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将目光转向驾马的车夫,那车夫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年低头装死,两位小姐的矛盾,不是他一个奴仆能参和的。
“好了,说你的目的吧。”沈玥直接了当。
沈欢这才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都怪沈玥,把她的计划都打乱了。
沈欢恨道,“沈玥,你不要脸!”
一大早莫名其妙就被人骂上门,沈玥是个泥人也有脾气了,更何况,她本不是随人拿捏的。当下便怒道,“沈欢,嘴这么脏,是不是还要我帮你洗洗啊?”
沈欢大骇,忙退到马车旁,似是沈玥有什么举起,她就跳到马车上逃离。几次对上沈玥,都败羽而归,让她对沈玥是又恨又怕。
沈欢不敢再出言不逊,只故作气势道,“是你自己去……大将军,还……还不许我说吗?”勾引那个词,在沈玥严厉的目光下,沈欢终究没敢说出口。
昨日,杨氏去将军府拜访魏老夫人,话里话外试探,将沈玥换成同是嫡女的沈欢。魏老夫人倒是随和得很,一口就答应了。只是后来大将军回来,听说后,一口就回绝了。
还说,过段时日要上沈府来提亲,对象只能是沈玥。
这个消息,杨氏只告诉了沈欢,连沈重,及沈老夫人都没有说。杨氏让沈欢不要透露出去,在这之前,尽一切办法去获得魏大将军的好感。
她气不过,就一大早气冲冲地跑来找沈玥的麻烦。
想到这里,沈欢又忍不住怒气翻腾,“沈玥,别以为大将军还会娶你……”
沈玥不耐烦打断了,“你要是尽说这些没用的,就赶紧滚。”
沈欢气得发抖,再不管杨氏的劝告,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了,“你……沈玥,别以为你攀上了大将军,就可以重回沈府,就可以为所欲为……”
杨氏曾说过,若祖母或父亲知晓了,大将军只娶沈玥。那为了沈家,他们定会将沈玥再次迎回沈府。
大将军说,他过些时日就会上门提亲,是以,这消息杨氏瞒不了几日。
“要接我回府?”沈玥再次打断了沈欢的话,皱眉问道。
沈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想得美,祖母才没有说,要接你回府。”
沈玥眉皱得更紧,“是祖母要我回府的?为何?”
沈欢像是被刺激到了,大声道,“祖母才不会让你回府,沈玥,我告诉你,你休想嫁进大将军府。你名声这么差,魏老夫人是不会喜欢你的。”
沈玥无语,忍不住刺道,“又不是嫁给魏老夫人,要她喜欢干嘛?”
“你……简直是……简直是……”沈欢脸胀得通红,指着沈玥,气得全身发抖,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沈玥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什么大将军,以为本小姐稀罕啊?”
沈欢整个人都定住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你……你不想嫁给大将军?”
沈玥斩钉绝铁,没有一丝豪犹豫,“不想。”
沈欢再问,“真的不想?”
“不想!”男女主相关的任何事,她都不想沾染。
沈欢审视了沈玥良久,觉得她不像是在骗自己,才大松了一口气。人也不再跟斗鸡似的,剑拔弩张了。
没有了沈玥,她相信,把她嫁给大将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你看上了谁?我让母亲给你牵线。李友安李公子?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人。”沈欢又问,只有沈玥真正嫁入了,她才能彻底放心。
沈玥神色不悦,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妹这么怕大将军看上我啊?可惜了,本小姐天生丽质,遗传基因好。”
沈欢恼羞成怒,“沈玥,你不要脸!”
沈玥掏掏耳朵,“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能不能换个词。”
“你……你……”沈欢气得发抖,想抽沈玥几巴掌,又不敢。“哼!你等着。本小姐定要你好看。”留下一句狠话,转身上了马车,远去了。
沈欢来这一趟,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看来是沈家李代桃僵的计策,进展得不顺。或者是将军府想退婚,沈府为保住跟将军府的联姻,打算把她这枚已弃舍了的棋子,再抛出来。
她得加快挣钱了,若有一天与沈府闹掰了,被赶出庄子,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沈玥回到院子,继续调试画架。她并不知道,刚才的那段小插曲,有另外一个人也看在了眼里。
自那日午膳,中途离开,已有好些天,魏诚没再来庄子。今日,天晴了,好不容易有些闲暇,便不知不觉走来了这里。
他来时,沈玥正与一女子在说话。他本想离开,明日再来。只是他才转身,就听到,她们提到自己的,提到沈玥与自己的那纸婚约。
他忍不住,停住了。他也想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她说,她不稀罕!不想与他成亲!
魏诚背靠在墙壁上,仰头眼睛看着天空,太阳很大啊,为什么他却觉得有点冷呢。心间那点,酸酸涩涩的闷痛感,满满扩大扩大,直到充斥了他整个胸腔。
原来,她不稀罕他!
魏诚眼中痛色渐聚,凝成一股风暴,很想冲进去,卡住她的脖子,问她,竟然不稀罕他,那这段时间为何对他笑,对他温柔?是玩他吗?
这想法才形成,眼前就浮现,第一次见面时,他用匕首割上她的喉咙。若不是看到那个玉佩,她可能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了。
尸山血海,他从没有心软过,第一次,他心软了。他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她只要皱个眉毛,他的心就纠得生痛。
魏诚,承认吧,你栽了!
魏诚郁结难排狠狠一拳砸在墙上,“砰”发出一声巨响。
“是谁?”院内,听到声音的沈玥,警惕地问。
魏诚回过神,眼中的暴虐也散去了,在听到院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魏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扭头快步离开了。
第17章 崭露头角送钱的都来了。
沈玥本想第二日,就去荒芜山后山画瀑布的,结果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好不容易雨停了,青莲怎么也不肯沈玥去,说是,刚下雨,山林危险。
沈玥便也没坚持,看到荒野遍地各色的野花,心中有了一个主意。记得古代颜料,分为两种,一种是矿石中提取,一种是植物中提取。她可以用这些画来做颜料。
还有颜料中像朱砂、雄黄,石青之类的是药材,中药店应该有卖。像胭脂,螺黛胭脂铺有。还有一些其他的颜色,染坊应该是有的。
说干就干,沈玥让青莲去采花,自己则准备去趟京都找颜料。顺便去画行看看,也不知道那画卖出去了没有。她的画风,不知这个时代的人是否喜欢……虽然她有自信,但仍有些忐忑。
待雨停了,沈玥便起程去京都。
青莲起先也要跟去,被沈玥好说歹说,就差发誓一定须尾齐全回来,青莲这才忧心虑虑地目送沈玥上路。
雨过天晴,路上还有些湿润。路两旁嫩绿的小草,历经雨水,更丰盛了。
路上没什么人,沈玥走走停停,饿了就啃干粮,累了就休息会。经过这些天,她的体力已比刚穿过来时,好多了。
沈玥停下来,拿了水囊,抿了一小口,抹了把额头的薄汗,继续赶路。
身后传来马蹄声,沈玥没有回头去看,只是走到路边,停下让马先走。
马蹄近了,停在她面前。沈玥抬头,威武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沈玥看呆了。
直到那人弯下腰,朝她靠近,沈玥才回过神,想逃离。只是脚才抬起,腰已被一只铁臂钳住,下一秒人已坐在了马上,背后紧贴着男子的胸膛。
沈玥僵直着身子,尽量让自己不要往后靠,“将军,这样不妥。”这是官道啊,男女共骑真的好吗?难道,大齐风气这般开放了?
“有何不妥?”魏诚故意贴近,让呼出的气息打在沈玥的脖子上。
白玉般圆润的耳垂,很快,变得通红,魏诚得逞地笑了。他是军人,一向讲究快,狠,准。竟然认清自己的心了,他也不纠结。
“你……你干嘛?”沈玥身子一抖,这人是不是被什么俯身了?怎么这么不正常?
魏诚轻笑了下,恶劣地将下巴枕在沈玥肩膀上,感觉到那一瞬,沈玥整个人绷得更紧了。
“你挡在前面,我看不到路。”远远看去,沈玥小小一只,整个人都卷缩在男人怀里。
睁眼说瞎话,坐着他都比她高出两个头。
魏诚见沈玥是真生气了,忙抬起头,坐直,正经道,“我正好要去京都,就带姑娘一程。”
沈玥迟疑了,“可是……”能不用走路,自然是好的,只是……看魏诚神色坦荡,又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人家一片好心带你一程,还各种揣测,确实有点那啥了。
沈玥不好意思道,“抱歉,是我想多了,还有多谢。”
魏诚嘴角扬起,双腿一夹马腹,“驾!”马儿飞驰,沈玥没准备,因惯性一头扎在魏诚怀里。慌忙坐直,然后又被突然的加速弄得再一次扎进魏诚怀里。
马虽快,却不颠簸,只是一路僵直着腰,有些难受。在快要到城门时,魏诚将沈玥放下,然后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这人,是生气了吗?沈玥纳闷,一路上,除了开始的几句话,魏诚都是低气压。沈玥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坚持走来,虽然累点,也好过这样芒刺在背。
进了城,沈玥直奔如意画斋,见到她,张掌柜笑得热情。
看来她的画卖出去了,而且反响还不错。沈玥从张掌柜的态度,得出了一个结论。
果然,将她迎到屋内后,张掌柜很爽快地拿出一百二十两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沈姑娘,你的画卖出去了,卖了二百两银子,这是你的六成,一百二十两银子。”
画师果然是来钱快,她还是个新人,一副就卖了二百两银子,也就是两金。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沈玥心中欢喜,接过银子,收好。
沈掌柜热情地问道,“不知姑娘,可还有画作没?”
沈玥从包袱中拿出画卷,递给沈掌柜,是她昨天,画的一副春雨飞燕图。
张掌柜小心地打开画卷,看了又看,赞道,“这画定能让姑娘在书画界,崭露头角。只是……”
张掌柜迟疑了下,仍不死心地劝道,“姑娘身为女儿身,若传出去,恐怕……若姑娘能放弃署名……”
沈玥的画,反响比他预期的还要高,先前的那副画,已让“华夏”这个署名,在书画届崭露了头角。他甚至有些懊恼,当初画卖便宜了。要知道这几日,还有慕“华夏”之名而来的。
张掌柜是个生意人,很快就意识到了“华夏”这个署名的价值。也由此,又忍不住有了别的心思。
沈玥不悦地打断了张掌柜的话,“张掌柜,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张掌柜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还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表情,“我是怕姑娘年幼,到时,受不住那流言蜚语,反而可惜了这副好天赋。”
沈玥冷声说,“张掌柜多虑了。”
张掌柜见沈玥油盐不进,也只得熄了那念头。
沈玥一点都不害怕张掌柜会强来,因为技能在她,张掌柜如果够聪明,就会适可而止。当然,她也冒有风险。只是,哪件事不是有风险的呢?如果因为惧怕,就畏缩不前,那一辈子也只能原地踏步。
其中的厉害沈玥能明白,商场打滚多年的张掌柜自然更也明白。
他是个聪明人,显然不会做两败俱伤的事。这一次的交锋,他彻底不再在意沈玥的女性身份。只当她是一个天赋极好,未来能给如意画斋带来巨额利益的大画师。
对这样的摇钱树,张掌柜自然是不会得罪的。
沈玥向张掌柜打听了关于颜料的事,张掌柜虽不明所以,仍是仔细一一讲解。还介绍了一家织染行。
吃过午饭,沈玥先去了药铺,买了朱砂,雄黄,石青等一些可用于颜料的药材。又去了胭脂铺买了胭脂,口脂,螺黛等。
最后去了张掌柜介绍的织染行,将织染房的颜料都购买了一份,又看了工匠的织染过程。
织染行的管事道,“这织染技术本是秘方,不对外开放的,不过姑娘是张哥介绍来的,就破例了。”
沈玥笑着道谢,又询问了颜料的制作方法。
管事为难道,“姑娘,不是我不说,这颜料是东家制好后送过来的。”
沈玥点头,表示理解。
出门时,与一人撞了个正着,还是一个面熟的人。是那个收了她旧衣服的衣铺少东家,是他的和善解了她所急。
“沈大小姐?”
沈玥抬头,微一愣。这哪是什么公子,分明是个娇嫩的姑娘嘛。看那平滑的颈项,细腻的皮肤,虽平坦却没什么男性力量的胸膛。难怪她那日,总觉得这公子太过阴柔。
“沈大小姐怎会在此?”少东家微微皱眉问道。
管事有些惶恐,“禀少东家,沈姑娘是……”
沈玥截过管事的话,“我是来买颜料的,并非有意闯入。”沈玥将事拦在了自己身上,表明是她擅自闯入的。
管事感激地看了沈玥一眼,低头不再多言。
少东家隐晦地看了一眼,沈玥手中的包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沈大小姐也有意织染行?”
沈玥呆了一下,原来是怕她是同行,随即表明来意,“我买颜料是为作画。”说罢,将包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打开。
少东家道,“沈大小姐,抱歉了。”走过去,拿起一个罐子,打开,看了看,又盖上。少东家拿起一张纸,是午饭时无聊,沈玥随手画的一个人物漫画。
少东家眼睛一亮,看了沈玥一眼,又低头端详画稿片刻。然后将画稿重新放入包袱中,又细心将包袱打包好,递给沈玥,态度很友好地道,“在下姓王,名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