到了多少赞许,而在于她嫉妒了,她想把红衣比下去。”
  “看见没有——?”梅窗示意训育妈妈顺着她的目光,“跳舞的时候,宝镜只顾着看红衣,而红衣专心致志的投入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忘我。所以我夸她一百句不如给她找一个厉害的对手。尽管如此,尽管她的目的不单纯,尽管她在模仿岳红衣,但不妨碍她的剑舞在外行人眼中已经足够水准,只因光那一股子不服输的好胜,刚好和剑舞相匹配,表达了利剑想要出鞘的锋芒和犀利。对她来说,够了。”
  “不管怎么样,都是大人您教导有方。宝镜本来不堪受教,可是您看现在——须知那光海君是花中老手,从没对谁上过心,今次对宝镜可真是费尽心思了。男人呐,果然是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梅窗道:“宝镜这两年多来确实配合,总算没把我喂下去的米白白浪费了,单看她怎么把当初那个她讨厌的嘉善大夫贬去做留守,便可见一斑。虽然职位还是从二品,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试问现在朝中一般的大臣谁敢轻易得罪宝镜?嗬,她吹枕头风的功力,快赶得上传闻里的铁扇公主了。”
  “铁扇公主是何方神圣?”训育妈妈莫名:“名字为何如此奇怪?”
  梅窗乐的用手掩着嘴:“你去问问大覃来的岳红衣就知道了。”
  训育妈妈刚想说‘老奴也是看过大覃野趣杂记的人',却听见屋内爆发出开心的欢呼声。
  梅窗没有再看,而是愉悦道:“走吧。”
  训育妈妈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是宝镜和红衣两个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她们两个练了这么久,终于——被用来当道具串在一起的三柄小刀已经能熟练的运用,不仅发出的声音一致,亦能做到收放自如,小刀就像灵活的小蛇,听得懂人话一般,再也不会割破她们身上的皮肤,或者打得腰间和肋骨上伤痕累累了。
  宝镜握住红衣的双手,感激道:“红衣啊,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红衣道:“说什么傻话!我可都是靠你养的啊,不能做白吃白喝的米虫,只会拖累你,不会帮助你,我岳红衣不是那样的人。不过话说回来……”红衣往地上一坐,两个小拳头敲打着双腿,委屈道:“从今天开始,再也不用担心吃的太多会发胖不能转圈了。我要狠狠的吃肉,我还要吃两大碗白米饭,宝镜姐姐,你到时候不许嫌弃我呀。”
  “傻孩子,想吃肉还不容易?我这里有的是。”说着,宝镜让人取来一包酱好的五花肉,塞到红衣的手里,红衣掀开油皮纸,一股香气扑鼻,红衣笑着,一头靠在宝镜的肩上,开心的吃起来。
  宝镜道:“唉,你怎么吃什么都这么香,搞得我也有些饿了。”
  “你不许吃。”红衣监督她,“你是馋,不是饿,当心胖了光海君不喜欢你,嘻嘻。”
  宝镜用手抹了抹她的油嘴,朝人使了个眼色,很快又送来一包肉,宝镜一边喂进她嘴里:“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叫喜欢。”
  红衣懵懵的‘唔'了一声,眨眨眼:“大概就和你对我一样,你给我好吃的,他……就送你好东西,嘿嘿。”
  宝镜还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肚子疼,想是‘那家伙'来了,赶忙起身去料理,谁知站起来后地上一小滩血,红衣见着吓到了,轻轻喊了声‘姐姐',话都不会说了。
  红衣知道她误会了,拍了她一脑袋说:“傻瓜。女孩子都有的。你将来也跑不掉。”
  红衣指着自己的胸口问:“就和这个一样?”
  宝镜揉着发酸的腰,‘唔'了一声。
  红衣还不怎么知道原理,例如血从哪儿来,多久来一次,就觉得一次要出那么多血,简直跟被人捅了一刀一样,郁闷道:“投胎成个男的多好,怎么做女的这么遭罪。”
  “是啊……”宝镜朝她招手,招呼她去里面,红衣见她褪去衣物,满裤子的血,吓得险些站不稳。
  宝镜躺到床上去,弱弱道:“唉,想是那天下海受了寒,今儿个疼的厉害。”
  红衣脑中电光火石,手托着下巴发了好一会儿呆。
  宝镜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想什么哪,那么出神。”
  “红枣,当归,熟地黄……川穹,白芍,核桃仁……唔,红花……”红衣念念有词,“该不该放红花呢……”
  宝镜摇了摇头:“又犯病了。”
  红衣自说自话,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有了,找只土鸡来去皮。”
  宝镜气的笑了:“你馋疯了吧!”
  红衣蹲在宝镜床前,摸摸她冰冷的手脚,道:“都怪我不好,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个,唉,否则就不叫你下海了,你等着,我去熬汤给你喝。补血的,喝了保你之后上山能打虎。”
  说完,风风火火的跑了,一口气冲进伙房。
  宝镜的眼睛沉沉的,看不出喜怒,过了会儿对婢女道:“你去找张福如,让她盯着那丫头去,看她捣鼓什么,可别把我给吃死了。”
  宝镜摸着自己的腰身,可绝对不能胖啊……
  张福如打着帮忙的名义去伙房里看红衣,见她正把鸡汤里的油给撇了,张福如道:“这油撇了可就不鲜了。你也太浪费。”
  红衣咧嘴笑道:“给宝镜姐姐喝的,不怕浪费。”
  “再说......”红衣提起勺子,“我喝了就不浪费了呀!”
  张福如如实回去禀告:“她把鸡汤里的油水都给撇了,还怎么给你补身体!”
  宝镜却笑着松了口气:“这丫头待我总算没坏心。”
  “怎么没有?!”福如撅着嘴,“她喝油,你喝汤,你倒甘心喝她剩下的。”
  宝镜只是莫测的笑,吩咐张福如:”你以后给我看好她就是,她要吃什么就给她吃,她不是喜欢吃甜的吗?喜欢吃肉!呵呵,保证顿顿少不了她的,梅菜扣肉,猪油拌饭,跟伙房吩咐一声,一定捡好的给她。”
  “你对她也太好了。”张福如撇了撇嘴,“整个云韶府的下人只有她是吃的上肉的。”
  宝镜道:“那既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我好。以后你就知道。”
  张福如一脸狐疑,回去后,看红衣顿顿红肉,惊诧道:“你也不怕吃成猪?”
  像福如和宝镜这样十七、八岁的年纪都怕胖,胖了不好看,穿衣服没有线条美。
  可是红衣觉得仙罗的服饰是在大覃的基础上改良的,襦裙及胸,根本不露腰身,怕什么胖?!她吃的可开心了,没过几个月,个子又往上猛窜。
 
 
第27章 赠之金银   贪婪的人才容易受人控制
  大覃天子每年都有秋狩的习惯,一方面游猎,不忘江山得来的根本,另一方面,可以接待各国使臣,磋商一些事宜,因此属地及周边一些小国就会带一些人过去,有猎手、射手、摔跤手,还有歌姬、舞姬,等等……
  景福宫给了云韶府几个名额,梅窗便坐镇考核,挑选最好的伎女陪着世子一道过去。
  这是一个得见天颜的好机会。
  别说是大覃的皇帝,单是世子就已经足够她们肖想的了——一路上和世子一起,指不定能发展出什么机会。
  为此,整个云韶府,上至伎女,下至奴仆,全都蠢蠢欲动。
  宝镜近来风头直逼烟秀,渐渐便有了传言,说宝镜明明之前舞跳的不怎么样,琴也弹的不好,全是多亏了她身边有个‘吃苦耐劳'的军师。
  于是借口给红衣送东西的人越来越多,无伤大雅的红衣照单全收,其他一些红衣则会客客气气的退回去,柔和道:“姑娘们都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小小奴婢,实在是用不上这么好的胭脂,这缎子我也穿不上,不过姐姐们的心意我领了。若是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论挑水煮饭,还是洗衣服擦地,我一概义不容辞。”
  送东西的伎女只得讪讪而回,几次下来,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红衣只对宝镜忠心。
  宝镜不由有些沾沾自喜,嘱咐人给红衣加餐,不但有肉,还有人参乌鸡……把其他人给馋的!
  偏偏红衣还特别吝啬,除了花生蜜饯愿意与人分享一下之外,其他的一律吃独食,惹的大家怨声载道。
  到了考核的那一天,烟秀毫无疑问的在随行之列,宝镜也顺利通过,为了公平起见,所有童艺也参加,里面居然还包括红衣。但是红衣故意在跳舞的时候,把鞋子飞了出去,引得大家一阵讪笑。她诚惶诚恐跑到梅窗跟前蹲下来道:“行首大人见谅,我嘛,陪练还行。至于表演……您就别让我在众人前丢丑了吧!”
  梅窗知道她耍花招,也不揭穿她,只是淡淡一笑,招手让她上前来,对她道:“还捂着面纱呢!拿下来我看看。”
  红衣尴尬万分,扭扭捏捏地把面纱取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行首大人好像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冷酷无情。
  梅窗看到她面纱下精致的五官,心里暗暗赞叹,小女孩长大了,隐约可以看出未来的样子,这样的孩子,真要是沦落到教坊,的确是太可惜了!
  岳红衣的格局,不是伎女的格局。
  岳红衣的眼光,也不是伎女的眼光。
  这个孩子前途无量。
  也许自己错了,不是所有在才艺上天赋异禀女孩儿就注定是要成为伎女的——梅窗几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怀疑自己。
  她伸出手来,拿食指点了红衣的额心,带了几分溺爱的口吻道:“你呀!”
  红衣蓦地心安下来。
  有一种不用说出口的东西,在她和梅窗之间涌动。
  彼此心照不宣。
  福如侧过头去与宝镜耳语道:“你看见没有?行首大人对岳红衣很不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宝镜对福如的敏感嗤之以鼻:“张福如,我告诉你,你不要挑拨离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即便现在我们大家暂时和平共处,也不代表我相信你,你最好知趣一点儿。用得上你的地方,我一定不吝开口,但你也无需过分讨好,我不吃那一套。”
  “信不信随你。我没指望你能对我推心置腹,大家互惠互利而已。但是你只要用自己的眼睛仔细看,就会发现,行首大人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唯独对岳红衣是个例外。你不觉得奇怪吗?嗬,当然了,你要是认为她看你们的眼光是一样的,那我无话可说。”张福如闷哼一声,“不知道你是真没发现呢,还是拒绝相信。反正行首大人待你再好,也只是拿你当赚钱的工具,什么时候像照顾岳红衣那样照顾过你?即便她犯了错,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几句,都没大声骂过,你呢,从八岁进云韶府起,挨了多少打?现在愈发奇怪了,我瞧着行首大人看她竟有几分慈祥,嘁!那么多的童艺,年纪比她小的比比皆是,何时见行首大人这般和颜悦色了。”
  宝镜听了,心里很不好受。
  说实话,她也看到了,甚至感觉到了,只是不愿承认,不愿承认在行首心里自己的重要性竟还比不上一个异国的女奴!
  但是宝镜不是个容易被人操控的人,她不想让张福如得逞,所以心里再不好受,面上也装作若无其事。
  张福如见她没有反应,只得作罢,走开去忙金府院君家小姐选世子嫔的事情。
  待全府的考核完毕,人数定下来,宝镜回到阁楼,看着红衣饱含希冀的双眼,狠下心道:“红衣啊,真是对不住,今次去大覃,本来我想带上你的,我知道你好多年没回故土了,一定很想念那里。但是宫里给的名额有限,连我都要听尚宫大人们的调度,她们会配备一路上的随行婢女,我也没法子。”
  红衣落寞道:“这样啊……那好吧。本来我以为只要你能去,我也能跟着去。唉……”说着,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道:“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去秋狩也不是回我家,只是路过而已。我想着,路过也好,能看一眼从前的街道,既然老天不给机会,那就算了吧。反正我在大覃,也都是伤心的回忆。倒是这儿,你和福如待我都很好,你不在的日子,我就天天吃肉,争取你回来的时候,我再肥一圈儿。”
  宝镜突然有些愧疚,她知道张福如是故意挑拨,可她心里有根刺,她这个人,睚眦必报,要是对象是别人,她必定毫不犹豫把这根刺拔了,并且十倍奉还。谁叫她心里不舒服呢,谁不让她高兴,她便也叫别人不高兴。可迄今为止红衣待她真心诚意,她也不是没感觉,因此权衡再三,决定无视红衣的祈求。因为在宝镜看来,不弄死她,只是借机偷偷的惩戒一下,已经是对红衣最大的宽容了。
  她从珠宝匣子里拿出一锭金子塞到红衣手里:“这个你拿好了,我不在的日子,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不用怕钱银周转不上。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就到市集上采购去,不用替我省钱。”
  其他婢女见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宝镜对红衣出手也太阔绰了,她们伺候她这么久,别说金子,银子都没见过,谄媚的话说了一箩筐,也只换来几个铜板而已。
  红衣连忙推拒道:“这么怎么行!无功不受禄。”
  “我知道你对我好。”红衣道,“也知道你想带我去,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一路上和宫里的人打交道,少不得要四处打点,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说着,红衣凑到宝镜耳边小声道:“世子也去,你可得记得好好把握机会。这点钱与其给我白瞎了,不如想想怎么打点世子身边的人。”
  红衣一说,宝镜顿觉醍醐灌顶:是啊……此去大覃的路途遥远,来回少说一个月,她哪怕一天只和世子说一句,也管够的。
  宝镜捏了一把红衣肉嘟嘟的脸,:“你呀你这个小机灵鬼。”
  宝镜的心防因这一句话彻底松懈了,拉着红衣到梳妆台前,道:“呐,这里有些首饰,你随便挑,你也渐渐大了,得有个姑娘的样子,不能头上老绑一根红绸子就算完了。得学着打扮起来。咱们是姐妹,我的就是你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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