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恬记得,她还有事要问,于是嘟囔喊:“陆池舟。”
模糊幻境中,男人似是应了声。
但瞌睡虫来了就赶不掉,裴恬放弃挣扎,头一歪,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有什么事,还是等醒来再说吧。
陆池舟刚回完杨执的消息,一转头,就看见了睡得正香的裴恬。
他愣了下。
暖洋洋的日光照得女孩小脸酡红,纤长的眼睫挡住那对灵动的双眼,睡得毫无防备。
在他面前,毫无防备。
心突然就软得不成样子。
陆池舟微微倾身,目光堪称痴迷地描摹着女孩的眉眼,下意识伸出手,终究是停留在半空。
就这样看了不知多久。
裴恬突然动了动。
许是被日光晒得燥热,裴恬掩面,翻了个身,含糊地呢喃了声。
陆池舟侧耳,还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下一秒,裴恬直接脱下了本就松垮的针织衫。
女孩内里只穿了件红色吊带裙,加上动作不老实,几番动作下来,便是连纤细的肩带都要落下。大片白皙肌肤裸露,呼吸间,浑圆的线条上下起伏。
眼看着裴恬还不满意,陆池舟连忙按住她扒拉肩带的手臂。
手心触感细嫩,自小娇养到大的女孩,哪怕是稍微用了点力,也能留下一圈红痕。
陆池舟眸色倏地变暗,他压着沉重的呼吸,视线晦涩地从女孩睡得通红的面上扫过。
动作被制止,裴恬皱着眉,显然是委屈到了,吸了吸鼻子。
顿时,陆池舟溃不成军。
他伏在她耳边,嗓音低哑至极:“这么相信我?”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女孩细细的呼吸。
陆池舟低叹口气,伸手打横抱起女孩,感受到手上柔若无骨的重量,低声呢喃:“这些年,长到哪去了?”
似是为了证明长到哪去了,裴恬突然在他怀中翻了个身。
更轻柔的触碰,倏地贴在他胸膛,起伏的弧度,随着呼吸的频率,时远时近。
陆池舟呼吸一窒,连脚步都僵硬了。他眼尾染红,极轻地吐出一口气。
“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话毕,陆池舟加快了脚步,抱着人,如珠如宝般上了楼。
楼上,有裴恬专门的房间。
是自她小时候,就惯有的。
陆琛在设计这栋房子时就想好了,要专门给他的小儿媳妇留一间,方便以后吵架分房睡。
陆池舟将裴恬放在床上,又打开空调,拿了毯子给她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安静坐在床边,看着女孩的睡颜。
五年来,所有无措,茫然,彷徨,绝望,百感交集的情绪,好似突然就落到了实处。
他伸手替裴恬拂起耳边的碎发,下一秒,女孩头一侧,死死握住他手,压在了耳下。
陆池舟手一顿,半晌未动。
触手皆是细腻的肌肤,陆池舟动了动指尖,却被女孩强制按住。
“不许走。”不知梦到了什么,裴恬突然出声,声音隐隐染上哭腔。
陆池舟保持着半俯身的动作,一动未动。
“我不走,再也不走了。”他声音很轻,到后头,几近为气音:“所以。”
“恬恬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
裴恬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睁眼时,屋内一片漆黑,窗外已经透进路灯的光。
她揉着脑袋撑起身子,环视着周围陌生的陈设,记忆回笼了好一会,才勉强想起自己在哪。
手机不在身边,不知到底几点,整个屋子安静得发慌。
裴恬打开门,压着步子下楼,到了楼梯的拐角处,才看到一楼大厅处的光亮。
正要继续下楼,突然听到李阿姨的声音:“少爷,今天见到恬恬小姐,夫人明显开心多了。”
陆池舟似是低应了声。
“但,夫人的抑郁症,一直都不曾好转。”李阿姨低叹口气:“经常一天,都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李医生说,夫人的自杀倾向一直未减,这该怎么办啊?”
接下来,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一时间,裴恬如坠冰窖,死死握紧了木质楼梯的扶手。
她屏住了呼吸,随即听到了陆池舟有些虚渺的声音:“她不会的。”
“为了我。”似是为了强调,陆池舟又说了一遍:“就当是为了我。”
李阿姨没再说话,只悄然转移了话题,“快开饭了,我去看看恬恬小姐。”
陆池舟已经站起身,“我去喊。”
裴恬一愣,僵立在原地,下一秒,转身就往回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或许只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又或者,不想看到,这样子的陆池舟。
所以,下意识选择逃避。
结果,许是太仓皇,还没跑出几节楼梯,裴恬便被绊倒在地,膝盖磕在阶梯边沿,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裴恬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正尝试着爬起来,身后楼梯震动。
不过须臾,男人粗重的呼吸响在耳畔。坚硬的臂膀从后横过腰,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跑什么?”陆池舟将她摆正,俯身看着她,声音隐隐压着火。
裴恬咬着下唇,不吭声。
男声低沉:“摔疼了?”
裴恬低眼,委屈地点点头。
陆池舟抬起漆黑如墨的双眼,看见女孩像做错什么事般,试探着偷看他。
他又气又心疼,半晌,半跪在裴恬身前,抄起女孩膝弯,
裴恬下意识要缩回腿。
“别动。”
裴恬当即不动了。
从小就这样,一心虚,说什么都乖乖听话。
“小祖宗。”掌心覆在纤瘦膝盖上,陆池舟轻柔按压,无奈道:“我是给你揉腿。”
第15章 近你 可他给我揉腿诶
揉…揉腿。
裴恬突然就屏住了呼吸,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视线不受控地飘落到近前。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男人清隽的眉眼,连接着流畅的鼻骨,再到锋利的下颌。
眼睑垂下,纤长睫毛挡住黑如墨石的眼。
她发现,美色真的是一张王炸。
这样一张脸,谁能顶住?至少她顶不住。
所以陆池舟这么嘚瑟,也能理解。
“这样按,疼不疼?”陆池舟抬眼,看到女孩撑着下巴,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
他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手上的动作也加了些力气。
裴恬一惊:“啊?”
陆池舟重复:“疼不疼?”
“疼…”裴恬咽了咽口水,“还是不疼呢。”
她哪知道疼不疼。
陆池舟静静观察她半晌,摇了摇头,修长手指戳了戳裴恬脑袋,“摔到脑子了?”
裴恬这才回神,脸颊微烫,顾左右而言他:“腿疼!疼死了!”
陆池舟深深看她一眼,薄唇紧紧抿成条直线。
下一秒,他直接抄起她腿弯,打横抱起,“抱紧了。”
裴恬身体一晃,下意识环住他脖颈。
男人身上的家居服没熏香,清新的皂香气扑鼻而来。伴随着的,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一下下震击着鼓膜。
裴恬瞪大了眼睛,心尖似痒似麻,慌得蜷起了脚趾,偏偏眼睛还不舍得从男人近在咫尺的侧颜上移开。
大概是陆池舟总给她觊觎他美色的心理暗示,到这一刻,裴恬觉得,他的暗示成功了。
她就是喜欢他的脸,从小就喜欢。
明明她中午还立下要和陆池舟保持距离的flag。
可陆池舟叫她小祖宗诶。
明明她五年前还立过永不原谅陆池舟的flag。
可陆池舟还给她揉腿诶。
裴恬感觉到自己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摇摇欲坠。
思绪如野马奔腾,直到李阿姨满眼焦急地看着她,又给陆池舟递了车钥匙和她的包,急切叮嘱:“路上小心。”
“这是……”
陆池舟认真看她,“我送你去医院。”
裴恬:……?
“啊?”
陆池舟已经推开了大门,将她抱紧了些,敛眸问她:“不是腿疼吗?”
裴恬:!
她一激灵,连忙按住陆池舟手臂,“等等!”
裴恬硬着头皮,“那什么,我又不疼了。”为佐证这个事实,她甩了甩膝盖:“你看,生龙活虎。”
屋内顿时安静了。
裴恬稍稍抬了抬眼,对上陆池舟如有实质的视线。
“你要不,放我下来?”裴恬轻声问。
陆池舟闭了闭眼,轻吐了一口气。
正当裴恬以为他要放她下来时,腰上一紧,陆池舟收紧了手臂,理所当然道:“下去干什么?”
裴恬:?
“不想多抱会吗?”
裴恬:“……”
确实,这种不疼装疼的行为很可疑,陆池舟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是她蓄意勾搭。
虽然她真的冤枉。
不过既然陆池舟认定了她的罪名,那她,就认了。
“确实。”裴恬眨了眨眼,“要不你抱着我来场马拉松?多多锻炼身体棒,毕竟看你眼下青黑,天干物燥,肾亏……”
话还未说完,裴恬就被扔到了沙发上。
虽说是扔,但周围具是铺的软绵绵的毛毯,裴恬打了个滚,又爬起来,无辜地歪歪头。
陆池舟仍伫立原地,只是,似是气得别过了头。
-
晚餐裴恬没在兰汀吃。
在提出回家的请求后,陆池舟没半分意外,拿了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回去有半小时的车程。
京城华灯初上,裴恬撑着手坐在后座,让陆池舟做了回司机。
车厢内一片沉默。
裴恬心中盘旋着的所有疑问,终于在只有他们两人时,达到了顶峰。
“想吃什么?”陆池舟问她。
裴恬并无吃饭的兴致,“我回家吃。”
听出她语气中的倦怠,陆池舟没再多问。
这时,前方似乎堵车,陆池舟抬起手刹,车停下。
连轿车行驶的风声都消失,一时间,整个车厢无比安静。
终究,还是陆池舟先开口,“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裴恬抠了抠指甲,“有啊。”
陆池舟轻点方向盘的指尖一顿,“嗯。”
裴恬轻呼口气,咽下了所有她原本想问的话。因为她觉得,那不是个适合讨论的话题。
那些沉重的话题,她就算问了,也了无裨益。
静了片刻,裴恬问:“我怎么才能成为大总裁,和你一样砸钱捧女明星?”
陆池舟默了好一会,语气极缓:“什么?”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良久。
陆池舟失笑,他摇摇头,浓密眼睫低垂,挡住了眸中情绪。
“成为大总裁还比较遥远。”他答:“但砸钱捧女明星简单一点。”
“怎么?”
“你可以试着求求我。”
“我呸。”裴恬怒了,“丑陋的资本家!”
陆池舟低笑了声,“你有喜欢的明星?”
“当然。”裴恬转了转眼珠,意有所指道:“我喜欢的可都是些有颜值有实力的演员。”
“哦?”
“反正,和你喜欢的不一样。”
陆池舟不动声色,“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裴恬啧了声。
“你是想说唐羽?”
裴恬轻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
从后视镜里,裴恬能看见男人染笑的眉眼,似乎说起唐羽是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手指揪紧了裙摆。
狗男人。
听见这话,陆池舟语调慢悠悠的,“我应该没有你清楚。”
“确实。”裴恬冷笑,一字一顿道:“您可是,当、局、者、迷呢。”
前头的路况似乎好了,陆池舟重新挂挡开车,一时没有回答。
裴恬撇过脸,降下了车窗。凉风拂在面上,心里那点小小的郁闷也降下去了。
果然资本家都不是好东西。陆池舟就是只没眼光的孔雀!
明明周以晴演技又好又漂亮,怎么就没人捧呢。
裴恬还在心里吐槽,轿车已经驶进明江公馆,缓缓停在她家门口。
她开门跳下了车,正要挥手说拜拜,陆池舟突然摇下了车窗。
夜色笼罩下,他的面色半明半暗,眸色很深,黑得窥不得一丝情绪。
“天启和唐羽团队是合作关系。”
裴恬眼睫动了动,张唇想说话,却听陆池舟声音哑了些:“唯一的目的便是争夺市场,以使得利益最大化。”
凉风习习吹过,使得男人低沉的声线有些模糊,“至于当局者迷。”
这时,他停顿了好一会,缓缓吐出几个字:“谁又是当局者呢?”
裴恬心一跳,不自觉握紧了手心。
随后,堪称慌乱地挥手,落荒而逃。
-
裴恬到家时,裴言之正坐在餐桌上吃饭,听到声响,望过来,“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