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灵流的话却如一道强烈的闪电直击她的心——我娶你。
“灵公子,我不配。”她这时却是不再大声哭泣,忽然冷定下来怔怔地看着灵流。
灵流看着她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和愧疚:“这不是你的错,也不该由你来承担后果。”
“我不要!”李潆忽然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灵公子,原是我痴心妄想罢了,你不用因为抱歉而勉强自己,我也不希望我和你……是勉强来的。”
灵流忽然笑了,走上前一把抱住李潆深深吻了下去。
见状灵夫人和灵驰都是一愣。灵驰只是单纯地接到祯元皇太女的命令说毁了李潆的清白,绝了灵流的念想,却不料这样一闹反倒成了催化剂。
徽静夫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很快舒展了面色,极为得意地看向灵夫人和灵驰,仿佛这件事中受害者全然不是灵流。
“不识好歹!”灵驰恨恨地咬牙切齿:“那么你自己去向皇太女解释吧!莫要害了我们灵家!”
灵流这时放开了李潆,冷笑道:“到底你们只是想着你们自己的荣华富贵,什么时候能切身处地为这个国家的人民想一想?不过我想你们这点可笑的觉悟,只适合做别人的看门狗,或者……”他微微眯了眼道:“不配看门,只能乱咬人。”
“你说什么!”灵驰正要发怒,却被灵夫人及时扯住。
“别和他们废话了,都是不可理喻的下等人!”
灵驰这才气冲冲地和灵夫人急步离去。
灵流深深叹息,木然看着徽静夫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徽静夫人倒是从不将灵驰母子的话放在眼中,只是看了一眼李潆,问灵流道:“娶她是真心的吗?”
李潆正低头处于强烈的纠结中,听得徽静夫人的问话忙将目光转向灵流。半晌却不见灵流有回话,不由自嘲而笑:“灵公子,被狗咬了是我自己倒霉,我不会赖上你的。我想我该回家了,以后……我绝不会再来纠缠你的。”
说着她的眼泪继续簌簌而下,她用力抹着脸上的泪渍,飞速跑了出去。
灵流仍旧在看着徽静夫人发愣,转眼却见李潆跑出去,来不及和徽静夫人多说什么,转身追了上去。
“李潆!你等等!”
李潆飞速跑着,听到灵流的声音眼泪流得更快了,却不敢回头,死命往府门方向跑去。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你给我站住!”灵流在后面大声呵斥着追上她一把抓住:“你别以为我脾气好就不会找你算账!在我这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想跑?”
“你怎么不讲道理!”李潆被灵流用力一扯,重心一个不稳便向灵流倒去,被灵流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怎么能怪我!”
“如果你不纠缠我,皇太女能盯着这事不放吗?”灵流道:“少废话,跟我回去!”
说着他不由分说就将李潆往回拉。
“你……你放开我!”李潆奋力想甩开他的手,几经努力却仍旧宣告失败:“你放开!放开!”
灵流倒是不想理会李潆无谓的挣扎,说道:“你现在踏出府门就是死!”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李潆还是奋力挣扎着,挣扎不了就冲着灵流的手背死命咬下去。
“你是猪啊!”灵流右手臂依旧有着箭伤,左手心有着刀伤,乍被李潆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不由急道:“松嘴!疼着呢!”
李潆闻言倒是气急:“你家的猪才咬人!”
“对对,会咬人的猪是我家的!”灵流一边推搡着她往回走一边搪塞着。
李潆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不肯走:“……我不想跟你。”
“你不是一定要嫁我吗?”
“可是我被……”
“我无所谓!”灵流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啰嗦,跟个大妈一样!”
“你才是大妈!”李潆不由又和他呛了一句后方才发现自己几乎没办法在灵流的几番废话中得到冷静:“可是我有所谓!”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灵流又拉起她将她往别院拽着。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李潆拽不过他,被他拖得几乎一路小跑地又到了徽静夫人别院门口。
“我一直不讲理,你不是自称很了解我吗?”
“我那是花痴!”李潆不服气地补充道。
“那你可赚大了,咱们惑明这么大还没哪个花痴被我拖着走呢!”灵流说着不由放开她:“你能不能自己走!我手疼!”
李潆真是被他打败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却忽然才想起他双手都有伤的事,忙拽起他的手来:“给我看看!”
“看你大爷啊!”灵流撇开她的手:“早干嘛去了!”
李潆虽然出身不算高,到底也是常年养在家里的深闺淑女,这样的脏话仿若从来不曾听过,也不曾有概念,不由怔怔道:“我没大爷啊……”
这回倒是轮到灵流无奈地按了按额头,心知这李潆自小生长环境单一,自然和赋仟翊这种混军营的不一样,也和珈谜这种养尊处优被所有人惯着的不一样,说道:“算了,这事是我不好,把你害了。以前我以为只要我离你远远的你就不会有事,现在看来想让你没事,只能把你放在我身边了。你觉得呢?”
闻言李潆又哭了,忽然坐在地上哭得不肯起来。
灵流听得脑袋胀痛,却也不知道怎么劝:“别哭了,求你了。这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只要我不在意,谁又能说什么去?”
“……可是……可是我不想给你不完整的我。我以前还总觉得有机会,可是现在……”
“你有强迫症吗?”灵流站起身来在她面前捉急地来回徘徊了数步,方才道:“好吧,那我也被皇太女强留过夜很多次,这扯平了吗?”
李潆木然抬头看了看他,却始终不说话,不一会儿又低头开始哭。
“那要这么算还是你比我吃亏,你看行吗?”灵流试探性地问道这时不待李潆有所反应,倒是闻声而来的徽静夫人忍不住笑了:“看你在珈谜身边待这么久还是这么不会劝人,真不知道你是怎样在她身边存活下来的。”
灵流皱眉道:“你不知道帮着劝劝,净说没用的!”
徽静夫人这才上前轻轻拉起坐在地上哭不停的李潆,柔声问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灵流,想要嫁给他吗?”
“可是我现在……”
徽静夫人温婉一笑,不等她说完自顾自地说道:“只有当你婚姻不幸时外人才会关注到你是否贞洁,若是幸福,谁又会管你的闲事?我想灵驰也不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人知道遭人唾骂,他只是想为自己买个前途罢了。灵流没有精神洁癖,也不会在意那么多,你又何苦因为这等小事把自己逼到绝路呢?”
“夫人……我……”
“如果你真的认为你离开他能得到更好的幸福,随时可以走出这扇门。如若不能,就实在不必将你自己和他都置于悔恨终生的绝境。你自己好好想想,只要你愿意嫁,我即刻就为你们筹办婚礼。”徽静夫人说完,倒也不等李潆如何反应,和灵流对视了一眼,转身回了屋。
灵流这时才暗自抒了口气,干望着李潆道:“你看这样行吗?”
李潆复杂地看着灵流,半晌问道:“你真的不在意吗?”
“真的。”
“以后也不会在意吗?”
“真不会。”灵流忽然正色:“保证一辈子对你好,绝不介意这种事。”
灵流几乎十分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因为李潆又哭了。他心中倒是十分不解,从他看劭泽与赋仟翊、络音与魏汀的状态,一般这种时候女方不应该开心地笑吗?
“那你总得告诉我我这话究竟哪里有问题?我改还不行吗?”灵流可以肯定自己是他所熟识的人中最害怕女人哭泣的人。他忽然很佩服劭泽能在赋仟翊哭的时候随便一两句话就能将其逗笑的本事。然而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李潆不是赋仟翊,李潆的小心思比赋仟翊脆弱多了。
他越说,李潆越是哭不停,正当他快要暴走的时候,李潆却忽然钻到他怀里,接着哭。
这时他倒是不敢说话了,无声地揉着李潆的头发,直到她慢慢停止抽泣,才试探性地说道:“我能说话了吗?”
“你真的不觉得我累赘吗?”李潆问道。
“还行吧,不过没有你可能比有更糟糕一点。”
“这是为什么?”
“因为看起来如果我不管你,你就会嫁不出去,没准哪天就露宿街头,要么一出我这里就被皇太女直接抓去埋了。我感觉这样实在有点可惜。”
李潆闻言不由一把推开他:“你真是!不会说话!”
“那到底行还是不行?”
“……行。”
灵流这下却是松了口气,心里一颗重石怦然落地:“太好了!”他说着牵起她的手将她拉进徽静夫人房中:“母上大人,您可以送彩礼了。”
“彩礼不应该是你自己准备吗?”徽静夫人奇怪地打量了灵流几眼。
“……那我送的不管用,你看你是不是可以赞助一下人品?”灵流道。
徽静夫人这才笑得欣慰,将桌上早已摆放的木雕首饰盒推到灵流所站的一边:“自己给人家戴上吧。”
灵流打开木雕盒,才见是一个精致的发簪。纯金打造的翅羽饰底,白玉镶嵌,簪尾处一枚极为深红的鸽子蛋大血玉呈久雨花状浮纹嵌入翅羽正中,卖相十分华丽。
“这块血玉是相传上古时代打造日月同辉和断水剑时所用的灵介边角料,虽然主料在那两把剑鞘上,这一块却是灵介产生的中心点,可在危机时刻保你平安。”徽静夫人道。
李潆却是不肯收:“夫人这东西太贵重,李潆不敢收。”
“你更需要它。”徽静夫人道:“你安全,灵流才能安心,我也便安心了。”
“行了,”灵流笑着取出那枚簪子把李潆头上原本的银簪换下来:“以后是一家人,客套话少说。”
“嗯,你该想办法回拜阳殿了。”
李潆直到很久以后还在怀疑灵流始终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语言习惯,是因为遗传了他如假包换的亲娘。但是自那日稀里糊涂和灵流说定了婚约之后,她才知道原来那是她交杂这极喜极悲的生活开端。
赋仟翊刚一进赋府的大门就见到金毛正拖着一个和他瘦小身材极为不符的大扫把扫落叶,那落叶极其不客气地顺着扫把的缝隙不住地钻出,侵占着他面前的地面。
“真滑稽。”赋仟翊自言自语地走到金毛身边:“北冕副尉竟亲自出来扫地,不知这府中的下人都去哪躲懒了?”
金毛一边扫地一边正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什么,丝毫不曾注意到赋仟翊已经走进,忽然听到赋仟翊的声音不由吓了一个激灵:“赋……赋都尉?”
赋仟翊一摆手:“叫我小姐就行了,赋都尉可真难听!”
说着她好整以暇地坐在金毛身边不远处的一排石凳上:“你今日很勤快。”
“这个嘛……”金毛惆怅地看着手中的扫把:“校尉说我体能太差,所以……”
“你不是靠脑子吃饭的吗?”赋仟翊挑了挑眉:“这会儿后悔了?”
金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是总是不小心摔马、时不时掉队的也挺没面子的。”
赋仟翊耸了耸肩:“但是北冕副尉,你这么玲珑剔透不会不明白,在这里知道太多是会死人的吧?”
“哦。”金毛毫不在乎地说道:“你是说关于宣王安插灵家二公子在皇太女身边……”
“你还说!”赋仟翊一把扯过他手中的扫把就向他戳去。
金毛死命一躲,却不慎踩到赋仟翊戳来的扫把头,脚下一滑,极为不优雅地和地面亲密接触。他刚刚要感叹自己运气不佳,抬眼却见距离自己的脑袋不到一掌的一枚落叶上竟爬着一只巨大的肉虫子,那虫子还在不断地扭动着在叶间挪动,不由惨叫一声,迅速从地上跳起来。
“怎么?”赋仟翊皱着眉看着他:“摔一跤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虫子!那有虫子!”金毛指着那枚树叶大叫着后退了数步:“小姐,那有虫子!”
赋仟翊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低头捡起爬有虫子的那枚树叶向金毛伸了伸:“一个虫子至于吗?”
“你……你快扔了!多可怕啊!”金毛吓得脸色都白了,指着赋仟翊不停地后退。
“哦,你怕虫子。”赋仟翊随手将那树叶扔了,站起身来:“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金毛在赋仟翊扔了树叶之后明显立刻恢复正常,他对赋仟翊的要求未置可否:“你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倒是不必这么麻烦了。”
赋仟翊看向他的目光忽然变得警醒而深邃:“这是为何?”
“小姐啊,你忽然那么紧张地管起灵家的事,谁不会想到这层啊?”金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用语言敲打着赋仟翊:“咱们北冕卫队是你的人不错,但是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你这毫无顾忌地带人去救灵流的追求者,傻子也多少能看出点什么来吧?”
“那么你得出什么结论来了?”赋仟翊听着倒也不觉得他的说辞意外,继而问道。
“结论就是宣王的腹黑程度绝对要高于祯元皇太女和大皇子啊。小姐你当皇后的希望是大大的。”
“那你的心思是什么?”赋仟翊丝毫不为他的说辞所动,自顾自问道。
“我是近卫军,当然是帮着咱们近卫军的人了。”金毛话说得十分不严肃:“你要是怕我反水,那你大可放心,我和那珈谜的仇可深着呢!”
“你多大了?”
“今年26,”金毛说道:“小姐可能你不知道,我家以前是臻南古城有名的贵族,我五岁那年不幸家门败落。那时我听说是那祯元皇太女在宫里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我爹的奏折被烧掉了一小块,这就被皇上认为是大不敬之罪,举家问斩。我因为躲在家中地地道之中躲过一劫,流浪到皇城遇到了赋将军,这才侥幸改名换姓地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