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碎钻花朵 “好久不见”
程以岁仿佛胸口中弹, 身体被塞得鼓胀,动弹不得。
这样哐哐往别人心脏里打直球,谁受得了。
她倒宁可他神秘一点, 这样她就不会想要扑倒他,侵占他每一寸发甜的体温。
直到挂了电话,程以岁的唇角都保持着向上翘的弧度。
手机是烫的,她把它放在胸口, 让心脏把手机和双手震得轻微起伏。
她翻身, 拉开床头柜, 托着戒指盒的底, 把那枚戒指拿出来, 轻轻给自己套在中指上。
大的钻石被小的碎钻花朵包围着, 晶莹剔透, 璀璨熠熠。
好美。
看着看着, 程以岁想到, 人生中第一次收到钻戒,却只是被对方当成一个日常礼物,她觉得无语又好笑。
他可真是傻死了, 她还没出牌,他就自己把王炸带出来了,一点底牌都不留。万一有一天她也出了大牌呢?不知道他打算怎么接?
根本想不明白, 这样的小傻子,为什么会让对手闻风丧胆。
程以岁看得如痴如醉, 心上仅存的那点壁垒,也随着流光溢彩的影子,土崩瓦解。
要怪就怪沈祁言的真心太难得,让程以岁这样向来冷静, 看偶像剧只觉得虚假腻歪的人,都想要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一次。
管什么来日方长,她非要惜寸阴,才欢喜。
第二天上班,程以岁在午休时找来抬头纸,在纸的最中间,工工整整写上“请辞报告”四个字。
刚歇下,脑子就开始泛空,昨晚想好的说辞,一个字落实不到笔头。
她清楚,这份报告一旦交上去,就意味着她后半生都不会再找到一份这么对口的稳定工作。
同时,也意味着,她也不用再艰难的异地恋,不用每天掰着手指头数下次假面的日子,每天可以陪他训练,陪他从训练场回酒店。
想见他的时候可以直接见到,不再隔着冰冷的屏幕。
“你要辞职???”隋知正好奇程以岁这个一向午睡的人怎么醒着,一扭头看见她纸上写的字吓了一跳,她很快猜到,“是因为那小帅哥?”
就算知道了沈祁言的名字,隋知还是延续了小帅哥这个代称。
程以岁还不想声张,拽着她的袖子把人拉到桌子下面,压低声音:“啊……是有这个想法。”
隋知目瞪口呆:“我的天,你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你还是程以岁吗??你还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程以岁吗!”
其他同事都在午休,程以岁使劲把食指抵在嘴唇上,压着身子往下,提醒她小声点。
挤眉弄眼到一半,她忽的听隋知喃喃道:“不过我好像也能理解。”
程以岁直起身子:“嗯?理解什么?”
隋知:“1002的房子。”
程以岁知道1002的房子是沈祁言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告诉隋知了,倒也不是质问她,因为程以岁知道隋知肯定不清楚这房子本来的主人,只是小姐妹之间的消息互通。
可她不知道这房子跟隋知理解她想要离职有什么关系。
隋知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说起:“你那时候不是生小帅哥的气吗?他又担心你,怕你住不好,知道你肯定会找我,所以他就找谢徊帮忙,这个逻辑咱俩上回就捋过了,你还记得吗?”
程以岁点点头:“记得啊。”
“小帅哥的这个行为我可以理解。但是谢徊的这个行为,说实话,就算是我,都觉得挺难以相信的。”隋知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谢徊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他性子有点古怪,能让他做出这种事,我甚至都没办法想小帅哥会在背后下多大功夫。”
程以岁听明白隋知的意思了。
她是通过谢徊反常的行为,在反推沈祁言对她的感情。
“真羡慕你啊。”隋知把头磕在桌子上,侧过脸看她,“我好像能明白的决定,能有这样一个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都这么用心的对你,要是有人像他对你一样对我,我估计把命都给他了。”
程以岁笑了笑,有关于沈祁言的好,她没办法反驳,只能从其他方面安慰了隋知几句。
她们聊了一会儿,也到了午休结束的时间,两人分别打起精神,准备下午的工作。
程以岁的视线再度回归到那张抬头纸上。
还没来得及拿起笔,她感觉背后暗了一块,还以为背后的光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正纳闷怎么没声音,程以岁一回头,就看见了澹台教授。
澹台教授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请辞报告上。
见她回头,老人家把老花镜重新戴好,眯了眯眼睛:“小程啊,来一趟我办公室。”
两人前后脚进了办公室,澹台教授坐在木桌后面,抿了口茶,目光和蔼:“来,跟我说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程以岁紧张地摇了摇头,有些语无伦次:“没,没遇到什么事,教授,我还没想好,就是……”
“没关系,这几年一直都在忙绥陵的事,也好久没跟你聊聊天了,不用太紧张。”澹台教授语速缓慢,没有给她施加压力,“你说没遇到什么事,那在这个时候提离职,让我猜猜啊,是谈恋爱了?”
程以岁抿唇没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毕竟她现在这个情况,虽然还没正式恋爱,但是也差不多。
“年轻人啊,就是好,还有那么多的山无棱,天地合。”澹台教授笑了笑,眸色深远,“不过,小程啊,教授我作为过来人,跟你絮叨几句吧。”
程以岁大概能猜到澹台教授想说的话,她没有丝毫不耐烦,郑重地点了点头。
澹台教授博古通今,给她用古人和当今人物为例,给她讲了许多爱人之后失去自我,最后下场都不太好的故事。
这些,程以岁又何尝不明白。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
会担心色衰爱弛,也会担心彻底没有安身立命的能力之后,如果有朝一日两人分手,她的未来该怎样生活。
可是一想到少年那双干净的桃花眉眼,她又常常难以自控。
程以岁在澹台教授的办公室呆了一整个下午,因为自己心里有较量,所以对于那些故事她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
唯独有一句话她听进去了,是澹台教授跟她说,辞职不是小事,对方在她做决定之前,有知情权。
不过澹台教授不知道沈祁言的工作,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异地恋,还问她,万一对方现在也想着离职来找你,你们两个不就撞到一起了吗?
程以岁表面上点了点头。
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可能呢?
她打听过,沈祁言跟燕城中漾俱乐部签了十年的合同,合同起码还有四年才到期。
最重要的是,那个少年,视篮球如命,是篮球带他走出过去昏暗的世界,他怎么可能轻易割舍。
他一定很害怕,回到过去一无是处的生活吧。
自从知道了祁雨荷跟沈祁言的关系后,程以岁就更深层次的理解了篮球在沈祁言心中的意义。
不止是荣誉,更多的,像是他的救命绳索。
是他悲惨世界里,唯一闪光的救赎。
……
从办公室里出来,已经过了下班点,同事们都走的差不多了,程以岁把那张写着请辞报告的抬头纸收到柜子最里面,在日历上把今天的日期划掉,打卡下班。
她今天有点累,懒得走到地铁站,所以在所里叫好了车,等车到了门口,她才不疾不徐地拎着包上车。
她在澹台教授办公室里一个下午没看手机,里面有十几条未读,刚回完家人,准备点开隋知的信息,忽然听到司机师傅说:“美女,后面那辆车你认识吗?好像跟了咱们一路了。”
程以岁闻言抬头,盯着后视镜看了一会儿,问司机:“是那辆黑色的别克吗?”
“还一辆黑色别克?”司机师傅都被程以岁问傻了,连连看她,以为自己载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我只看见那辆香槟色宝马i8了。”
程以岁“哦”了一声,再看后视镜时,别克已经开走,司机口中的那辆香槟色宝马紧跟在他们后面。
可她身边的亲戚朋友,除了隋知没人开得起这么贵的车,隋知又不可能跟踪她。程以岁想得简单,觉得宝马和别克是同一个情况:“应该不是跟我的,估计一会儿就开走了。”
但司机仍然一口咬定,那辆车在跟着他们,程以岁半信半疑,提议试着甩掉他们。
司机照做,程以岁这时惊讶地发现,那辆车真的甩不掉。
就算偶尔会消失在视野里,过一会儿也还是会冒出头。
她是真的被跟踪了。
这时车已经开到了中漾花城,程以岁临时改道,回了雨花城。
她没让车停在单元楼下,而是人最多的小区大门口处,让司机把她放下。
下车后,她走得很慢,同时也能感受到那辆宝马车的车速降下来了。
她不知道车里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跟踪她。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靠着树走,万一那辆车要撞她,车本身也会撞到树上,要死一起死。
老槐树开的枝繁叶茂,被风一吹,发出渗人的瑟瑟声,树影厚重到仿佛刀都割不开。
宝马车猝然加速,开到她身边。
程以岁停下脚步。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车身不是普通的香槟色,而是磨砂质感的土金色。
阴影笼罩在车身上,把整辆车衬的像是一座没有生气的坟。
后座的车窗匀速摇下,从里面露出了一张青白色的脸:“程小姐,好久不见。”
第60章 . 神明偏爱 “我喜欢的女孩。”……
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跟了她一路的人, 竟然是祁雨荷。
程以岁眉心一跳。
不过也不算太意外,仿佛在潜意识里,她觉得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祁雨荷, 并不奇怪。
应该是从祁桥那里听了什么捕风捉影的消息,坐不住了。
程以岁拒绝了豪车的邀请,从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在前面带路, 骑回中漾花城。
等她把共享单车的停好锁在路边, 祁雨荷也从豪车上下来。
和那次偶然的会面一样, 她依然是全副武装, 精致到虚假的妆容, 穿着不算华丽, 不过面料是肉眼可见的高档细腻。
最后程以岁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 是一双品牌新款尖头细高跟鞋, 尖的像是能把人心挖出一个洞, 再往里头灌冰水。
她这样的装束,跟穿着素色针织衫和运动鞋的程以岁走在一起,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恶毒的继母跟备受欺凌的灰姑娘。
可她不是她的继母, 程以岁更不是逆来顺受的灰姑娘。
她跟在祁雨荷后面,发现祁雨荷带路的方向,是去上次她跟祁桥一起去过的那间咖啡厅的。
程以岁的脚步放缓, 提议道:“阿姨,换家店吧。”
祁雨荷问:“不能喝咖啡?”
“不是。只是如果您要带我去那间咖啡厅的话, ”程以岁给她指了一下,“在咖啡厅的对面就是沈祁言入股的宠物店,店里的店员都认识我,我想, 您一定不想让沈祁言知道,您今天来找过我吧?”
祁雨荷当即停下脚步,回过身,冰冷的眼神爬在她的脸上。
像是要隔着皮肉,把她整个人看穿。
程以岁笑了笑,看回去。
祁雨荷跟沈祁言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他们不是骨肉情深的母子关系,却也不是刀光剑影的仇人。
他们的关系像是冬季末尾的最后一块深海浮冰,冰块两端的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谁也不敢碰一下,怕一碰,那块薄如蝉翼的冰就碎了,站在冰两端的人,从此坠入刺骨的海底。
所以程以岁猜,祁雨荷今天来找她是瞒着沈祁言的,而且,为了维系他们表面的母子关系,她不想,也不能让沈祁言知道。
事实证明,程以岁猜对了。
祁雨荷绕开宠物店,带着她去到了一间独立的会议室。
会议室在公寓的地下,程以岁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竟然完全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方天地,像是与地上的空间隔绝。
无端有种窒息感。
两人入座后,服务生模样的人过来送了两杯柠檬水,祁雨荷面前的那杯被她拨开:“刚才你去的,是你自己家小区吗?”
她一开口,程以岁就觉得有陷阱,但是她不知道会有什么陷阱,只能先以不变应万变地“嗯”了一声。
祁雨荷嗤笑一声:“你家小区,和这里,好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程以岁挠了挠脸,也跟着笑了:“阿姨,您太言重了,这里也没您说的这么差。”
祁雨荷:“……”
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抽搐了一下,又因为常年埋线导致她的皮肤表层僵硬,抽搐的那一下看起来格外明显:“程小姐,我不想和你玩文字游戏,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程以岁喝了口温水,点头道:“您说。”
祁雨荷:“你听说过双相情感障碍吗?”
这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名词,令程以岁难得怔了半秒。
祁雨荷很满意她这个反应,慢悠悠地给她解释:“这个病又叫做躁郁症,既有狂躁症发作,又有抑郁症发作,这样的人不适合谈恋爱,更没办法结婚,因为他们一方面需要安慰,可是安慰无用,一方面又需要陪伴,但是陪伴也没用,会给伴侣带来极大的困扰。”
程以岁半眯着眼,目光从祁雨荷的脸移向她的手。
她很白,不止是打了粉的脸,也包括手套和衣袖之间露出来的拿一小块皮肤,白的几乎没有血色,加上白炽灯的映照,不像个活人。
“躁郁症,”程以岁顿了顿,单手托腮,像是思考,“然后呢?”
祁雨荷不耐烦地点了点桌子,像是在抱怨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竟然还不懂,不得不直白的解释:“沈祁言就是这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