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泽。”赋仟翊神情严肃地看着劭泽:“还有一件事,子馥镇探子来报,说段鸿文还活着。”
劭泽听罢惊得忽然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那天你杀了他以后,冷觋将他救活了。”赋仟翊说道:“劭泽,我怕他们会拿段鸿文先开刀。”
“段鸿文。”劭泽的脸色愈发不好:“仟翊,这件事,应不应该告诉鸿羲?”
“他现在是护天军统领,如果他带兵去救段鸿文,就必须也救大皇子,甚至他必须先救大皇子。劭泽,那……”
“还是告诉他。段鸿文的事我已经对他很抱歉,如果段鸿文真的活着,我相信鸿羲一定能救他!”劭泽说道:“至于德昌,即便德昌被救,周慕阳还是会想办法杀了他的。”
赋仟翊点了点头,说道:“劭泽,我和鸿羲一起去一趟。你放心,我乔装打扮,不会有危险。”
“你去干嘛?”劭泽听罢狠狠摇了摇头:“你不能去,你不知道那些炎海人……”
“如果我乔装打扮,他们不会认得我。”赋仟翊说道:“劭泽,我想我必须去认识一下战场,如果我不能做到知己知彼,一旦真的遇到意外,我很难自保。”
“仟翊,有我在,你永远不需要站到前面。你不需要接触那些血腥战场,你只要帮我做一些营里的工作就可以。”劭泽说道:“那个地方,不适合女孩。”
第172章
赋仟翊看向劭泽的眼神对于劭泽来讲却是有一些陌生,她诚然笑道:“劭泽,不是近卫军作战都尉,指挥军队需要了解战场,否则拿什么稳定军心?裙带关系吗?再说,维护惑明,我也有责任。”
“但是……”劭泽对上赋仟翊的目光,却觉得她去意已决,索性也不再劝,说道:“将事情报告玄封帝,让大家都知道,段鸿羲去救人。”
“我知道了。”赋仟翊说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不论遇到什么情况,躲在鸿羲身后。你记住,炎海人不会杀鸿羲。”劭泽嘱咐道:“保护好自己,不论你看到什么,记得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处事。”
“我知道了。”赋仟翊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仟翊。”劭泽见她抬手开了房门,忍不住说道:“你可以放心,我发誓,绝不娶别人。”
赋仟翊前去开门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赋仟翊不是个爱打爱杀的个性,近日来,不仅劭泽性情大变,做事雷厉风行,果断狠厉,就连赋仟翊也开始强迫自己接受战场厮杀。劭泽心中明白,自己在吃过一次亏之后,学会了借刀杀人,心性也渐渐冷了下来,赋仟翊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会为了顺利拿到皇权而再娶其它可以为他争权夺势的女子,心中安全感全无,这才开始学着稳定军权,好似只有军心在握,她才能有安全感。
“劭泽,我不是个大度的女人,我不喜欢你娶妾。”赋仟翊没有回头,继续说道:“我会尽全力帮你,但是你现在这样,让我很害怕。”
劭泽沉默着,手用力按压着断水剑硌手的纹路,忽然站起身来,上前死死抱住赋仟翊。
“仟翊,我曾跟你爹发过誓,我劭泽,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一定会护你周全,绝不另娶。我知道,如今之势,我夺得皇位之路困难重重,但是你放心,我绝不会以纳侧妃的方式稳定自己的地位。”
赋仟翊听着这样的话,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这样的话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惑明王朝的大业,对你来讲永远比我重要的多。如果你真的需要其它能够帮你稳固政权的女人,我不会怪你。”
“仟翊,我真的不会!”劭泽的话说得义正言辞,伸手将赋仟翊抱得更紧:“我只要你一人,你相信我。”
“可是劭泽,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这大皇子一死,后面的事会比想象中的更加艰难。如果需要,你真的可以想办法去娶周慕雨,甚至娶邱瑾玉,我不会阻拦,她们这些将门之女一定能帮你稳固你的政权,你……”
赋仟翊说着,忽然嘴唇被劭泽用手指堵上:“我绝不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赋仟翊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劭泽,劭泽……我以为你……”
“王爷!王爷!”金毛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伴着急促的敲门声,几乎将赋仟翊的眼泪都吓了回去:“子馥镇传来消息,炎海人要将段统领和大皇子当众剥皮暴晒!”
“你说什么!”劭泽松开赋仟翊一把把门打开:“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传来的信,说明日一早,他们会在子馥镇城门对二人施刑,王爷您看……来得及救他们吗?”金毛慌张看着劭泽:“虽说这大皇子对王爷下手实在死不足惜,可这毕竟涉及到咱们惑明朝廷的颜面威信,若是当朝皇子和护天军前统领被炎海军队活捉并剥皮示众,咱们的军心……”
“备马!我们去见段鸿羲,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子馥镇,将他们二人带回来!”劭泽闻言心急如焚地回屋抓了外套就胡乱往身上穿。
“劭泽!”赋仟翊见状忙上前阻拦:“你不能去!你伤还没好,不宜远途奔波,你让我和鸿羲去就可以了!况且那大皇子真的不值得一救,我只将他当场杀了,免得受皮肉之苦就是了!”
“可是那炎海人……”
“我知道,你放心,如果我们营救不成,我们一定亲手杀了他们,绝不让炎海人得逞!你相信我!”见劭泽仍旧忍不住想穿上衣服出门,赋仟翊死死按住他的手:“你好好养伤,让我来。这件事如果你强行出面却营救失败,一定会遭世人诟病,说你故意想让大皇子死去!”
“仟翊……”
“放心。”赋仟翊攥着劭泽的手愈发用力,看向劭泽的目光中满是诚恳:“我知道该怎么做。”
劭泽感觉到赋仟翊手上的力道,忽觉十分踏实,点了点头:“仟翊,答应我,安全第一,如果遇到问题,万万不可恋战,用空遁移步迅速撤离。”
赋仟翊狠狠点头:“你一定不要出门,玄封帝和大皇子就更有明知伤不了你而逢场作戏的理由了。那时他们甚至会说迫不得已对你施刑是为了江山稳固,那么你所受的罪,就当真成了笑话了。”
劭泽微微叹了口气:“纹凤紫玉镯一定不要摘,你和鸿羲,一定要保证安全。”
“我知道了。”赋仟翊说着,转身出了门,一把揪过金毛来:“跟我一起去。”
“我?”金毛莫名其妙一边被赋仟翊死拽着衣服,一边指着自己的鼻子:“都尉,可是我去能干嘛呢?”
赋仟翊直到把他拖远,方才停下脚步,说道:“我赋仟翊行走军中多年,却从未杀过人,也没见过战场,朋友更是少之又少,实话说,我现在很害怕,我担心我去了子馥镇会失去理智,你这人虽然功夫极差,但你有敏锐的洞察力。你只管负责在我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多加指正。”
“不是有段鸿羲段将军随行?”金毛忍不住问道:“都尉,段将军对你一往情深,又有勇有谋,不仅会护你周全,也会将事情办妥善。”
“他?”赋仟翊摇了摇头:“实话说,在逆境中,我只信劭泽和你,灵流在很多事上被动没主见,鸿羲行事莽撞,好意气用事,其实劭泽今日做事也愈发急功近利不够稳重,我自己也是心神不宁。你知道,我们所担忧的事情太多,不仅要皇位,还要惑明江山。”
金毛木然看着赋仟翊,忍不住说道:“都尉,其实你和宣王都不必这么苛求自己。我知道为了平衡朝中一些势力,那些人的孝敬宣王还是多少会收,但仅仅这样还不够,他们是贪得无厌的,他们企图给宣王的投资日后得到更大的回报。可是宣王从未让他们看到过回报,你知道,没有回报,他们是不会心甘情愿帮宣王的。”
“可是……”
“即便只喂饱一两个朝中众臣,宣王都不会落得当日那般境地不是吗?”金毛说道:“咱们惑明地大物博,国库雄厚,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招来炎海人这般不要命的攻打。喂饱几个命臣根本不足以威胁到惑明财政,更何况,宣王不拿,自有别人来拿,与其这样,不如让宣王拿这些做个人情。”
赋仟翊听着金毛的话,不由叹息:“你说得对,只是他……似乎做不到。”
“经历这么多事,还做不到吗?”金毛不由说道:“都尉,我是看好宣王的,他出淤泥而不染,一心一意为着这个国家,可是他太过清高,不能适应这个看似冠冕堂皇的朝廷,又没有将军和公主的帮助维护,自然会成为别人打压的对象。包括段鸿文的事,宣王何苦亲自跑一趟呢?结果费力不讨好,还让那狗皇帝抓了把柄险些打死在乾钧殿……”
“你说得我都明白。”赋仟翊听着金毛的话终于忍不住说道:“金毛,北冕卫队有你,是近卫军的幸运。这样的话,怕是即便灵流都舍不得说出口。近些日子我反倒觉得,他似乎……”
“都尉,日久生情,灵公子日夜跟在祯元继承人身边,难免不会心生他念。”金毛说道:“宣王和灵公子是自幼的交情,他从不肯相信灵公子会因为珈谜背叛他,甚至灵公子仍旧在全心全意为着宣王办事,然而你不要忘了,李潆还在拜阳殿。”
“我曾经担心过,日后若有必要让灵流杀了珈谜,他会有所不忍。劭泽正让他整理珈谜的财政漏洞,以及和江湖杀手组织有所勾结的证据,不知……”
“都尉,如果你相信我,等咱们从子馥镇回来,这件事就让我和灵公子一起做,我想,灵公子大约会忍不住最终帮了珈谜,害了宣王。”金毛低声说道。
“这话你跟我说说便罢,万万不可让他人知道,特别是劭泽,他……”
赋仟翊话未落,却见劭泽一剑向金毛劈来,自己的剑尚未出鞘,就下意识地伸出去格挡,只听咣的一声,那剑气将赋仟翊震得连退了三步。
“劭泽!”赋仟翊慌忙挡在金毛面前:“你疯了!”
“背后对灵流妄加议论,企图挑拨我们的关系,他该死!”劭泽冷冷地望向金毛。
赋仟翊忽然觉得心中一冷。
自从劭泽子馥镇回来以后,性情大变,以往的宽厚贤德通通丢掉,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凌霸狠厉的手段和越来越重的杀念。他愈发不能容忍任何的闲言碎语和背叛,换作以前,就算德昌对他多有坑害,他也从未想过要了德昌的命。
而如今。
她鼓起勇气对上劭泽杀气甚重的目光:“金毛说得句句有理,你不能因为灵流是自小青梅竹马就否认金毛的分析。那李潆自你进宫那天被珈谜扣在拜阳殿,灵流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甚至是和珈谜日久生情舍不得揭发她的政治罪孽,这都是大有可能的,他……”
赋仟翊话说着,劭泽却默不作声几步走到她面前,死死捂住她的嘴:“你听着,灵流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尊严,他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珈谜、或是李潆而将自己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比起那两个女人,他更爱这个国家,他不是活在温柔乡里的昏庸之辈,他懂得大局为重!”
“但愿。”赋仟翊挣开他的手:“我要去做事了,你可千万别出府。”
“你去吧,金毛留下。”
劭泽死死盯住金毛,冷冷说道。
“不行!”赋仟翊生怕她一个转身劭泽就杀了金毛,急着说道:“子馥镇一行,我需要他。”
“那就回来再杀!”劭泽冷颜说道:“近卫军容不得挑拨离间的人。”
赋仟翊深知劭泽的脾气,此时再多说无用,忙拽起金毛转身离开。
“都尉,我……”金毛仍对劭泽方才那一剑心有余悸,颤抖着嗓子说道:“宣王真的想杀我!”
“放心,我不会让他杀了你的。”赋仟翊边走边说:“你且注意你那毫不避讳的嘴巴就是。”
子馥镇地处皇城正南方,背临墨河,植被丰富,气候湿润适宜。
墨河是贯穿惑明王朝东西方向的一条大河,河水急湍,由于河中生长着墨色的水草,故被人唤作墨河。河道宽广,纵有官府修建的木质桥梁,然而桥梁单薄,不适宜大量车马同时通行,在惑明军队集体过河的时候,仍旧需要采取船渡的方式。
赋仟翊和段鸿羲带着白薇特战队的十几人纵马穿过河堤的时候,正看到大批的靖野军队在渡河。
靖野军身着墨绿色的军服,外套寒光闪耀的厚重铠甲,在波涛汹涌的河面上更显得磷光闪烁,十分耀眼。
“靖野军也出动了吗?”段鸿羲不解地看向赋仟翊。
劭泽虽然在乾钧殿遭到玄封帝严厉责罚,军机枢密使这个兵符还是握在手中的。按律,各军种凡是上万人员的派遣皆要向劭泽报批,而这大批靖野军部队至少也得有三五万人吧。
赋仟翊皱紧了眉:“鸿羲,劭泽并不知道这件事。”
段鸿羲冷然一笑:“他们果然还是不相信近卫军会救大皇子,迫不及待地让德昌的母家前来救援。三五万人,就算是十万大军,今日也不可能破得了子馥镇的城门!不过凭添死伤罢了!”
赋仟翊垂着眼睛,沉默着看那些军士有秩序地渡河,心中有一种极不友善的波澜迅速翻起:“在他们眼中,就算折了靖野军十万大军。也要换大皇子一条命。可就算这十万大军真的攻破了子馥镇,这大皇子也未必能活。”
段鸿羲看着那些军士,心中酸涩:“仟翊,我想制止他们!”
赋仟翊心中也早有此念,听得段鸿羲的话惊喜地看着他:“这些军士家中也有老小,很多家庭还指着他们养家糊口,虽然军人天职就是为国家冲锋陷阵不畏牺牲,他们也不该白白送命!”
段鸿羲和赋仟翊默契一笑,双腿一夹马肚子,向着靖野军的军队去了。
靖野军的士兵在安静秩序地渡河,一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副尉在忙乱地指挥着。
那名副尉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个头不高,平眉柳目,清瘦却一脸精明。
段鸿羲上前问道:“小兄弟,你们这是去子馥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