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瑞点点头:“这事我们也是过了两天才知道。若不是月大人主动说出来,我们也很难想到你会在羽卫的大牢里,不过这样也好,那个地方倒是安全。”
“陆丞相的儿子丢了他没找吗?”
“不知道,他们家只是对外称陆成和病了在家休养。”
走过三个路口才到了那个门口摆着一盆兰花的院子。杜若看了看那盆兰花,心想就算是她记下了那张地图恐怕也不能顺利找到这个院子。
“长得和蒜苗似的。”她嘀咕道。
刚才大概是谢文瑞等不到人特意跑出来找她。想到这里杜若心中有些高兴,她总是会在自己觉得特别倒霉的时候遇到一点好运气,她随时都能为那一点点好运气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28章 分歧
说话间两人便进了小院,谢文瑞反手把门关上。他一边收伞一边说:“放心吧,陆怀仁现在没心思找他儿子,更别说来管你了,他把所有的赌注押到了几个大营里。”
屋外是雪花纷飞,屋里的小火炉上煮着水。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暖意扑面而来,随着帘子放下来关上门,这屋外的雨雪似乎都已消失,只有小火炉发出的燃烧声音。屋里还有一个中年人,见人进来便赶紧上前接过谢文瑞手中的伞和灯笼。
谢文瑞锁:“老罗你去休息吧,我们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了。”
老罗点点头恭敬地出去。杜若看着这里满眼都是好奇,这院子这小屋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和大多数民居没什么两样,也不知道谢文瑞为什么要带她到这里来。
谢文瑞说:“住这里的老罗是附近裁缝铺的老板,其实也是三殿下安排的暗线,平时也没啥事情只是做一个备用据点而已。我那天一路跟踪最后回了城,大概是跟踪到鸿运坊一处院子,人很有可能是关在那里。我回家里得知你没回去便打算去城外找你,可是那时候城门已关没有公文根本出不去。第二天葬庄往提刑司上报失踪事件,提刑司那边已经备案。虽然知道小冬关在哪里却不敢动手去救人,你没出现我们怕你在陆怀仁手中,到时候他手里两个人质我们出手就什么都暴露了。直到昨天月大人说起她抓了两个可疑人我们才知道你在羽卫的大牢里。”
杜若捧着手中的茶盅用那开水的蒸汽熏着自己的脸,热气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她说:“你走之后我还等了一会儿才露头的,没想到他们比我更沉得住气。当时葬庄还有三个人没走,陆成和同他的小狗腿子,还有一个是他爹手下的大狗腿子,就你们发现的那两尸体。我打不过也没跑得掉,他们大概是觉得那附近就是坟山,索性把我埋那里了不会有人发现,我是趁着他们挖坑的时候跑掉的。然后被他爹那大狗腿子追到河边,再然后就是遇到回城羽卫。我的命是羽卫救下来的。回羽卫据点之后,陆成和和我是分开关押的。在里面待了几天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几天动静不大,看上去都很平静。既然你平安回来了我就给你安排回明州的车马,京城这边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杜若皱眉道:“小冬还生死不明呢,我哪能不管。”
谢文瑞说:“这边我们会去办的,早就盯死了一直没动手而已。你的宋姑姑的骨骸我会等这件事过了之后安排人给你送回明州。剩下的事情你不要再牵扯进来了,不划算的。”
杜若有些着急:“这不是划不划算的问题,问题是我想走还不一定走得掉,陆家的杀手盯上我就没那么容易放弃。”
“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直到你安全回到明州。实在不行我可以亲自送你回去,就是我出事也不会让你出事。”
“然后呢?”杜若问,“回到明州然后呢?是惶惶不可终日还是举家搬迁异地。陆怀仁那么个谨慎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家有任何污点,他一定会想办法铲除一切隐患。为了隐藏他家当年杀人的事情,他能派人伪造十年的信件。为了弥补这次的疏漏他恐怕能追杀我十年。”
谢文瑞觉得有些好奇:“你都不认识陆怀仁怎么说他为人谨慎,说得你好像认识他似的。”
杜若当然不知道陆怀仁是个什么性格,这些都是林秋告诉她的。她面对谢文瑞的质疑倒是回答得快:“他能坚持十年让给人给宋家寄信还不够谨慎吗?一般人最多写个一两次就不写了。”
“那你想怎么样?”说不过她就只好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杜若坚定地说:“我要去告状。”
这话一出谢文瑞就觉得后脑勺疼,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他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问:“你要告状,证据呢?诬告朝廷命官可是要坐牢的,跟何况这是朝廷一品大员。”
“本来搜集了一点证据,但是弄丢了。”杜若也很底气不足,“不过我不告陆怀仁,我告何云章,我告他抛妻弃子欺君罔上。宋家还有当年他们的婚书,还有这么多年的信件。证据有些乱,不过足够开审了。”
谢文瑞说:“你这样太冒险了,即便是有婚书也不能证明此何云章是彼何云章。听我劝回去吧,你想报仇我帮你,我向你保证何云章没好下场。”
杜若说:“一开始你就说过要帮我,我才来的京城,现在你又要让我走,我怎么相信你。你凭什么保证何云章就能有好下场,你们和陆怀仁斗了不少年了吧,一直没搬倒他。现在就有机会了吗?你怎么能保证这次赢家就是你们,万一你们输了呢?输了你自身都难保,何来帮我一说。”
这一番话说得谢文瑞哑口无言。杜若在大牢里的时候听林秋分析过当今局势,也不知是不是另有目的,林秋说得很详细。杜若听了不少能记住的不多,但她明白一点只要是赌博向来输赢难料,这争权夺利何尝不是一场赌博。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吵了起来,最后还是门外的老罗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老罗拿着一个小木匣现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才推门进来。门打开的一瞬间立刻有寒意涌入,屋外的雪似乎越来越大。
老罗说:“刚才三殿下那边派人送来的,说交给这姑娘。”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又顺手拨弄了一下火炉里的木炭,木炭燃得旺了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杜若好奇拿过那个木匣:“给我的?”
老罗走到门口有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说:“可不可以麻烦二位稍微……稍微小声一点点,我家内人和孩子已经睡了。”
谢文瑞点点头道:“抱歉,我会注意。”
老罗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屋内又只剩下了火炉燃烧的声音,炉子上的水似乎烧开了,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杜若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她对着谢文瑞扬了扬:“你看状纸都给我写好了,我还逃得掉吗?”
那是一张状纸,看来杜若的一切早被人安排好,她的去留由不得谢文瑞的安排,更由不得杜若自己。
杜若比谢文瑞更能明白这一点道理,从她决心留在京城查这件事的那一刻起就由不得她自己选择。她要办成自己的事情就要甘心被别人利用,无论明天这场闹剧是否于自己有益,她都没什么退路。
谢文瑞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看完那张状纸之后气愤地往桌上一扔。他说:“我去找三殿下。”说完就拉开门出去了。
杜若无奈地摇摇头。
盒子里还剩下的一些纸笔,杜若很快明白这是让她誊抄一遍。明日若是去告状定然要有一份状纸,这份状纸写得很好,条理清楚用词恰当把事情的缘由说得明明白白。
“替我准备得真充分啊,我不照办都说不过去了。”她笑了笑拿起笔墨开始誊抄那份状纸。
雪夜无声。
李元其习惯晚睡,尤其是这样的雪夜更让他觉得心静。看书写字或者是就这样坐着什么也不做,这是他一天中最为放松的一段时间。今夜的宁静最终还是没维持多长时间,他依旧要面对白天没处理干净的烦心事。
外面是他的贴身侍卫徐钊在轻轻敲门:“殿下,谢文瑞求见。”
王府守卫原本是不打算放谢文瑞进来的,毕竟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大家都不愿意这会儿有人去打扰到三殿下。可是谢文瑞执意要见而且情绪有些激动,护卫门商量了一下最后找了徐钊。徐钊去劝了几句也没什么效果,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去禀报三殿下。
李元其似乎还在发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慢悠悠地说:“哦,让他进来吧,反正我也没睡。他就是知道我不会这么早歇息,才敢厚着脸皮找过来。”
徐钊松了一口气快步离开。
待到谢文瑞进来的时候李元其突然有了一丝困意。他懒懒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小谢啊,这么晚还没睡呢。”
“我怎么睡得着。”谢文瑞说,“明天的事情为何要瞒着我?”
“也不是有意瞒着你,就是个临时决定没来得及通知你。”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要送她回去。”
李元其说:“她没办法平安回乡的,就算你亲自送她回去也不行,不如让她放手一搏给自己争一条活路。”
谢文瑞一脸的愧疚:“我现在挺后悔让她来京城,我原本只是想顺手帮她一把,她开个头就好剩下的我来做。”
“你做不了。”李元其用手指重重地敲着躺椅的扶手,“你家里没有人含冤而死,你不会有那不死不休的决心。”
这番话说得谢文瑞一愣:“决心?”
“杜若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上可聪明着。该找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她都一清二楚,该吃什么苦该挨什么打她不会不知道。她若是个心志不坚的人,早在何府挨打的时候就放弃了。她都快被活埋了都没放弃过求生,她能撑到羽卫出现全靠她的意志力。她一身的伤羽卫大牢里待了五六天,一滴眼泪都没掉,完全没有一丝慌乱,就好像知道自己能出去一样。她不管在怎样的逆境里总能往好的方面想,从来没想过放弃。你呢,你看看你自己。你说你要帮她,帮到一半怎么就要放弃呢?你这不是言而无信吗?”
谢文瑞说:“我是真心想要帮她。”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李元其继续说:“我也是真心想要帮你,所以我才给你准备好一切,甚至不惜动用羽卫。你要知道羽卫是陛下的,我让月江替我办事已是犯了大忌。若被别人知道参我一本,到时候谋逆的罪名就落我头上了。”
谢文瑞低下头:“前几天她差点死了,再往后遇到危险她该怎么办?”
李元其语重心长地说:“该怎么办你不知道吗?你戍边这几年血性未见长,到多了几分胆怯。哪有事情做到一半遇到点危险就临阵退缩的,就从这一点来看我觉得你还不如杜若那小姑娘。”
谢文瑞是想求李元其收回命令让杜若不用去告状,可是他又说不过李元其,更何况身份地位始终有区别,他也不敢据理力争,几句话下来他反到觉得自己不占理了。
“你爷爷早上来见过我,他的意思是让你帮人就帮到底,别的事情就不用管了。老爷子手上虽然没握着兵权,可他能做的事你做不了,你能做的事他做不了。”李元其的意图有些明显了,他是想把谢文瑞从某些事情里剔出去。
谢文瑞当然能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可他还是不死心。“我原本打算送杜若回明州,让她远离这些是非。”
李元其打断他道:“你打算送她回去,你问过人家姑娘的意思吗?她若不想回去你打算绑她回去吗?你若真在乎她,就该尊重她的想法。不要自以为是,你没有权力替她做主。”
这一番话说得谢文瑞哑口无言。他想再争辩一下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谁也说不过,就连先前吵架都没吵过杜若。
“杜若以前说过她在明州还有个师父,她和宋家的关系也很亲近,所以才会如此拼命为宋家查案。”
谢文瑞说:“她是个孤儿,被她师父捡回去的,原本是要打算给宋家做养女,不知怎么的又反悔了,最后两家一起抚养她长大。”
李元其说:“她的师父崔风有个绰号崔一刀,还有人叫他崔疯子,当年是你爷爷的手下,西北大营黑骑营先锋官。冲锋陷阵杀敌无数,打完仗却突然辞去官职回乡。你若是担心杜若的安危不如去把她师父接过来,有她师父保护她,总比你一个人容易些。还有她那个宋三叔,当初也是你爷爷的亲兵,无论武功还是谋略都是出类拔萃。这两人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是一般人,你不要觉得杜若不行,她不是一般人,她能做很多事,只要她愿意。你把这两人都请来吧,宋家的官司总要有个宋家人到场才好,不然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了你爷爷这么多年没见他的老部下了,应该很想念吧。”
谢文瑞沉默无语,原本的想法有了些动摇。
“今夜雪大,你就在我这里歇息吧,明天一早再去做你的事情。”李元其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徐钊,让人给小谢安排个房间。”
徐钊马上进来把谢文瑞请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徐钊回来复命,李元其眼皮都没抬。
“殿下,要不要我再找两个人看住小谢将军。”
李元其摇摇头:“不用,他不会胡来。从小到大他都循规蹈矩,要不然当初父皇就不会选他做我的伴读。他可不像林家那小子能折腾事,说起来这林秋还没消息吗?”
徐钊摇摇头:“没有,羽卫和林家还有我们的人都派了不少出去,至今没有消息。”
“把我们的人收回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
天刚微微亮谢文瑞就离开了王府,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该怎么做,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把他往外踢,所有的事情又多少与他有点关系。他一路飞奔到了老罗家里,老罗都不知道杜若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要告官会去哪儿,大理寺御史台还是顺天府?”谢文瑞拿不准只得一家一家地跑去看。
当他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隐约听到朱雀大街的喧哗声,他拉住身旁一个过路人问道:“请问出什么事了?”
“听说刚才有人去敲了宫门前的登闻鼓,好多人都跑去看热闹。”
谢文瑞知道这事很有可能是杜若干出来的,有那么多种方法能把状纸递上去,可她偏偏选择了最轰轰烈烈的一种方式。谢文瑞着急地往皇宫方向跑去,身后的路人摇摇头叹气道:“现在的年轻人真爱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