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里糊涂的,他竟然就要把公主娶回去了。
“我只阿湘一个妹妹,你要善待她。”
宋池只对徐简叮嘱了这一句。
徐简垂首道:“简必不负殿下所托。”
娶都娶了,他一定会对公主唯命是从,公主愿意与他做夫妻,他会竭尽所能哄她开心,公主不愿,他便睡在地上,绝不会冒犯公主分毫。
新娘进了花轿,徐简爬上马背,出发之前,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后面的花轿。
到了徐府这边,周围都是熟悉的亲戚面孔,徐简却依然紧张,他怕公主不喜欢他的家人,不喜欢那些此起彼伏的喧哗。
新房这边总算安静一些,但也围满了来观礼的女眷,挑盖头时,徐简的手抖个不停,逗得女眷们笑出声来。
红色的盖头终于被掀开了,耐心快要耗尽的宋湘抬起头,便看到了徐简脸上的汗,目光相对,他仿佛见了什么洪水猛兽,猛地低下头去,脸也微微偏开,看得宋湘心中一片不安,难道她的妆容花了?
宋湘再去看那些女眷,见女眷们都目不转睛地打量她,有个大概是徐简侄女的小姑娘竟然都看呆了,宋湘总算放下心来。
全福人将浑身僵硬的徐简按坐在新床上,与公主肩并肩坐着。
徐简眼观鼻鼻观心,一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像娶媳妇,倒像娶了一位徐尚书回来,正要对儿子耳提面命。
与之相比,宋湘大大方方,叫众人纷纷感慨公主的气度就是与众不同。
“四叔好像是块儿木头。”徐简的侄女小声嘀咕道。
宋湘瞥向面前的徐简,觉得徐简的表现还不如木头,木头一动不动的,至少显得稳重,徐简又是脸红又是冒汗的,今晚他不洗澡别想近她的身。
不多时,徐简就被请去宴席上招待客人了。
宋湘朝自己的丫鬟抱怨:“这个徐简,胆子怎么这么小。”
珊瑚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驸马爷做新郎是不如王爷沉稳,可公主也没有像王妃那样娇羞啊,依我看,沉稳的王爷配娇羞的王妃刚刚好,紧张的驸马配不紧张的您,也刚刚好呢。”
宋湘斜了她一眼,面上露出得意来,别说,徐简在她面前这么呆,她还挺喜欢的,她就喜欢“捏”软柿子,譬如她挠虞宁初的痒,就比挠沈明岚更有满足感。如果徐简像哥哥一样厚颜无耻油盐不进,她气都要气死了,哪还有乐趣可言。
夜色渐深,徐简回来了,一左一右两个小厮架着他。
宋湘再豪放,毕竟是第一次做新娘,还是紧张的,默默准备了各种开场的话好与徐简说,没想到出去一看,徐简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让她那些腹稿都省了。
徐简的贴身小厮仿佛在美艳的公主眼中看到了一丝嫌弃,不由地替自己主子解释道:“还请公主莫怪驸马,驸马自知酒量不行,平时都很少喝酒,可是今日客人太多,这个要敬酒那个又要敬酒,驸马根本招架不住,刚刚在外面吐得可难受了,还没忘叫小的们先扶他去收拾一番,就是不想在您面前失礼。”
宋湘再去看徐简的脸,说是红吧,又红的不正常,眉头紧锁,果然很难受的样子。
宋湘让丫鬟们扶徐简进屋,两个小厮低头退下了。
徐简被丫鬟们仰面放到了床上,大红的喜被趁得他肤色更加白皙,嘴唇也红得仿佛涂了口脂,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竟透出一股楚楚可怜的风情来。
呸,宋湘连忙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公主,现在怎么办?”珊瑚为难地看向主子。
宋湘摆摆手:“既然驸马已经睡了,你们都退下吧。”
两个丫鬟便也走了。
宋湘站在床边看着徐简,站久了又坐下,突然徐简翻个身,吓了宋湘一跳,然而新郎官只是改了下睡姿,面朝里面睡得更香了。
宋湘注意到,他的礼服上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洒了酒水。
宋湘可受不了这身弄脏的袍子,撸起双袖,用力将死沉死沉的男人转过来,开始替他穿衣解带,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将徐简的外袍成功脱了下来。
春末,大家穿得都少了,外袍一脱,徐简只剩一身中衣。
宋湘重新坐在床边,目光在徐简身上上下逡巡,确定徐简睡沉了,宋湘咬咬唇,伸出两根手指,悄悄提起徐简的裤腰,上半身也贴向徐简,如此才能看清啊。
可是没等她脑袋歪得更低些,裤腰提得更高些,徐简突然又朝外翻身了,胳膊一抬一放,正好将宋湘压在了胸膛下,而宋湘的手也被他压在了腹部。
宋湘一动不敢动,整张脸都红透了。
徐简终于被这种不舒服的睡姿弄醒了,他茫然地往下看,看到一个戴着金簪珠钗的脑袋……
徐简猛地坐了起来,人本能地往床里面躲,一脸惊恐地看着宋湘:“公主,我,我……”
宋湘不想他误会太多,一边转过去扶正珠钗,一边飞快地解释道:“你喝醉了,我想把你推到里面睡,结果被你压了一下。”
徐简试着回想,确实只能想起自己被人灌酒以及刚刚醒来的一幕,他羞愧急了,手忙脚乱地爬到床下,低着头朝宋湘行了一个大礼:“下官醉酒失礼,还请公主恕罪。”
宋湘咳了咳,坐到床上道:“无碍无碍,你又不是故意的,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了。”
徐简连连点头,今晚是不好推辞,以后他一定不会任人灌酒。
宋湘见他还弯着腰,道:“免礼吧,你我已是夫妻,不必如此客气。”
徐简耳朵一热,站直前悄悄看向公主,公主回避了他的目光,但面上并无嫌弃或不甘之色。
徐简的心便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沉默了很久,宋湘主动问道,刚刚那一瞥,她没看到想看的,却看到他过于平坦的小腹,肯定没吃饭的。
徐简看向窗外,天都黑了,公主肯定已经吃过,他还吃什么吃。
“多谢公主关心,下官已经用过了。”
宋湘攥了攥手,只好道:“那便歇息吧。”
她先躺到了床里面。
徐简心慌意乱,僵硬地去灭了屋里的灯,只剩一对儿喜烛。
回到床边,看着朝里侧躺的公主,徐简小心翼翼地在外面躺下,没有去碰被子,他已经很热了,不需要盖被子。
宋湘默默等着,等了很久,听不到任何动静,还以为他又睡着了,扭头一看,就见徐简可怜巴巴地紧挨着床边躺着,眼睛也睁着。
宋湘赶紧又躺下,小声嘟哝道:“做什么睡外面?”
徐简好像得了什么军令,忙掀开被子躺了进来,只是仍然挨着床边。
宋湘知道他胆小,问:“沐浴了吗?之前看你出了很多汗。”
徐简窘迫得要冒烟了:“洗,洗过的。”
宋湘哦了声。
过了会儿,她又问:“那你为何还不来抱我?不喜欢我吗?”
“不是,下官,下官是怕公主不喜欢。”徐简紧张地又想擦汗了。
宋湘哼道:“我若不喜欢,为何还嫁过来?蠢死了。”
新婚第一晚就挨骂的驸马爷委屈了一会儿,随即便狂喜起来,原来公主也喜欢他。
他一点一点地靠近,紧张无比地抱住了公主。
宋湘受不了他这磨磨蹭蹭的劲儿,翻身扑过来,主动亲上了徐简的唇。
看了那么多听了那么多,她早想试试了。
第120章 (报应,全是报应)
回门的时候,宋湘带着徐简来了端王府。
沈二爷、宋氏以及沈牧夫妻也都过来了。
再见徐简,他已经没了迎亲时候的紧张,而是多了几分羞赧,俊秀的脸上始终带着薄红。
宋池看自己的妹婿是不会多顺眼的,沈二爷、沈牧也是差不多的心情,虞宁初与宋氏却都很满意徐简。
有宋氏在,再加上宋湘刻意躲着,虞宁初没找到机会审她。过了几日,等宋湘与徐简搬回公主府居住了,趁徐简去工部当差,沈明岚叫上虞宁初,两人一块儿来公主府探望昔日的闺中好友,如今的新嫁娘。
沈明岚负责发问,虞宁初笑着在一旁听,宋湘一副“随便你们问我什么都不怕”的模样。
大家都嫁人了,问题也就更大胆了,沈明岚笑道:“洞房那晚,你们叫了几次水?”
宋湘伸出两个手指头。
沈明岚:“驸马爷能耐如何,可让公主登了极乐?”
宋湘终归还是红了脸。
徐简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其实很会察言观色,会察言观色,就也会伺候人了。
她胡乱地点点头,要求道:“只准再问一个,多了我也不答。”
沈明岚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虞宁初。
虞宁初其实想把小姑子那日的问题还回去,可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就问:“妹夫知道你早就知道他是忘尘先生了吗?”
沈明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她羞过你多少次,你就问这个?”
宋湘生怕虞宁初反悔重新问似的,赶紧笑道:“他还不知道,过阵子我再逗逗他。”
跟着她大大方方地分享了她与徐简之间的一些趣事。
沈明岚啧啧道:“这不就是池表哥与阿芜反过来了吗?真不愧是兄妹,一样的不正经,就会调戏人。”
宋湘哼道:“至少我跟徐简已经是夫妻了,我调戏他也无伤大雅,才没有哥哥那么坏。”
虞宁初:“好了好了,都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从五月开始,天气一日比一日地热了起来,虞宁初与沈明岚的身子都越来越重不好出门了,只有宋湘常来端王府、宁国公府走动。
郎中推测虞宁初会在七月中旬的时候生,虞宁初便没有着急,身子虽然有些不适,却也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宋池位高权重,差事繁忙,但每天早上他都会腾出时间,趁凉快陪虞宁初去花园里散步,晚上回来,宋池则喜欢坐在她身边问她一日的饮食起居,还喜欢摸着她的肚皮陪孩子说话。
五月底,宋沁那边派人送了喜帖来,邀请夫妻俩于六月二十那日去公主府喝她的喜酒。
宋池道:“那日我自己去,你留在家里养胎。”
虞宁初道:“还是去吧,左右女眷们都是坐着聊天,不用我做什么,而且康王妃也怀孕了,她肯定去的,她去我却不去,显得我更金贵似的。”
宋池亲她的脖子:“你就是比她金贵,千个百个她也比不上你。”
虞宁初喜欢听他这么夸自己,也喜欢他落在脖颈上的呼吸。
到了六月二十,因为前一日下过雨,今天倒还算凉快。
宴席摆在宋沁公主府的水榭,一个个冰鼎放在案席前,小丫鬟们不停地扇着,送来一缕缕凉风。
“嫂子会不会觉得冷?”宋湘守在虞宁初身边,有些担心地问。
虞宁初笑道:“哪里会冷,我还觉得有点热呢。”
宋湘这才放心。
说话间,康王妃姗姗来迟,她二月里嫁给康王,端午时传出喜脉,如今也才怀两个月左右,压根没显怀呢。
带着女娃娃来吃席的长辈们刻意都坐得远些,唯恐小孩子惊到两位都怀了身孕的王妃。
既然都是王妃,虞宁初与康王妃被安排在了一桌上。
人在外面,虞宁初基本没动筷子,她也不觉得饿,微笑着听旁边席位上的女客们聊天,偶尔也会与康王妃说上几句。
“哎,我去洗手,你们慢用。”酒席吃到一半,康王妃微微尴尬道。
虞宁初、宋湘都点点头。
康王妃由丫鬟陪着,朝净房的方向去了。
“是不是孕妇胃口都不好,我看你们两个都吃得好少。”宋湘小声与虞宁初道。
虞宁初想,她是不敢在外面乱吃东西,出发之前在家里先吃了七分饱,康王妃还在害喜的阶段,胃口大概是真的差。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水榭里的欢声笑语突然被一声尖叫打断,众人纷纷停下筷子,有离净房的方向近一些的女眷朝外面望去,忽然有人惊道:“不好了,王妃摔倒了!”
一共就两个王妃,虞宁初好好地坐在这边,摔倒的自然是康王妃。
或是出于关心,或是想看热闹,众人急着朝外面涌去,虞宁初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份关系也该去看看,就挽着宋湘的胳膊,在前后都有丫鬟守着的情况下,慢慢地朝外走去。
还没看到什么,宋氏身边的丫鬟跑过来,对宋湘道:“公主,长公主说了,让您陪王妃在席上坐好,别过去。”
虞宁初很懂事,不再去凑热闹。
两人刚刚坐下,康王、宋池、沈牧等与宋沁沾亲的男客都过来了,宋池、沈牧只是快步而走,康王直接跑了过来,一阵风似的从水榭外面经过,奔着康王妃出事的地方而去。
康王与他的王妃还是新婚燕尔的阶段,感情很好,康王妃又怀了孩子,听闻王妃出事,康王怎能不急?
他一路跑过来,分过人群,终于看到了被一个丫鬟抱着坐在地上的康王妃。
听到脚步声,康王妃神色痛苦地抬起头,朝康王望来。
康王却最先看到了康王妃身下的血,康王妃穿了一条白底的裙子,此时白裙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
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将记忆深处的一处血淋淋的景象拉扯了出来,康王连连后退,突然双手捂住脑袋往下蜷缩身子,有人想要扶他,被康王重重地推向一旁,紧跟着,康王倒在地上,全身都开始抽搐。
“快去宫里请御医!王爷常用的民医也请来!”
宋池与沈牧一起按住康王,冷声喝道。
因为康王夫妻同时出事,公主府的喜宴提前散了,只剩宋池虞宁初等皇亲国戚。
这时虞宁初已经知晓了经过。
康王妃解手过后,觉得有些反胃,想去水榭外面的树荫下散散步,结果下台阶时身边的丫鬟光顾着盯着主子的脚步,自己却不小心踩到了康王妃的裙摆,导致主仆俩一起摔了下去。
康王的情况就复杂多了,受惊心痛可以理解,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抽搐。
康王府常用的民医最先赶到,确定康王只是昏迷暂且没有大碍,这便去为康王妃诊治了。不幸中的万幸,康王妃只是动了胎气,孩子还在,接下来只要卧床一段时日小心养着,待胎相稳定了,便可以恢复正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