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二怎么又黑化了——浇酒
时间:2022-01-06 14:01:21

  但宋舟又没有恶意,她真心为他们好,也是真心爱蔺浮庭。
  宋舟将茶杯塞进她手里,带着热度的瓷杯熨得人手心温暖。
  “别怕,有我在。”
  楚歇鱼看着她。
  这个小姑娘分明年岁比她小,可在她面前,自己却像是更小的、时刻被照顾着的那个。宋舟仿佛天生有那样让人安心的能力,让人忘记她的年龄与性别。或许因为这样,才让晋南王那样爱她。
  楚歇鱼记得起初蔺浮庭并不爱宋舟,待她不好,甚至不顾及她的性命,可到后来大约再没人能比蔺浮庭更爱宋舟。
  她一度觉得蔺浮庭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可那样的人,喜欢眼前的人。
  宋舟挑起帘子把茶杯伸出去,脑袋也凑出去问宿阳要不要喝茶。
  马车在小路上。
  南疆多平原,山丘很少,想找个神秘的深山老林装装样子都费了宿阳一点功夫。
  颠簸的马车让装得满满的茶杯晃出不少水。宿阳拧了拧身才没被茶泼湿,眼睛紧盯着前方的路,无奈道:“神女姑娘还是好好坐着吧,仔细摔了。”
  话音刚落,四周疯长的杂草丛中破空劈出太多的刀枪。
  宿阳赶紧勒马,车轮卡在两块不大的石头中间,车身随之一晃。宋舟没抓紧车门,跟着惯性一起被甩了出去。
  还热着的茶水烫得手腕红了不少。
  粗糙的石头和混着未干水汽的泥土刮得她手脚生疼。宋舟没动弹,撑在地上就这那个姿势看忽然出现的黑衣人。
  宿阳稳稳停住马车,跳下车架,楚歇鱼也从马车里探出脸,紧张叫宋舟的名字,“你没事吧?”
  “没事。”宋舟摆摆手,看着被蹭破皮的手掌心,疼得呲了呲牙。
  还没到所谓的“族中”,那群黑衣人提前出现,那多半是京城那边成功了。
  宋舟放下了一半的心,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当着那么多黑衣人的面,像散步似的,溜溜达达准备上马车。
  那帮黑衣人立刻被又冒出来的一帮人制服。
  他们的衣袖上绣着蔺家的家徽,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称宋舟为王妃。
  宋舟刚摔了一跤,一身狼狈,加上从前都和蔺浮庭待在府里,确实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最多是府里的下人叫她几声王妃,有些不习惯的,还是叫她表小姐。这么铿锵有力整齐一致地叫她王妃还是头一回。
  宋舟讪讪,“多谢多谢。”
  这场闹剧收场得轻而易举。好像只是出门旅了个游,到了时间该回家。
  不说楚歇鱼,连宋舟都觉得不真实。
  不可置信地追问领头的人,“就这样结束了?”
  皇宫一夜之间被屠尽,连猫猫狗狗都没放过。宋舟隐隐约约猜出是蔺浮庭的手笔,觉得他忽然又有些失控的不对劲。
  不过也因此,苏辞逼宫篡位的事情至少在明面上无人知晓,那些随着苏辞逼宫的将领士兵,自己也是帮凶,自然不会蠢到揭发自己。
  天降异象是京城百姓亲眼所见,又有人说起那年在晋南,天现金龙时,龙船上不止有先帝,还有当年的六殿下。
  是了,谁知道金龙出现为的是这一任天子还是下一任天子。
  流言蜚语勉强算压下去。一切尘埃落定。
  “王爷不日将抵达南疆。”
  “他来做什么?”
  “接王妃回去。”
  ——请宿主做好准备,明日返程。
  哦豁,完蛋。
  按和蔺浮庭说好的,她还有一个月才会离开。
  宋舟其实不知道她回去后几时才能回来,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想着早走一段时间,在现实世界和管理局的人谈判拉扯的时间就多一点。
  她怕蔺浮庭又要疯。
  ***
  “王妃,王爷已经抵达驿站,但旧疾复发,不宜再奔劳,故属下奉命来接王妃与圣女回去。”
  宋舟闻言,折身去收拾东西,忍不住蹙眉,“没有按时喝药?”
  箱子里东西多,宋舟四处翻找着。
  来接她的人放缓了脚步一点点靠近。
  近到身后,手才伸出,宋舟果断转身,挥手间冷光划过,割破了那人的手,冷刃上沾了血。
  宋舟趁他不备,紧了紧匕首,往外逃。
  蔺浮庭外出不可能不带蔺外,只要蔺外在身边,就断不会让其他人接她。
  蔺浮庭的人里出了叛徒也让人意外。宋舟拼了命地往外跑想呼救,可她毕竟疏于锻炼,怎么跑得过人高马大还受过专业训练的男人,声音还没发出来,立刻被迷了蒙汗药。
  出大问题了。
  宋舟昏迷之前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到了什么地方,连脑仁都在突突直跳。
  她对于山丘之类的地方实在有不了好的预感,她相信蔺浮庭也绝对不会有。
  楚歇鱼被绑在她对面,还昏迷着。
  这里大概是一间废弃许久的烟花作坊,她们被绑的木桩下和屋子的角落还堆放了不少烟花。
  这实在不是什么太美妙的情形。
  ……
  蔺浮庭赶到山脚时忽然呕出一口血。
  天未大亮,血溅在草上,趁着稀薄的光,颜色黯淡得几乎看不清。
  “兄长!”蔺外赶去扶他。
  蔺浮庭还未来得及抬眼,余光俱是乍白的光芒。
  那些光灿烂得炫目,如闪电一般带着刺眼的亮白和尖锐的呼啸,飞至空中迸放出一朵又一朵。还不等落成冷灰,又有新的颜色代替。
  半山腰的火光熊熊,好似朝阳喷薄而出,如血的红光映得黑幕亮堂。
  天光大亮。
  蔺浮庭捂着心口发疼的旧伤,一时还有些茫然。他看着灭不下去的火光,亮色灼得眼睛酸疼,疼痛化成红色的血丝布满眼眶。
  他到驿站时发现了宋舟还没寄出去的信,厚厚一沓。拆开看,落款是还没来到的日期。信纸上是她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的那些未发生的事情,那些她要和他分享的,全是她满纸谎话编造的。
  可他没想要怪她。撒谎也好,欺骗也罢,他都没想过要怪她。
  他知道她要提前离开,他就是还想再见见她。
  为此他一刻都没敢停下来,马车坏在半道上,他便用跑的。
  听说她失踪,他又想,她或许早就回去了,回她的那个世界,平平安安的,就算他见不到她,那也没关系。
  山火还没完全扑灭,四散的热气烫人。
  这山上唯一还有生息的楚歇鱼也还在昏迷。
  蔺浮庭想,可他怎么就见到了她。
 
 
第90章 [最新] 大结局   隔壁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呀
  晋南城郊外的春色极好。
  白墙青瓦, 柳摇竹摆。
  晨起有雾,农人扛锄迎着熹光外出耕作,到了午时, 头裹布巾的妇人便领着孩子去田垄间为丈夫送饭, 傍晚各家炊烟袅袅,趁着晖光,农人高歌而归。
  新帝登基, 一扫前朝阴霾,减赋税、轻徭役, 百姓的日子一时宽松许多,各得自在。
  婆子在后厨生火做饭,蒲扇被扇得哗啦作响。
  清风扫进半合的朱漆门,屋内的竹帘沉重,也只吹得它勉强晃动了两下。书架上除了一些被翻得起了毛边或是断了苇绳的书籍,就只零星摆了一些不值钱的摆件, 看着也有些年头, 明明擦得干干净净, 却还是灰扑扑的。
  修长分明的手指按住卷起的页角, 捏了捏眉骨,男子仰头, 闭上酸涩的眼睛。黑睫纤长, 尾翼正好落在一点泪痣上。
  “兄长, ”白衣小少年又窜了个子, 进门挑帘要略弯下头才不至于碰着,五官少了一点稚气,明朗不少,“今日要回王府吗?”
  新帝登基一年。这一年励精图治, 又立了新后,受万人讴歌爱戴。至于当年辅佐新帝登基的晋南王,也一赏再赏,直至这月,陛下体恤爱卿操劳,才许他卸了朝中大半职务,回晋南安心做他的藩王。
  这不单是蔺浮庭自己的意思。
  当年逼宫,蔺浮庭下手太狠,苏辞早对他有了戒心。
  谁也不是干净人物,两人最初也不过互相利用,后来达到了目的,又难免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提防。
  苏辞吃了先帝的教训,深知蔺浮庭是什么人,实在难以把握。趁着蔺浮庭尚未走出亡妻之痛,半推半就顺了他的意,卸了他在朝中的大半权利。
  好在并没有赶尽杀绝,无论是顾念当初的情义,还是碍于皇后的面子,晋南王如今与先帝在时并无两样。
  食指勾着腕骨上的红绳摩挲,蔺浮庭起身,声音极淡,“今夜在这里宿下吧。”
  这场冗长的争斗中,他什么也没得到。
  蔺外点点头,不像从前那么多话了,只道:“好,那我吩咐下去。”
  那日他们在山下遇袭。
  先帝一早知道他们要逼宫。他们只当先帝派了一队人马想要尾随宋舟两人去所谓的圣族杀人取宝,却不想还留了后手。
  将宋舟与楚歇鱼绑至山上,要他们亲眼看着挚爱死去,又趁他们悲恸之时卷土重来。
  那日清晨他们拼死才冲出一条血路,蔺浮庭伤重,几乎无力回天,在床上躺了两月,醒后却不知怎么病情好转,越来越康健。
  蔺浮庭没再像七年前那般疯得不成人样,如常生活,如常处理政务,就连药也按时按点地喝。
  除了再也不肯宿在自己房中。
  他搬去了宋舟房里,回晋南后,每月都会到郊外别庄小住几日,住的也是宋舟从前的房间。
  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最早的那只被宋舟胖圆胖圆叫的犬半年前死了,那只小的胖圆也长大不少,被送到别庄养着,成日围在蔺浮庭脚边打盹。
  “对了,京中皇后有喜,托人来问兄长可愿做小殿下的老师。”蔺外犹豫半晌,低声道,“说是……姐姐的心愿。”
  室内寂静,蔺外没等到蔺浮庭的回答,抬头目光越到室内去看。
  蔺浮庭的眼睫颤了颤,在眼底撒下一片晃动的阴影,声音低哑,道:“好。”
  蔺外退下,室内的男子还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余晖散去,他被完全笼罩在灰翳之中。
  宋舟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似乎不打算再回来。
  ***
  第二年,楚歇鱼生了一个小皇子。
  蔺浮庭入京看过一眼,玉雪可爱的团子,眼睛像足了楚歇鱼。
  楚歇鱼常让他抱那个孩子。
  烟火点燃之前,宋舟终于解开了绳索,叫醒了楚歇鱼,要带她逃出去。抓她们的人去而复返,宋舟留下来拦住他们,她才得以逃脱。
  楚歇鱼承了宋舟太多情,如今她生活得越美满,便越对蔺浮庭有愧。
  蔺浮庭初次抱小皇子时动作尤其生疏,面上却不显,只是唇线抿得紧,让苏辞一边提心吊胆盯着,又一边忍不住想嘲笑他。
  被自己的皇后瞪了一眼,才到底没把不让他抱的话说出口。
  这年蔺浮庭留在了京中。
  新帝登基近三两年都闲不下来,楚歇鱼又有意让孩子与蔺浮庭相处。那孩子与老师相处的时间最长,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只会呀呀叫着在蔺浮庭膝上乱爬。
  他不说话蔺浮庭也不说话,被他扯着玩衣襟上的挂饰,看向用玩具逗弄外甥的楚瑾。
  新帝登基大开恩科,楚瑾得以再次参加科举,中了个状元。苏辞问过这位大舅哥想做哪一职位,楚瑾什么都没要,只要了个小小的县官。
  三月后上任。
  楚瑾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太多,被打磨得越发圆钝,仿佛苍老了不少,只是眼神还依然温润。
  他道:“有些事情藏在心中,折磨了我好些年,折磨得我良心不安,如今我想向你坦白。”
  他将八年前的事情说出口,像是放下了一座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山,陡然间轻松自在不少,好似连死都不怕了。
  “那毕竟是我的姑姑,是那时楚家唯一的仰仗,我自私自利,没敢同你说,只怕你记恨我姑姑,记恨楚家。后来见到怀玉……”楚瑾低头苦笑,“后来见到怀玉,才明白原来你一早就知道真相了。”
  “我不知道你也参与其中。”那双寒潭死水般的眼黑洞洞,戾气横生。
  “我知道,否则当年死的,又何止我姑姑与她的仆从。”楚瑾脸上有释然后的毫不在乎,“所以后来我在街上遇见……将她带去你府上,其实存了想补偿你的心思。”他顿了顿,“可其实那样,我又对不起她。”
  蔺浮庭垂过眼,将小皇子攥着要塞进嘴里的穗子抽出,没再听楚瑾说话。
  他们似乎都害怕在他面前提起宋舟,总忧愁惹他伤心,哪怕那个没良心的姑娘其实逾期一年,早已失信。
  小皇子八个月时,学会了说话,咿咿呀呀也不会叫爹娘,也不会叫老师,只会含含糊糊混着口水泡泡的一个zhou字,不知道是哪个zhou,或许是粥,也或许是州,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断断续续的,叫不连贯的zhouzhou。
  出奇的,他说话时,在场的楚歇鱼与蔺浮庭一声未吭,连苏辞都没对小皇子说的第一句话与他无关有异议。
  小皇子盘着两条小短腿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浑然不知自己噫噫呜呜说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意义。亮黄色的小袍子将他裹得圆润,他拍着小手掌冲着大人们笑。
  黑漆漆的眸底映了些微光,像是沉沉天幕偶然划过的一颗流星,闪烁了不过一眨眼。蔺浮庭的唇角,轻轻地、似为了要应付什么,难得地勾了勾。
  小皇子见有人冲他笑,摆着藕节似的手臂与腿,并用着爬向他的老师。
  待小皇子满了周岁,蔺浮庭才回了晋南。离开那日苏辞在书房问他,“不再多留几年?”
  落地的琉璃灯烧得极漂亮,折射出绚丽的颜色,流光在蔺浮庭面上打转。他穿着晋南王独有的官服,深黑色,衬得眉眼也浓郁,像一幅水墨画。
  只是沉重的墨色散不开。
  “陛下真敢留臣?”话里有几分讥诮。
  苏辞皱了皱眉,桃花眼掀起,倒也没真恼。没有那个小姑娘在,晋南王确然是再没什么想要的,也再没什么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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