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陆烟弯着腰、双手撑在盥洗台、抬着下巴望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人胸口起伏不定,脸上还残留着红晕,饱满柔软的下嘴皮上还残留着一道血责。
那双眼睛却格外平静,毫无波澜,没有半丝情绪,仿佛没什么能掀起她的点。
看了几秒,陆烟抬手抹去唇上的血溃,打开水龙头捧了一下两捧冷水往脸上扑。
冷水刺得脸生疼,水珠顺着脸颊落进脖子一片冰凉,冻得她清醒了不少。
彻底清醒后,陆烟面不改色地抽出两张纸巾擦了几下脸上的水责。
擦完,陆烟打开治室的门走了出去。
客枝一片安静,关了灯,陆烟揣上手机跟着周驰下了楼。
罗生还没起来,退房只需要把房卡放在前合的铁盒子里就行。
离开前,陆烟往前台抽屉里放了一条项链,送给央吉的。
陆烟不喜欢离别,再加上时间紧迫,就没跟央吉正式告别。
她想,以后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走出客棱,冷气直面扑了过来。
陆烟被冷风吹得睁不开眼,等她走过去,周驰已经把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
见周驰往驾驶座走,陆烟出声阻止:“我来开。”周驰顿了顿,没说什么,将车钥匙递给陆烟自己坐上了副驾驶。
时间还不到七点,陆烟开着走出客,街道上的店面基本没开。
找了半圈,陆烟才在转角处找到一家早餐店。
灰蒙蒙的街道,就那一家亮着灯。
将车停靠在路边,陆烟解开安全带,同周驰说了句:“下去吃还是车里吃?
“下去。'说着,两人一同推开车门下了车。
店里已经有几桌客人,全是过来旅游的,穿着冲锋衣、戴着口罩、氧气瓶,说着各地的方言。
估计是赶时间,吃得都挺快,除了进门前看了他俩几眼,基本都自顾自地吃着手上的包子。
店有点小少,陆烟找了最角落的一桌。
桌上凳子上摸着有点油腻,陆烟本以为周驰会不习惯,没想到他眉都不皱地坐了下来。
也没什么吃的。
两人就点了一笼小笼包、两碗小米粥。
刚开始还有两桌在讲话,到最后全都忘慈率率地散去。无形之中加重了离别的愁绪,陆烟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直到看到背后几桌空荡荡的,只剩下没吃完的包子、用过的纸巾。
陆烟心里突然有点闷、空,很像三四月的梅雨,细细绵绵,没有停息。
吃了两个包子、喝了半碗粥,陆烟就没再吃。
周驰也没吃多少,估计是没胃口。
付完款,两人重新上了车。
这一路没再停,到稻城机场刚好七点二+,里面正在检。
连寒喧的时间都没有,周驰拿着行李箱只同陆烟说了句注意安全就进去了。
陆烟没下车,一个人坐在驾驶座望着周驰的背影,眼睁睁望着那道修长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了,陆烟才收回目光。
胸口像是被针扎过似的,密密麻麻疼,疼得她差点呼吸不过来。
他俩终究不是一路人,喜欢也见不得合适。
以后,就这样吧。
缓了几分钟,陆烟弯腰拿起烟盒,从里掏出一根点燃。刚抽起来,手机进了一条微信。
陆烟动作迟缓地伸手翻出口袋里的手机,刚提开就看见了那条刚发来的微信内容。
周驰:走了,有事打电话。】
陆烟看完,面色平静地点开屏幕回了个晤字。
回完,随手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椅,捏着烟狠狠抽了-口。
奶白的烟雾慢慢从嘴里吐了出来,等吐干净了,陆烟抬断手上的烟头,隔空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扔完,偏过脸瞥了眼机场门口,重新启动引擎开车离开机场。
背后的机场越来越小,最后化成圆点消失在了视线。之前的一切,好像一场大梦。
现在,才是真实的。
-稻城离多则乡大概四百多公里,开车过去得五六个小时。
陆烟一个人开出稻城县往离江城相反的方向走,一路上高山、草原、耗牛被她甩得远远的。
刚开始还是油漆路,走到三分之二全是土路。
天色渐渐明朗,走着走着太阳就出来了。
,全是土路,灰扑扑的一片,地面也坊坊注注的,观感不算好。
陆烟开得太快,有时候车弹起一两米高。
太过荒凉,基本没什么人路过,一眼望去尽是荒芜。越走越难开,陆烟速度慢了不少。
下午三点,终于抵达多则乡。
陆烟车子还没开进去,就瞧见了村口站着的两道人影。两人听到汽车声,默契地看了过去。其中一个穿着藏服的少年隔了+几米远不停地朝陆烟招手。
少年皮肤酸黑,头发被剃得乱七八糟,跟狗哨似的。吮的一声,陆烟停下车,灰生到处飞。
隔了好几秒,那两人才从灰雾里走出来。
“阿佳!“多吉飞快跑到陆烟车边,一脸兴奋地叫着陆烟。边叫边从袖口里掏出一包棉花糖递给陆烟,“阿佳,给你吃,我特意给你留的。
“我可以作证,这真是多吉给你特意留的。可宝贝了,我想吃,结果这孩子碰没让我碰一下。喷,还是你讨多吉喜欢。我天天陪着也没见他多喜欢我。
徐进站在多吉身后一脸看戏地说了几句,嘴上说得挺酸,可眼底没有半丝嫉妒。
反而藏着几许明显的笑意。
陆烟晚了两眼说风凉话的徐进,转而看向多吉递过来的棉花糖,那双手酸黑,指甲盖里还有泥。
那包棉花糖却干干净净的,一颗颗滚圆又好看。
盯了几秒,陆烟抬手抓了几下多吉的头发。
昭,真狗哨的。
皱了皱眉,陆烟问:“多吉,你剪头发了?
多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满脸羞涩地点头,“徐进哥剪的,好看吗?
陆烟闻言气得不行,骂骂咧咧道:“徐进,你他妈有病啊。你自己还知道给自己剃个寸头,给多吉剪成这样。你他妈是打算拿他练手开理发店?"徐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摆手辩:“那天是着急接一个电话,也就随便剪了几下。其实也缺工具,我拿我那剃须刀剃的。这事吧已经做了,现在追究也没意思。”
“再说,男人又比不上女人,插点也没什么不行。多吉,你说是吧?
多吉似懂非懂地点头。
陆烟冷笑两声,懒得再跟徐进多说。
又糕了把多吉的头发,说了句:“回去我重新给你剪。“那感情好,要不,你也帮我个剪个?
“滚蛋。
第65章 .
晚上,陆烟坐在火堆前拿着一把剪刀给多吉剪头发,周嘉月在一旁拿着电筒照明。
自从知道周驰没跟过来,周嘉月一下午没怎么说过话。在多则乡待了几天周嘉月就想回江城,奈何余生他们都忙着手里的活,没空搭理炖。
好不容易等到陆烟,以为她哥也要过来,结果扑了个空。这会儿周嘉月手高高举着手电简,脸却有点臭。
小姑娘喜形于色,心里想什么全表现出来了。
陆烟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问周嘉月:“不喜欢这儿?周嘉月猛地摇头,嘴上否认:“喜欢是喜欢。就是待不惯。没网没信号,没有星巴克啥都没有,就觉得这地儿不是人能住下去的。陆烟姐,他们生活也太苦了吧。之前都没有电的,那怎么过日子啊。"“多吉说很多人都没有上过学,村里好多人都不会汉语,我也听不懂藏语。就多吉能跟我说说话了,有时候多吉还听不懂我说的那些词…
周嘉月小脸一皱,愁容满面的,有心疼也有烦噪。
想要帮点什么也无从下手,就只能张张嘴皮砸吧两句。陆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了眼旁边着不动、一脸纠结的小姑娘,随口一问:”想家了?”
这句话一出,周嘉月立努了努嘴,闷着声点头:“想。
“我想回家喝奶茶、看电影,跟同学出去玩游戏,这里好穷,我什么都做不了。
终究是个小孩子,待这几天估计是真憋坏了,好不容易逮着个人正诉苦呢。
陆烟顿了顿,抬手探了操周嘉月的脑袋,宽慰:“你看,你不想待还能回去。但是多吉他们无处可出。没水没电没信号的日子他过了+几年。对他们来说,这日子再苦也还是得过。”
“你要是真不想待了,明天我让徐进送你去机场。
周嘉月一听,脸上有些任愣。
犹豫几秒,周嘉月试探性地问:“那你们呢?”
“你余生姐姐他们可能还有半个月左右,忙完就回去了。
“那陆烟姐你不回去啊?”
陆烟拿起牛角梳了几下多吉的头发,轻描淡写回了句:“我可能还得要一两个月。
“啊!??还得待两个月啊.那我哥刚还说你下个月要去北京呢。让我跟你一起回去来着。这要是等你,我不得还得待很久啊。”周嘉月瞪大眼,忍不住惊呼。
味嗦一下,陆烟揪起的那摄头发全给剪了,这一剪更像狗哨的了。
周嘉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拿起手电筒往多吉脸上照了-下。
多吉压根儿不清楚怎么回事,见周嘉月扫过来,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笑得格外单纯。
多吉跟周嘉月相差三岁,两个人玩起来像孩子,这会儿周嘉月见多吉笑得开心,地摸了模耳朵,没敢跟多吉说他头发被她刚刚那么一晃给剪毁了。
陆烟注意了几秒两小孩的小动作,重新抓起多吉的头发问:“多吉,要不剪成徐进哥哥那样的?”
“好。"多吉巧点头。
“对对对,徐进哥的寸头可帅了。男人魅力十足,特野!多吉,你剪出来肯定好看!”边的周嘉月跟着激情附和。
附和完,周嘉月手举得有点酸,默默换了只手重新举着。
火堆烧得很大,火光照得人也红影形的,有点像年画上挂的福姓。
这两天村里终于通了电,徐进几个人正在帮忙村民家里安照明灯,本来说晚上吃烤肉,人还没过来。
“你哥让你跟我一起回去?“沉默一阵,陆烟抬眼,重新看向边上举着电简的周嘉月。
周嘉月似乎举累了,拿着电筒、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粗插的木凳上,叹了口气,郁问道:“下午刚说。"“我好不容易才在对面山头找到信号,结果没说几句他就挂了。还让我别胡闹。
“对了,我哥还说陆烟姐手机什么时候有信号了给他回条知信。他有事跟你说。
说到这,周嘉月双手撑着下巴,盯着陆烟,按黯问:“陆烟姐,你跟我哥这两天都干嘛了?我怎么觉得,我哥对你很不一(啊。
陆烟正在清理多吉脖子、耳朵上的碎发,间言,扫了眼周嘉月,见她脸上挂着好奇,陆烟挑了挑眉,反问:“怎么个不一样?
“我哥可从来没再我面前主动提过异性的名字,别说异性了,连人名我都没听过几个。就他那性子,要是不在意别说提了,人看都不带看一眼。用他说的话,那就是浪费感情。可今天我打电话,他都连续提好几次了。
说到这周嘉月摇了摇头,满脸叹息道:“我可能跟我哥不是亲生的。他可一点都没管过我死活,不但没管,问都不问一下。"陆烟清理完,拍了拍身上的头发,一脸淡定道:“那可能真不是亲生的。”
“陆烟姐不带你这样的,你怎么还这样啊.…“周嘉月立马瘪嘴里向陆烟。
陆烟笑了下,嘴上打趣:“你哥可能是垃圾桶里捡的,你是亲生的。
那肯定不是,我哥简直反人类。要是检的,那也只能是我。“”周嘉月是个护短的,虽然嘴上讨厌她哥,可不容许旁人说什么。
“哎,多吉,你寸头也太好看了吧!你过来点,我好好看看。”
见多吉头发剪得差不多了,周嘉月立马联障着要看。多吉被周嘉月夸得面红耳赤,在陆烟的眼神鼓励下面膜地站了起来。
周嘉月伸手拉过多吉的胳膊,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最后问:“多吉,我可以模摸你脑袋吗?"多吉缩了缩脖子,红着脸答应:“可可以。"周嘉月得到允许,立马伸手往多吉脑袋招呼。
发在太短,摸着有点硬。
周嘉月玩得不亦乐乎,多吉被摸了几下就不让摸了,周嘉月哪肯罢休,追着多吉跑。
两小孩玩起来也没别的人了。
陆烟看他俩玩得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f“,多吉,你阿佳给你剪的头发不错啊,这圆滚滚的看着可比我剪的帅多了,现在多则乡又添了一帅哥啊。“一道戏的声音响了起来。
多吉间言摸了摸脑袋,面碘地笑了笑。
陆烟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看了过去,只见徐进端着一盆牛肉走了过来。
夜色下影子有点深,直到走近陆烟才看清徐进那张脸,见他脸颊贴了张创口帖,身上脏兮兮的,陆烟出声问了句:“你脸怎么回事?
徐进大步跨进火堆前,蹲在地上串了两申牛肉边,满不在乎道:“安电的时候被铁丝划了-下,没什么大事。“这电通了就是好,以后做饭方便多了。我上回买电磁炉再不用可就坏了。喷,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今儿先简单应付一下,等下山了我请你吃顿好的。”
说这话时徐进脸上多了两分高兴,是真高兴。
这年头多则乡才通上电多多少少让人听了有点心酸,只是徐进、陆烟两人都明白,这电来得有多不容易。徐进为了这事下山跑了好几回,陆烟也投了不少力。前年就开始的,过了将近两年才做到。
确实值得高兴。
想到这,陆烟脸上浮出笑意,附和一句:“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说了两句,陆烟扫了跟努力穿牛肉的徐进,问了句:“余生他俩呢?”
“不跟后面?“徐进头也没回地说了句。
陆烟正想说哪有人,还没说出口,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只见余雏站在她背后,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即便什么也没说,可那眼里装着数不清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边待了几天的缘故,余生插了不少,脸上还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