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转头寻寄霜罗的身影,可不过片刻的时间,之前还隐在不远处的人现在却没了踪影。
待巡夜的人走过,赤焰才站直了身子,寻了半天也不见人,只怕寄霜罗早就翻入土围,在那迷宫似的建筑里找了起来了。
罢了还是先去东南侧的那间小屋子看看,以寄霜罗的身手自保定当是没问题的。
赤焰从屋檐上一路至南侧,因着地形的缘故,只能翻身而下从里面绕至到那间屋子的右侧。
屋子窗棂皆已封死,轻轻点破了窗纸,里头漆黑一片,好在估摸着空间并不大。
从怀里取出瑶光给的明夜粉,往屋里吹去,粉末飘往屋内,幽蓝的点点光亮不过一瞬落至地上便融入了漆黑,却足以发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孩子。
此刻若上前将门前那俩人击倒,需得赶在下一波人在南侧的拱门经过之前将人救出还要找到寄霜罗。
又是活动胫骨的时候了,赤焰轻轻捏了捏小腿,背上却突然搭了一只手!
也就不过一瞬之间,在那只手即将被卸下之时一个压低的声音急急响起:“是我,是我!”
“你怎么在这!”
瑶光轻轻揉了揉尚幸存的手,将赤焰拉到屋后道:“师父不放心嘛,你看,你若刚才把前面那俩放倒推门进去,后面这两个立刻就放哨了。”
赤焰看了眼已然倒地的两个大汉,竖了个拇指。
“不过你跟了我一路,你怎么早不出现啊。”
瑶光耸耸肩道:“你不也跟了寄霜罗一路,你怎么不吱声啊?”
“白日里我看出他似乎也有犹豫,应是怕我们为难并未开口让我们帮忙。我便想先跟来看看情况,再决定出不出手嘛。”
瑶光点了点头:“哦!”
“不过这里总有些说不上的古怪,这儿的屋子全都封的死死的,除了这间,其他里面也不知道都有了什么,还有这布局设置从未见过,我们还是赶紧救了人离开吧!”
“好,你去帮我找寄大哥,我进去把人救出来,我们分开走,到神庙会合!”
“诶等等!”瑶光叫住赤焰,下意识的又把搭在赤焰肩上的手急急收了回来。
“可真有你的!这能保持多久啊!”赤焰满眼赞叹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明明都已被击昏,此刻却睁着眼如入了定般,但这可比点穴还好用,因为还能有时不时张嘴打哈欠的肌肉记忆。
瑶光将俩人按照先前的位置摆好姿势道:“扎得狠了点,维持个半刻钟没问题。”
赤焰凑近笑嘻嘻道:“好师兄,下回记得教我啊!”
这丫头每次也就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师兄,若不依她能跟你斗上好几天,真是欠她的……
屋里漆黑一片阴冷湿重,还有隐隐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赤焰忙点了火折子,这才看清屋内,只有一张方桌,一盏燃了半根的蜡烛,地上铺满了干草,再无其他。整个屋子前后也不过十五步,狭小简陋的难以想象。
那个孩子就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里,脸埋在□□。
赤焰忙走上前,轻轻唤孩子却久不见醒,将孩子的脸抬起碰了碰,好在并未发热,又检查了下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看来他们还未对他下手,只是这血腥味……
赤焰来不及多想给孩子喂了一颗驱寒的药便将其抱起,一刻也不愿在这多待了。
赤焰将孩子救出后便赶到神庙,这一路倒是异常顺利,躲过交替的巡夜,飞身跃入土围之外。
脚步却依旧不敢减慢半分,直到看见瑶光和寄霜罗,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
寄霜罗见到孩子激动的便要俯身,好在赤焰和瑶光及时扶住。
“孩子睡着了,好在并未受伤,我刚给他喂了颗驱寒的丹药,你也不必担心。”
“此地也不宜就留,你还是赶紧带孩子回城吧。”
寄霜罗接过孩子,抚了抚孩子的脸颊,抬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赤焰。
“寄大哥?怎么了?”
寄霜罗神色复杂,总觉得还有话要说,最终也只是重重道了谢。
“我替孩子,替月氏感谢你们,祈神庇佑你们!”
赤焰摇了摇头道:“谢谢,对了,明日我们便要离开沙洲了,只怕那群人发现后定不会善罢甘休,往后你们出城也多小心些。”
“好,你们,也要多加小心,一路保重!”
“保重!”
赤焰和瑶光见寄霜罗入到暗道底下合上机关才离去。
“阿赤,我总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赤焰顿了顿,这夜更深了,风却渐渐小了,赤焰自袋中取了蜜饯递了一颗给瑶光。
“我也是,这感觉说不太清,比我想象的要顺了些,我的筋骨都没开。”赤焰冲着瑶光笑了笑。
瑶光接过蜜饯就塞嘴里,“是啊,你看那建筑,那守卫,这后面的势力绝对是不简单的,那月氏既然已经盯了这么久,这好不容易把人抓住了,人就放那小黑屋里?他们在等什么呢?”
嘴里嚼着蜜饯,有些含糊继续道:“还有那寄霜罗,生的也是副聪明的面相,居然当真就敢一个人,如此毫无计划的往里乱冲诶。”
赤焰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心急吧,关心则乱嘛。”
“还有我来之前你可知道师父说什么吗?”
“卫爷爷说什么了?”
瑶光吐了核道:“说这月氏还有那背后的人不简单,要我跟紧了你。你说师父何时会叫我‘跟紧了你’?”
赤焰淡淡的收起笑意,继续向前走道:“罢了,总归人也平安救出来了,明儿我们就离开了,再如何也与我们无关了。”
“是啊,或许是我们多虑了吧,把这事想得太复杂了些哈哈。”
第34章 暗流
自赤焰走后冥炎本也打算启程返回巫源崖,可被那穆子舒死皮赖脸的又哭又诉,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全走了”之类的硬是又拖了半月之余。
这一趟时间呆得最久,久到不愿离开的心也在一点点的复苏。不过能重新见到容汐与他同小时候般说说话,能再遇到赤焰,真的已经很开心很知足了。
至于其他,终有一天,自己会走出这冰冷无情巫源崖,摆脱受制于人的掌控,再不被人抛弃,不被人玩弄,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愿意相信,即便命运到此刻也要捉弄于他。
“出来!”冥炎勒马,等了一会儿厉声喝道。
身后的人自他出城便一路跟随,几次都未曾将其摆脱。
那人此时跟近了,倒也不再隐藏,蒙面现身于冥炎面前。
“你是谁!”
那人冷笑一声,沙哑之音响起:“杀你之人!”
话音一落就欺身上前,一柄短刀自背后抽出直逼冥炎。
冥炎侧身避过,以臂震开袭来的短刀,右手接了其一掌,两人皆被震的纷纷后退数米。
那人似乎对冥炎的内力感到一惊,略一停顿,便从怀中取出一器袭向冥炎。
此物飞速击来,在空中瞬间又射出数粒实心的钢珠,颗颗直逼冥炎面门。
冥炎瞬即旋身躲过,余下几颗被脚踢入一旁的树干之中。
双铜珠……
“你?!”
却见那人刀刃直指自己心门又迅速刺来,冥炎挥掌震开刀身,侧步贴近那人之身,一手扯下了面纱,待看清那人脸后心口又是一滞。
“水伯!”这一声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唤他吧。
水伯乘其出神临近便是一掌,击得冥炎后退,胸口顿时剧痛,气血急剧翻涌从口中吐出。
“是我!今日,不论如何我都要取你性命!”
“萧水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巫源崖下弄伤我儿?你当我离渊不存在吗!”
一把黑骨扇从林间飞出打掉了水伯手中的短刀,又回旋至离渊手中。
“他既已是你儿,你竟还让他几次三番回到这浥城!”
离渊轻轻抚过黑骨扇面,冷笑道:“可笑,他如今大了,爱上哪去是他的自由。”
说着淡淡的看向远处受伤的冥炎,继续道:“再说这小小的浥城,他还来不了了吗?”
“你!”
“你明明知道!”水伯双拳微微攒紧冷声道。
离渊看着水伯这幅模样,凑近身笑道:“不过萧水寒,我当真是好奇,你与那孩子究竟有何仇怨,非要置他于死地?你不是他的?”
“你住口!”水伯瞳孔怒睁,喝声制止,手下运力刚要出招便被离渊打下,被离渊以扇抵喉逼退至树下。
水伯笑了几声,视线由离渊转至冥炎,“他就是个祸患,当初你不杀他留下他,他日你必会因他而死。”
离渊闻言却放声大笑,转头也看向冥炎道:“你听他说的什么,他说你会杀我。”
冥炎缄默。
离渊缓缓回过头,骨扇又逼近了几分道:“那小子从第一天起就扬言要杀我,一直到今日。这一天我可盼了许久呢,可不论究竟是我死还是他死,都还由不得你来定!”
话音一落,双眸间一股阴狠之色陡然而起,黑骨扇收回,掌下却运力直击水伯。
“这一掌还你。我说过,你当日既未杀他交给了我,那么以后你也休想再动他一分。”
水伯受了一掌跪倒在地,看着离渊一步步走向冥炎。
是啊,当日……自己为何就是狠不下心!
“哦,对了,这一掌我用了化筋掌,若无魂玉丹,你必死无疑!告诉容汐,不必来求我,我也没有此丹呢。”
“离渊!”
离渊笑看着地上的人,眼里满是厌恶,回身扶起冥炎冷声道:“让你回一趟,可看清这面目了?”
“他日,只怕不必我动手,你也会亲手取了他性命。”离渊对上冥炎复杂的双眼却再无多说一句。
“哎,这来一趟沙洲,好不容易可算是有点消息了,却还是一点用没有。你说这人是死……呸呸,怎么就这么多年全无音讯呢。”
“或许江前辈闭关了?您也别灰心,慢慢找总会有消息的。”赤焰白了一眼瑶光转头安慰卫酒天。
卫酒天闻言,神色黯了黯轻叹道:“只怕拖得越久更无希望了。”
小云逸,你可得老老实实的,一定等我找回她啊!
正在话语间远处传来打斗声且越来越近。
一个手持长剑,一招一式虽不认识但应当是江湖中某个门派的弟子。与之对战的人也是怪异,手无兵刃,招法杂乱无章却招招透着蛮横凶狠。
看其手势,拇指与两指曲弓,余下两指,指腹紧贴掌内,像是飞禽类的利爪,记得师父提到过江湖中白鹰派似乎就像这般。
再往后看去已有不少两边倒在地上的人。
“师父?阿赤?”瑶光看着身旁两个看得出神的人忙唤了一声。
卫酒天调转马头道:“绕道吧。”
两处相隔十丈有余,这一路蹊跷太多还是少生些事端的好。看那弟子身手再有个几招便也能胜了。
可没走几步,身后的声音却急剧逼近,听着竟像是直奔他们来的!
这一回头,果真见那招式怪异之人,已爪为利张着嘴龇牙直冲而来。
赤焰起马,银针出手,两针被其避过,还有一针直中那人的太阳穴,可那人就像是毫无知觉一般竟还往前冲来,双眼空洞,却死一般的直盯着赤焰。
这倒是让赤焰心下一惊,正欲出手间卫酒天已快一步飞身而过,翻掌打下那双利爪,那人再回手间胸上却已被利剑刺穿而过。
那人轰然倒地,身后正是方才与其出手的年轻弟子。
如今人走近了,这才看清装束,这一身月白服色,还有腰间的小金鉔,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记忆中那个如星辰一般的少年,也是这般装束袭月而来,身边的少女笑妍如翡。
卫酒天看得发怔,这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画面,也曾以为他们能携手一世。可如今两人身处异方,离心隔仇,这世间事还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前辈好身手,晚辈是赤焰谷弟子辰毅。”少年收了剑上前一步道。
赤焰一听‘赤焰谷’,这个名字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缘故,总觉得自己与其有什么说不上的关系。
“阿赤?”卫酒天唤声这才回了神。
卫酒天笑了笑,复又看向倒在地上的人,对着辰毅道:“老了,只能自保罢了,少侠当是身手不凡。不知这是何人,出手招式看着眼熟却又不像是见过。”
那个叫辰毅的弟子蹲下身,拉开那人后脖的领口,只见其脖上有一个形似蝙蝠的图案印记。
“黑蝠堂?”
辰毅点了点头道:“如今这黑蝠堂的人又出现在江湖各地,此前发现这沙洲也有他们的人,我与师兄弟也是奉了谷主之名前来查探。”
“谁料他们出手狠毒,残害我同门。我本欲留此一人性命回去交与谷主,可见他又突然袭向你们,一时情急只能……”
“这黑蝠堂本就是一□□,当年,当年让那黑蝠王逃走,消失这么多年如今竟又弄出这般动静,一定是为了什么而来了。”
“瞑阴珠。我听谷主提到的,应当是为了此珠而来!”辰毅忽的想起什么惊道。
卫酒天默了默,开口道:“也罢,这江湖之事老夫知与不知都一样,一把老骨也无所作为。”
“我们还要赶路,少侠就此别过了!”
辰毅眼见卫酒天要走忙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卫酒天等人上了马,笑道:“闲云野鹤,白须老翁,姓甚名谁不知也罢。”
“掌门,辰毅回来了!”
叶简之放下手中的书,抬眸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