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扑住他的手,打断了他:“忍着!鬼沾,让清你来解释!”
鬼沾犹豫。他也看出来苍黎现在几乎要疼疯了,往常这种时候应该是他陪在身边。
鬼沾深深看了沈湘一眼,木愣愣回身架开让清的双剑,沉默着迎了上去,拆了几回合招数。
沈湘急得要死,气道:“你俩什么毛病!鬼沾,你说话啊!跟她说,尊主有急事,顾不上跟她解释……”
让清脾气也臭,冒着火道:“什么事能急死你们!?”
她好端端在这里当了几个时辰的傻护卫,见他俩回来问了不到三句话,无端的就挨了一掌。
没看错的话,苍黎最后要打来的那一下,是要碎她的魂!
要不是沈湘打断了,这魔头还真要碎了她不成?
好,魔尊夫人是个好的,可惜眼瞎了,嫁了个混蛋!
让清想,我他爷爷的也是爹娘亲朋宠到大的,谁还真是你们家护卫不成?给你和颜悦色你就敢给我开染坊,我呸!
让清越想越气,照着鬼沾就劈头盖脸的一通劈,鬼沾终于开口:“事出有因……让大人,尊主真的有急事。”
“有个屁的急事!界碑不倒,还有什么事能急成这样?!”
鬼沾也没想好理由。
他无措地望着已经飞远的那对夫妻,不料却看到自家尊主一把抱起沈湘,埋头像是亲了上去。
脚下的祸水似乎更急切了。
他听到沈湘喊:“再忍忍!!开结界啊起码!”
祸水如流星般砸向血桃林,莹蓝色光芒一闪,结界落成,再也看不到身影,也听不到声音了。
鬼沾呆愣的脸上奇迹般的闪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来:“唔。”
让清也不打了,她看愣了。
好半晌,她气结道:“这他祖宗的就是你们的急事?!”
她甚少在外人面前用如此粗鄙之语,但今天,她是真忍不了了。
不光她,后面跟来的不知道要嘱咐什么话的仙界小修士们也愣了。
为首的仍然是六劫,他哪见过这种急色之事,瞪着眼睛死盯着那块血桃林看,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让清骂完,回首一指,这条冰山美女蛇以气吞山河之势,大声赶客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恩爱的吗?!”
是,仙界哪里有这等刺激事,大家支支吾吾红脸低声骂天骂地,六劫还小声道:“不知羞耻!”
“上他们跟前骂去!”让清听见也不忍,他们魔界的人向来是随性子说话,气不过就当场骂,“最好让你们仙尊也听见,比比看啊来!”
鬼沾弱巴巴劝道:“……见好就收。”
让清眼睛瞪得像牛铃:“你怎么不去跟你主子说这四个字!?”
六劫听到她扯到自己仙尊,本来挺生气的,但看见让清敌我不分谁都骂,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六劫道:“仙尊让我们来传句话。这次招待不周,未能尽兴。但魔尊是有远见之人,日后还有机会,吉莲山除魔一事,我派定在十日后,在吉莲山脚下的知味镇碰头。其余的……等魔尊方便,再说吧。”
六劫最后的半句话说得别扭,自己说完还龇牙咧嘴了一番,仿佛被血桃林的红色灼伤了眼睛,狠狠别开头回去了。
让清:“一个个的,鼻孔仰到天上去!”
鬼沾:“让大人冷静了吗?我还要去照料尊主,就不……”
让清哼笑:“鬼君几条命?赶这个时候去照料你尊主?不怕你尊主把你给‘照料’了?!”
鬼沾吧唧吧唧嘴,蔫巴巴放下了手。
也是,如果他这个时候赶过去,让清一定会起疑心。
尊主急色总比尊主是个病秧子要好得多。
苍黎紧紧抱着沈湘甩开结界后,便扑身跌跪在地上,噗出一口血来,浑身都在抖。
沈湘从前只知道他头疼,没想过会是这种程度,懵了一瞬,连忙捏住他下巴,让他把血吐完。
“好点了吗?要怎么处理?”沈湘问。
苍黎艰难抬手,按住她眉心,给了她一点修为,沙哑着嗓子道:“鬼沾……”
“好,要等鬼沾来,还有要交代的吗?”
苍黎摇了摇头,撞进沈湘的怀里,连带着她一起,倒了下去。
沈湘:“苍黎?”
疼昏了。
这该怎么办?
沈湘从他身子底下爬出来,把他摆正了,挨着他坐下等鬼沾。
等了好久,鬼沾才进来。
沈湘:“怎么如此慢?就只是跟让清解释一下,用得着这么久吗?”
鬼沾:“我用的尊主急色搪塞过去了。那总要等一等,不能坏了你们的好事吧。万一被人看出破绽不就出事了吗?”
沈湘:“……”
沈湘叹气:“你们主仆二人,怎么就全都不知变通呢?”
鬼沾:“那该如何?”
沈湘:“你不会说,你怕我的身子骨承受不住,过来提醒你家尊主节制一些吗?”
鬼沾:“……”
鬼沾呆愣着脸,大为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
鬼沾:哇哦,这样还能体现我们尊主身强体健,无比厉害!不愧是你,夫人,好聪明!
沈湘:……说到底……你俩都是男德毕业班的吧。思绝楼其实是男德培训机构?
第17章 .二十年一梦
“然后呢?”沈湘问,“这应该是老毛病了吧?”
鬼沾挨着沈湘坐下来,乖巧抱膝:“等尊主醒。”
沈湘满头问号满面狐疑。
她道:“很早就想说了,你跟苍黎忽而成熟,忽而……毫无常识。”
沈湘咽下傻这个词,真诚询问:“思绝楼什么都不教,只教你们杀人吗?”
鬼沾说:“我不知道。”
沈湘发现了,只要她一提起思绝楼,鬼沾就会说不知道。
“那他这病,是从前就有的吗?”
鬼沾点了点头:“刚来的时候就有。”
“刚来?”沈湘琢磨着鬼沾的用词。
鬼沾又不说话了。
沈湘:“是因为不能说吗?我问起思绝楼,你要么沉默要么就是不知道。”
鬼沾摇头:“有些是不能说,有些是真的不知道……我很多记不清了。”
“记不清?”沈湘询问,“是和我这种记不得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鬼沾慢慢抬起头,望着天穹发了会儿呆,说道:“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什么都记不清了,但知道自己真的有做过那样的梦……虽然我从未做过梦。”
沈湘盯着他的姿势陷入沉思。
良久,沈湘说:“你……应该也有女魂吧?”
鬼沾呆脸转向沈湘,神情更呆了:“何意?”
“之前苍黎曾提到过一个名字,忘烟。”沈湘说,“我就在想,应该是个女孩子。”
鬼沾愣了好久,回答道:“那是我……妹妹。”
“那你……”
“我是鬼沾。”他说。
沈湘绕不清,知道现在也问不出结果,她垂头沉思片刻,拍板道:“不能这么等。原先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他才让我等你来……现在看来,估计是他只信你。这样,有没有灵丹妙药或是能缓解苦疼的法器?”
鬼沾看向苍黎手指上的灵戒。
沈湘:“明白了。”
她伸手过去拿,鬼沾提醒道:“尊主在戒指上下的有禁制……”
并没有,沈湘畅通无阻把灵戒顺着苍黎的手指捋了下来。
鬼沾闭嘴了。
灵戒是一个人的贴身宝库,里面是一些重要的钱财器具等等,这枚灵戒是苍黎打赢路随霜后,从他身上夺来的,下了禁制,据为己有,连鬼沾都碰不得。
沈湘戴上灵戒,从里面一样样翻找。
“这药是什么,你闻闻。”沈湘扔出来一瓶药。
鬼沾还真闻了,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清心丹。仙界用来压抑不合时宜的淫念的东西。”
沈湘心想,鬼沾还真是见识多,他好像什么都懂一些,但你如果问他,他又说不知道,语气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
沈湘又摸出一瓶药:“这个呢?”
鬼沾闻了,说:“是仙界常用的百花丹,闭关前用来驱除心魔的定心丹药,常年食之有异香,仙界的人都挺喜欢的。”
沈湘点头:“还是些没用的小玩意儿。”
翻了好久,几乎摸出来的八成法器丹药,鬼沾都能说出用法。
有意思的是,他能准确快速说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是仙界的。
鬼沾认为他能认识仙界的东西不足为奇。
“魔修没几个能踏实炼器,加上魔界的天道气运也不在此,所以我们魔修的宝贝,绝大多数都是仙界的,要么是抢,要么是捡漏,总之你没几样仙界的东西,还不好在魔界行走。”
沈湘笑而不语。
她心中有了推测,鬼沾是苍黎用碎魂捏出来的,主魂是谁不清楚,但他保留了许多魂魄的见识,这才有他参差不齐的知识储备,时而可靠时而奇怪的言谈举止。
沈湘摸出了一个铜制香炉,模样平平无奇。她掀开盖子闻了闻,说道:“应该是安魂香?”
鬼沾凑过来看了,确定道:“不错,是安魂补眠用。”
沈湘捏了个诀燃火,可惜修为不够,火苗在手指扑腾了一下就灭了。
沈湘推给鬼沾:“点上。”
鬼沾:“这有何用?”
沈湘说道:“苍黎外表无伤,想来应该是魂魄伤。既然是安魂香,那就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定一定魂。”
鬼沾又被沈湘轻易说服了,二话不说点上了:“有理。”
香袅袅飘出,不出半盏茶功夫,沈湘的眼皮子也沉了。
她识海黏稠,迷迷糊糊想,完蛋了,这安魂香的功效也太强了些。继而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血色桃林中,唯有鬼沾还醒着,他愣愣看着沈湘额头砸进苍黎的怀里,昏睡过去了。
鬼沾想了想,鬼沾挪过来,一本正经道:“尊主,你已经成婚了。我让夫人睡得舒服些,合情合理。”
他说着,把沈湘摆正,让她和苍黎依偎在一起睡。
而后,他尽职尽责,背过身去,坐在不远处望风,很是贴心。
沈湘朦胧中睁开眼,自己的识海仍是一片黑暗,她握着那杆旗,在黑暗中走了许久,才慢慢看到了光。
光惨白又微弱,走过去,又突然刺眼。
沈湘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时,完全是陌生的环境,昏暗的光线,戴着银面具裹着黑斗篷的人。他们都很高大,又长又细,像被拉长的影子,无声地行走着。
沈湘很快就意识到,她自己没有记忆,所以她进入了别人的记忆。
沈湘也跟着他们走,等面具人散开,她才看到,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孩子。
是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穿得很简单,一件白布衣空荡荡遮住整个身体,头发散着,发质倒是很柔软,乌黑发亮,眼睛大大的,黑漆漆的瞳孔,长得很乖,就是神情呆呆的,就像没睡醒一样,懵懵懂懂跟着他们走。
队伍停了下来。
一个人说道:“你们多了个新的伙伴,他叫苍黎。”
苍黎?!
沈湘震惊不已,她进入了苍黎的记忆中吗?
面具人的声音很平常,平常的就像听一遍就会忘记的街头叫卖人,简单介绍了苍黎的身世。
“他和你们一样,也在落月城中失去了父母。”面具人说道。
另一个人也开口,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语气:“从今往后,思绝楼就是你们的家。”
沈湘走过去,顺着面具对准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一群抬着头的孩子。他们都穿着一身粗布白衣,有男有女,大多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有的身量高些,人也看起来成熟些。
他们静静听这些面具人说完,又看向苍黎。
沈湘皱眉。
苍黎恐怕是这个思绝楼中年纪最小的孩子了。
正想着,旁边的一个面具人突然拎起身边的苍黎扔了下去。
有几个孩子跳起去接,有的就直愣愣看着他往下掉。
左边年纪大些的男孩子接住苍黎,顺势在地上翻了个身,站起来稳稳当当把他放下来,一个女孩子连忙把苍黎拉到身后,轻声安抚了几句。
苍黎不吭不响,只用眼睛无声地看着他们,一脸懵懂。
面具人如烟一样晃晃悠悠消失了。
“原来是个白痴。”右边有个眯眼睛的男孩儿讥笑,“好漂亮一傻瓜,半乐,不如把他让给我们,十天后的比试,我让你们一条命。”
那个接住苍黎的男孩子瞪了瞪眼睛,跨步站在前面呵斥:“连尚,你积点德吧!”
沈湘咦了一声,难道他们思绝楼还分阵营?十天后的比试又是什么?
眼前一花,场景又变了。
一男一女在小阁楼中商量,苍黎站在一旁,手指戳着半块米糕,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吃。
“半乐,他好像真是个傻的。”那个女孩子轻声说道,“我试探过了,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话,你看……连米糕都不知怎么吃,魂魄好像还有伤。”
“别急,你让我再想想。”叫半乐的那个男孩子叹了口气。
“还有三天就该比试了,连尚说,这个孩子没有仙骨只有魔息,是他们魔修的遗孤,应该去他们那边才对……这样的话,或许给他们也不是不行,我们这里的仙修本就人少,你现在都要连战三人,再加上这个孩子,我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