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自然不会给他的剑起名,师父说的是他。
只是他,像是故意作践自己,咧着嘴笑,对这把本命剑道:“听到了吗?说我们是祸水。”
沈湘哪知道苍黎心中所想,她想起苍黎刚刚对战魔君,招唤剑时喊的名字,诧异道:“祸水?”
苍黎轻挑着眉,看向沈湘,脸上的表情似乎在等沈湘吐出厌恶反感的语句来。
沈湘道:“祸水一词,怎感觉是在说女子?”
她抬头看了眼苍黎,他漂亮得很是出众,但也没有女子的阴柔妖娆之感。
奇奇怪怪的,不管是这个魔尊,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是这个有关思绝楼的故事。
谁会培养一个魔尊去打倒另外的魔尊?
这不就是养虎吗?
若是放在朝廷上,那就好像是,为了打倒一个拥兵自重的将军,就再培养一个小将军取而代之。而且培养的时候,并没有动之以情……就不怕小将军反过来噬主吗?
沈湘想不通这个逻辑。
她反正是不会这么干的。
苍黎收起剑,摆手让鬼沾去清理无梦崖。
“四位魔君的那些家人……”鬼沾问道。
苍黎垂下眼,半晌才开口道:“随便你。”
鬼沾领命离去,魔殿阶下,只剩苍黎和沈湘静静站着。
苍黎:“说吧,你半夜不睡,跑出来做什么?凭本座的姿色修为,还留你不住吗?”
沈湘摸了摸鼻子,比起解释自己半夜闲逛,她巧妙的转移了话题,问了苍黎一个问题:“你与我成婚,主要不是为了稳固魔尊之位吧?”
苍黎弯嘴一笑,兴趣盎然道:“哦?那你说说看,是因为什么?”
“你根本不需要像人间皇帝那样,借婚姻做文章,因为你对魔尊之位好似没什么想法,也不钻研帝王平衡。再者,能拥有四大魔君头衔的,也是魔界中的佼佼者了,但你以一敌四,都能轻松压下……你有绝对的力量,那你跟我成婚,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因为……”苍黎说道,“能省去不少麻烦。”
“我思来想去……”沈湘说道,“是因为,你其实没有看起来这么轻松对吗?你……难道说,和之前的魔尊路随霜交手时,受伤了?”
苍黎半遮着眼眸,懒懒看着沈湘。
沈湘定了定神,又道:“我猜对了?那……我具体,是什么用途?”
“你?”苍黎终于不再看她,他径自上台阶,慢悠悠走着,红衣在夜风中飘着,“你自然是本座的药。”
沈湘大惊,心中一突。
仿佛知道她想岔了,苍黎说道:“放心,至少现在,本座还未发现拿你炼药的必要。”
“那我……如何让您用药?”
“你的魂魄,很有意思。”苍黎道。
沈湘紧追着苍黎,听了苍黎的话,绕了几个圈子才恍然大悟:“这就是你要跟我同床而眠的理由?”
“不错。”
沈湘:“可……可这样,也不需要成婚吧?”
闻言,苍黎脚下一顿,转过身来,金色的眸子惊讶地盯着沈湘,沈湘没有刹住,撞在了他的怀里。
“啊?”沈湘揉着头,很是不解,“尊驾一定要成婚是因为什么?”
哪知苍黎却说:“不成婚,如何在床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沈湘惊呆了:“你竟然……还在意这个?”
苍黎也震惊了:“你这家教……可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
苍黎:主要就是因为,我需要抱她镇痛,但不成婚,又怎么能跟女子搂搂抱抱?
沈湘:???
沈湘在军中野惯了,so()
第6章 .公狐狸精
话说开,苍黎行事更加理直气壮,一把揽过沈湘回了内殿,按住沈湘圈在怀里,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沈湘知道他睡着,是因为他睡得极其痛苦。眉毛始终皱着,睫毛也在颤动,明艳的脸庞此刻有一种孩子般的纯真,就像做了噩梦。
沈湘观察到,他睡眠很浅,偶尔会用手去按住心脏,继而被自己的动作惊醒,睁开眼警觉地看一眼四周,之后再闭上眼睡觉。
有时他睁开眼时,恰巧会跟沈湘的视线撞个正着。
沈湘会立刻闭眼,听到他轻轻哼笑一声。
还有几次,他会自说自话:“就知道你是留恋本座的姿容,不忍入睡。”
有一次,沈湘想,看就看呗,苍黎睁开眼,沈湘也不避开视线,直愣愣看过去,坦坦荡荡。
那魔头愣了会儿,抬起手,闭眼睛的同时,霸道地将她的眼睛也合上,带着浓浓的鼻音懒散道:“睡觉,时间有的是,明天看也来得及。”
沈湘睡着了。
梦里都是这魔头的那双金色的眼睛,她在朦胧中想,什么东西的眼睛会是金色的呢?
她也是浅眠,感觉到身边人有动作,她警惕地睁开眼,却看了个空。
沈湘惊愕起身,发现苍黎竟然站在门口,自顾自地换衣。
他脱下外面的红衣,里面穿的也喜庆,一层又一层,又是粉的又是紫的,撞在一起,叠在身上。
不过看起来,除去最外面那层红的,剩余的这些像他平时的穿着习惯,沈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就花花绿绿的。
苍黎好似很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沈湘这么想,也这么说出来了,苍黎的神色就像自己被夸了,扭头颇为欣赏地给了沈湘一眼,嘴角一弯,倨傲道:“没看够?”
沈湘敛起几分胡思乱想,说道:“……我昨日做梦都在想,还是想不通,你做事太过离奇,连你说的思绝楼之事,都很离奇。”
“想不通就不必费脑子,我也没指望你能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苍黎也不再说什么,拉开门,袅袅婷婷走出去。
沈湘登上鞋追出去,已经看不到人了。
大殿内,低魔们老老实实的垂头擦地,忙里忙外收拾昨晚的酒肉残局。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看起来和人间的宫侍一般。
沈湘拽住一个问道:“你们是这殿里的侍从?”
“回夫人的话,没错。”那个小魔一举一动都很有礼,毕恭毕敬回答道,“尊主起身太早,我们还没收拾妥当,我这就让他们加快速度!”
小魔说罢,指挥几个小魔修磕了点药石,捏了个简单的清扫术,加速打扫起殿内的雕梁画栋。
沈湘逛了一圈,守卫也都不拦着,应该是苍黎交待过了。
沈湘这次把大殿里外都摸索明白了,又拉着一个守卫问:“你们这里既然有皇宫大殿,那可有内库?”
守卫挠了挠头:“这……这得问君大人。”
“……何为君大人?”
“就是君丝竹大人。”守卫说,“他是管账的。当初旧主还在时,钦点了他来算账拨发灵石。咱尊主来了之后,也没调动这些当差的,君大人依然是管账的。”
“哦,账房先生。”沈湘懂了,“那这位账房先生,又在何处?”
“夫人往西宫去就是了。”守卫指着西边,沈湘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长长的廊桥。
“倒是有趣。”沈湘惊奇道,“怎么昨晚就没见到还有西宫?”
“晚上夜雾重,瞧不见的。”守卫说道,“西宫是我们调息的居所。其实要不是尊主交待了,我也不会让夫人去西宫,夫人身子骨脆,万一被吓到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多谢。”沈湘抱拳,蹦蹦跳跳下了台阶,绕过廊桥去了西宫。
守卫摸了摸鼻子,半晌嘿嘿一笑:“这位和雪盏夫人不一样呢。”
雪盏夫人从不会如此走路,看起来,魔尊的这位新夫人年纪不大呢。
魔界白日也笼着一层薄雾。
沈湘方向感极好,可在雾气的笼罩中,不免头有些发昏。
她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就见眼前有个小宫殿,她便推门进去了。
宫殿空无一人,魔蛛织的网遮盖了大半个顶,灰尘扑扑往下掉。
沈湘:“这是什么地方?”
看起来像个寝宫,四周挂满了画卷,每一张画的都是女人。
乍一看,沈湘心突突跳,害怕自己看到什么光身子妖精缠斗的女子像,可走近了仔细一瞧,画中的女人都是同一个人,且都形容端庄,品茶,下棋,斗蛐蛐,打坐……看起来像是在记录这位女子的日常生活。
沈湘一张张看,不知不觉走到了偏殿。
偏殿内有书房,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堆放着一整面墙的书画卷轴。
沈湘好奇心驱使,信手翻书,想要了解此女子的品味喜好。
不想两三本后,竟然拿到了一本仙门修炼路子的《无上心法》。
沈湘翻开粗略看了,的确是正经的心法,教人如何吸纳天地之灵气,进入无上境。
这本心法中,还有小楷朱批,写着一些修习心得。
沈湘仔细辨读了几行字,发觉这人的批注是为魔修所作。
“君应遵天地之法,魔界灵息并不匮乏,君寻自己道路修炼,修心为上。”
“君行事冲动,切记,修性修心。”
“君因思吾儿清遮而走火入魔,吾帮不上忙,唯有促君多读多调息,早日放下,不使心魔有机可乘,勿使自己命陨此心魔……”
沈湘想了想,把这本书卷起来,塞进了衣袖中。
从这古怪的宫中出来,雾淡了许多。
沈湘隔着雾气看到了太阳,找到方向又开始游荡。
这一路遇上了不少低阶魔修,沈湘问了路,总算是找到了账房先生君丝竹。
这魔名字取得很是贴切,橡根竹子,脆生生的,端方如玉,竟还给沈湘一种颇有君子风骨的错觉。
“是新夫人吧。”君丝竹声音也很柔,拨了几枚算珠,停下手来,抬头看向沈湘,“夫人是缺什么?倒是君某怠慢了。新主不喜有人在身边伺候,又因喜宴办得匆忙,故而我还未来得及安排侍候夫人的事宜。”
这番话,文绉绉慢吞吞的,倒不像个魔。
“你读过书?”沈湘问,“名字不错。”
“确实读过。”君丝竹给沈湘沏上茶,恭敬递来,坐回去后,才礼貌开口,“是雪盏夫人教的,只是让我们都识些字罢了。我这个名字,亦是雪盏夫人给的。”
“雪盏夫人是之前路随霜的夫人吗?”
“正是。”君丝竹微笑道。
“她读过书?”
“不错。”君丝竹道,“雪盏夫人是仙门出身,你可听过千山派?”
“仙门第一,雪影千山,千山派。”识海中跳出这样的讯息,沈湘点头。
“雪盏夫人是千山派开山立派的宗主雪凤鸣之女,仙门第一美人,栖云仙子。”君丝竹面露怀念,“如今的千山派掌门雪里行,是我们雪盏夫人的兄长。”
沈湘想到了那处薄雾魔宫中的画像。
她道:“雪盏夫人……莫非是眉眼清淡,神情端庄,看起来很好脾气的模样?”
君丝竹激动道:“新夫人见过?!”
“我路过一处宫殿,看见了画像,想来应该是她。”沈湘坐姿四平八稳,拿起茶盖,不紧不慢吹了吹茶,抿了一口。
“不错!那些都是魔尊大人习画后,为雪盏夫人画的!”君丝竹不住地点头。
“……倒是奇怪。”沈湘说道,“那这么说,你们这里的魔宫,也应该是雪盏夫人的手笔了?”
“魔宫是旧主路随霜为了雪盏夫人修建的。”君丝竹道,“若非雪盏夫人,路随霜仍然居断崖,杀伐度日……是雪盏夫人让旧主和我们过得像个人。”
头更晕了。
不仅晕,还饿。
丹田又空落落的,沈湘吐纳几下,竟然还察觉到了一丝疼痛。
难道是饿的?
正如此想着,那疼痛猛然跳脱放大,砸向丹田。
沈湘一口血喷出来,摔了手中的茶杯。
昏倒前,她看到君丝竹慌张无措的表情。
沈湘想,嗯,那她应该不是被暗算了,至少这茶水里是无毒的。
沈湘在识海虚弱打坐,根本支不起身子,魂旗也恹恹垂着,有气无力。
疼痛还在。
沈湘想起,昨晚那个给自己递酒的魔头说过,酒里下的有东西。
昏沉沉中,一股暖流注入。
沈湘又疼又冷身体舒展开来,引着暖流运转了几个小周天。
而后吐纳入丹田,咂了咂嘴,还是觉得,没饱。
她说:“还是饿。”
似乎听到了一声冷笑,这之后,修为源源不断地流了进来。
沈湘有了饱腹感,也就有了安全感。
吃饱喝足后,她在识海中调息,又将修为喂给魂旗。
好半晌,沈湘才从温暖的识海钻中出来,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睛,她吓了一跳。
刚刚还温文尔雅与她说话的君丝竹,现在正吊在她眼前,气息奄奄。
他发丝凌乱,一条伤痕累累的毛绒尾巴耷拉着,不住地颤抖。
狐狸?
沈湘愣神,君丝竹不是个竹子精,他是个公狐狸?
“醒了?”苍黎慢慢从门外走来。
沈湘看来看去,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不是茶的问题!”
苍黎挑眉,金眸锁住她的脸,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