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明确的告诉戚叶,打她打的最重的就是那个曾经被谷莹救下来的有些傻呆呆的同学。
旁边的几个人看他这么卖力的打的样子,还发出了嗤笑,“这小智障打起人来跟疯狗一样。”
“可不是吗?还是那种白眼狼类型的,咱们的谷大班长再怎么惹人嫌,可从来也都没欺负过他。”
傻呆呆的人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嘿嘻嘻,嘿。”
戚叶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从心脏传来的沉闷之感,以及谷莹心底深处,那连她自己都辨别不出来的情绪。
最初从这群人的手里救下了傻同学之后,作为班级里班长的她,就开始受到了这些曾经殴打傻同学,现在殴打她的人的报复。
不管是不交作业,还是说在她问为什么不交作业的时候理所当然的说,“我交不交作业关你什么事,你家住海边管这么宽?”
办公室里的老师只会理所当然的说,“怎么今天的作业又没有收齐?”
不耐烦的神情,对班级里学生不以为意的架势,都让谷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老师眼中的工具人而已。
……班长不是择优而选,只是看谁更容易接受蹉磨。
回到家中,学校里积压的所有难过情绪,也只能独自一人品尝。
为了不让工作回来被嫌劳累的父母担心,她只想一个人安静一晚时,顺带告诉自己的父母,“妈,我今天晚上不想吃饭了。”
只想静静。
到时候收敛好所有难过的情绪,明天依旧是新的一天,可以好好上学,好好思考将来。
可谷莹收获的却是,“饭都不吃,你想上天?你知道爸爸和妈妈在外面工作这么久回来已经很累了吗?给你做了饭还不吃,你什么意思?”
谷莹:“……我就是有点难受。”
放软了的声音没有得来安慰,也没有得来同情。
有的只是,“吃饭你都难受了,那你还呼吸干什么?”
来自父母工作的压力给孩子造成了更大压力。
来自学校老师的漠视眼神,以及一大清早的上学,却被昨天被谷莹救下来的那个傻子拦住,傻呆呆的被他骗到了巷子里。
之后被那几个同学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好不容易在第一节 课过半时,撑着痛苦不堪的身体赶到了教室,得到的只有语文老师的嫌弃,“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脏死了,还不赶紧去厕所收拾一下。”
放学以后那些人又拦住了她。
“噗,我还以为好学生就一定会得到老师的青睐呢,现在不还是像个野狗一样跟个小畜生似的。”
“傻子,你不是说我们打你很疼吗?你嫌疼,你去打别人不就会疼了,我看她就行。”
“你去打她,我们就不打你怎么样?”
傻同学愣了愣,直到过了一会后,他径直走向了谷莹。
无法想象,谷莹的内心究竟产生了怎样的想法。
这样肮脏的世界,她真的能继续活下去吗?
拐着腿走回家里,母亲看不见她的伤势,只告诉她,“你奶又把她的私房钱都给你小叔了,不就是因为你小叔给她生了个孙子吗?也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你要是个男孩子多好。”
谷莹爸爸在旁边说道,“男孩女孩都一样,不都养大了吗?”
是啊,男孩女孩都一样,不都养大了吗?
只要活着就行。
谷莹这样告诉自己,不管经历什么都会有渡过去的一天,只要活着就行。
可是真的只要活着就行吗?
凭什么自己救的人要反过来殴打自己?
凭什么老师可以选择性眼瞎,看不到她身上被别人打出来的伤痕,只觉得是她自己太脏?
凭什么母亲就能理所当然的觉得奶奶的东西给小叔就是错误。
那是奶奶的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凭什么父亲也能理所当然的说着男孩女孩都一样……如果真的一样,为什么他会在她说出,“学校里有人欺负我。”以后……
变成了,“你要是个男娃,你看那些人敢欺负你吗?”
凭什么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的问题,理所当然的把错误都归结在别人的身上?
谷莹想不明白。
直到后来,那个傻子再一次打她的时候说了一句,“谁让你那个时候救我的。”
——谁让她那个时候救他的。
没有人让她去救。
可谷莹却觉得好笑。
这个傻子当初不就是在喊救救他吗?
不然她为什么会冲动呢?好几个男同学每个都比她高,她一个女孩子应该视而不见才对。
……应该。
是不是应该想一下,帮助别人很有可能给自己添麻烦?
救助别人,也得先看看对方值不值得救?
拉一把人的同时,是不是要先想到自己有可能也被拖进地狱?
可是这和我们从小以来所教导的歌颂人性的高尚,是完全相反的东西吧?
要报警吗?
谷莹当然行动过,只是她得到的是,“这都是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事,我们也不好处理,就算按着他们的头给你道歉了,那……”
就算是她,也知道成年人那犹豫之后的话语代表什么意思。
就算现在有用,之后不还是很有可能再次被按着殴打吗?搞不好程度还会加深。
一群连尝试都没有试过的人,就这样定义下了谷莹的人生。
谷莹的日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
——人活着的唯一意义,可能就是被同化成非人之物。
戚叶的记忆到此为止。
她伸出手直接握住了那个还在殴打自己的傻同学和手腕。
明亮的双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冰冷的就像是冬季被太阳照射的冰面。
自认为人有一丝温暖,事实上却是连阳光都无法融化的寒川。
傻同学愣住了。
没有人想过戚叶会站起来,因为一直以往都是谷莹被人打到蜷缩着身体从来没有过反抗。
为什么不反抗?因为反抗只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理智告诉她,忍一下就好,如果被打的太严重了,连上课都无法进行下去,回到家中只会收获父母更多的恶意。
她不想吵架。
但戚叶却觉得,谷莹一定是想反抗的。
她一定是想挣扎的。
否则那句话就不会是“人活着的唯一意义,可能就是被同化成非人之物。”
在真正接受了现实的肮脏,被彻底污染了的人可不会写出“可能”。
“你打够了吗?”戚叶感受着从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之感,指甲死死地掐进了傻同学的肉里。
“啊——!”他傻不愣登的嚎叫了一嗓子。
围观的几个人愣了一下,顿时扭曲着脸,纷纷说道,“谷莹你竟然还敢站起来?”
“是不是没挨够打?”
戚叶却直接高抬起腿,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男生,一脚就对着对方的肚子踹了过去。
“我站起来不是为了告诉你们,我还没挨够打。”
“而是为了告诉你们,真正该挨打的,可不是我。”
戚叶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另一个对着自己冲过来的男生脸上。
“啪”的一声。
这是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的。
第22章 我们歌颂自己2
“以暴制暴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反击手段,但人就是得承认,以暴制暴,在很多时候,是最合适的反击手段。”
好不好,那是只有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的人才能评价的,反正戚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考虑这些。
她只是一个在必要时选择相应手段,用于反击的普通人而已。
那个被她一脚踹中了肚子的人,以及被她扇了一巴掌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机会,戚叶从站起来开始,就像是已经彻底无视了身上的青紫所带来的感一样。
她直接大跨步走到那个被自己一脚踹中肚子,此时正蜷缩着的人身上,对着其胸口,当即又是一脚。
所谓落井下石,可比等他们站起来之后反击要强,戚叶直接对着那个□□打脚踢起来,伤上加伤,一时之间倒是分不清楚究竟是谁身上受的伤更重了。
被戚叶扇了脸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扭曲着脸叫着什么,“谷莹你他妈找死!”
便对着戚叶冲了过去。
以一敌多,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来说,像是完全不可战胜的场景。
戚叶却在那个人向着自己冲过来的时候,用以伤换伤的行为,在对方的拳头砸中自己的同时,也一脚踢中了那人的下|身。
遭受到校园霸凌伤害的人,当所有的反抗都是无用之功,只会让自己一次又一次遭到伤害,直到有一天,心于身先一步死去……
那还有什么意义?
那还有什么意义!
心死和身死哪个对人的打击更大呢?
戚叶觉得,这个问题,应该问这些伤害谷莹的人。
不应该问谷莹。
谷莹是一个应该活在阳光下的女孩子。
每一个善良的女孩子都应该活在阳光之下。
而肮脏的人,才应该在下水道里苟且偷生。
以伤换伤的疯子行为,让她做到了嘴角带血,也让其他的几个殴打谷莹的人倒在地上惨叫不断。
戚叶却扶着小巷的墙边,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路过的人发现这个浑身带伤的女孩子时,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眼。
或许是因为宽大的校服以往总掩饰着身上带来的伤口。
又或者是因为残留在骨子里的自尊心,让谷莹觉得既然所有人都无法理会她的求救,那么就干脆放弃求救。
戚叶也未曾求救,她没有理会那些人不停的询问,“你怎么了?你发生了什么?谁欺负你了?”
这是善意。
这是值得感谢的事。
“谢谢。”戚叶微微点头。
她的后背骨头已经不足以让她直立的情况下弯下去,然后再重新直回来。
“请问你能不能借我个手机,帮忙打个120,那个巷子里面……还有其他受伤的人。”
打群架吗?
即便那个人最终掏出了手机,但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她发现自己身随心动的行为后,尴尬的笑了笑。
但很快就打通了120的电话,尽可能清晰的将地址告知,甚至陪同戚叶一同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这是好人,毫无疑问。
她后退的行为或许会刺伤最初求救无望的谷莹,可在戚叶的眼里,那不过是人之常情。
是人本能的想要规避麻烦的常情。
经过医生简单的检测,发现巷子中的好几个男孩子都出现了骨折的状况,其中一个,也就是那个傻同学,严重到直接脑震荡昏迷时,帮忙打救护车电话的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医生说道,“这事可能还需要报警处理。”
“那就报警好了。”戚叶无所谓的说道。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未成年吧,这个事儿不可能让你来处理,你父母的电话呢?”
“啊……”戚叶拉长了声音。
父母呢?
可能是还在上班,也可能是还在下班,现在的天,已经黑到了路灯到处亮起。
要给他们打电话吗?
——当然要!
但此时,谷莹的父母却并不是可以让戚叶毫无顾忌求救的人。
还是在基于理性,甚至冷漠的思考之下,明确下来的……
“就算打通了,他们可能也不怎么在意我。”
但戚叶需要的也不是在意,而是即便嫌弃谷莹不是男孩子,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到戚叶和别人打群架后,而且还是属于自卫反击的情况下,需要给别人赔钱。
他们,一定会选择要求那些呆在诊断室里的人,反过来赔她。
把自己父母当成利用工具,这得是多么冷漠的人才能想到的方式?
可如果,就只有这么一个情况才能让自己不再受到伤害了呢?
戚叶会选择,谷莹也会选择。
既然我们没有办法选择出生,那就尽可能的把握住自己的一生。
果然当医生还有警察全部都来到医院后,谷莹的父母原先想要呵斥戚叶的行为,瞬间变成了谨小慎微。
他们了解到大致情况后,以及戚叶身上的伤,甚至还有骨头断裂的情况,说是需要在医院至少住一个月才能彻底好全的,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当然,就连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来自于医生的说法却是鼓励的。
“是个非常坚强的小姑娘啊,明明肋骨都断了三根,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甚至还有软骨挫伤,做手术之前,一直一声没吭呢。”
医生随后看到的就是谷莹父母尴尬的笑容。
心中了然。
说到底不过是没有任何人能给予谷莹足够的安全感,当哭泣除了变成伤害自己的利刃时,眼泪还是吞进肚子比较好。
谷莹的手术钱,里里外外算下来,至少需要一万多,对于这对父母来说,相当于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了一整个月的工资了,何况还有后续的住院费。
警察做完的笔录上面明确的显示了,戚叶属于自卫反击的情况。
果然如戚叶所料的一样,谷莹的父母选择针对起了其他的所有人。
尤其是那个傻同学。
事实上对方能进入这所学校,本身就是半塞钱进入的。
照谷莹妈的说法就是,“那些人可都说了,就那个傻子打莹莹打最狠,就因为那傻子他爸是个有钱人家里有势力,你就害怕,你就不找他了?那你说将来怎么办,将来你让我们娘俩去外头要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