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想要个烤红薯。”那人披着长发，低着头声音如蚊蝇般微弱。
她伸出手，袖子太短的原因，露出了一截黢黑的手臂，手臂上全是大块的青紫，手指捏着张皱巴巴的一毛钱。
林昭看着来人，瞳孔微震。
因为眼前的女孩子，在这么冷的天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和一条黑色的单裤，衬衫被洗得发白发旧，单裤上全是补丁和破洞。
林昭看着来人，微微有些心惊。
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了。
“林昭姐，这……”刘翠显然也看清楚了女孩的模样，借着路灯的光在看到女孩手臂上的青紫后，她赶紧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发出叫声。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这样对一个女孩子。
听到刘翠的声音，林昭这才反应过来。
她压下心底的心惊后，摇摇头说：“我们准备收摊了，还剩下三个烤红薯就不收你的钱了，当做送给你的，我这还有杯奶茶，你赶紧拿着暖暖身子。”
林昭赶紧把烤红薯和奶茶打包装好，递给那位女孩。
那个女孩微微摇头，声音虽然很小很弱，但很明事理地说：“姐姐，还是给我一个烤红薯吧，我爸说过，不能白拿别人家的东西。”
刘翠也跟着劝道：“没事妹妹，我们也吃不下这些烤红薯了，带回家也是浪费的，你拿回去吧。”
小女孩没有说话，手里还倔强地捏着那一毛钱，有种她们不收下钱，她就不要烤红薯的架势。
刘翠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把视线投向了林昭，希望林昭能想想办法。
看着小女孩这幅模样，她实在是心疼。
林昭这下知道了，如果她们直接送给这位小女孩的话，恐怕这个小女孩不会轻易的接受。
所以得换个法子。
林昭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一些：“不是白拿，不是白拿，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住在附近？”
女孩微微点了点头。
林昭循循善诱：“那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游敏淑。”游敏淑声音微微弱弱的，看起来似乎很久没吃饭了。
“敏淑，是这样的，我明天还要继续过来摆摊卖烤红薯，你明天下午能不能帮我守着这个地方，我怕到时候这个位置被别人占了，这样我就不好摆摊了。”
“作为报酬，这三个烤红薯和奶茶我都给你好吗？”
林昭轻声细语地解释，游敏淑听到她的话后，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她。
游敏淑不明白，这位漂亮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看了眼散发着香味的烤红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真的很饿很饿，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烤红薯和奶茶真的好香好香。
林昭也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回了个温柔的微笑。
见游敏淑有些动摇，林昭语气更温柔了些，还有些耍无赖的味道，“拜托了，我家住的比较远，真的来不了那么早占位置。”
“那、那好吧。”游敏淑不好意思地接过红薯，收回手里攥着的那一毛钱，有些不知所措。
林昭见游敏淑接过烤红薯，终于松了口气，她够了勾唇，笑道：“那好，那就拜托你明天帮我看着这块地方了，太感谢了！”
她双手合，灿烂地笑了起来。
游敏淑呆呆地抬头看了眼。
眼前的漂亮姐姐很好看，杏眼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清澈，温柔的眼里落了些路灯细碎的光和温柔的笑意。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嫌弃她。
不嫌弃她脏，不嫌弃她没钱。
游敏淑有些愣愣的，眼神懵懵懂懂的。
即便还没吃手中滚烫的烤红薯，但她心里此刻却是暖暖的，连起了风都不知道。
林昭坐上了三轮车，刘翠坐在三轮车后，两人冲游敏淑挥挥手告别。
见远处游敏淑的身影越来越小。
刘翠这才叹了口气：“林昭姐，你刚刚也看到了吧。那小姑娘的手上可全是淤青啊，看得我后背发寒。而且那小姑娘瘦得跟竹竿似的，看起来就是营养不良，也不知道是谁家姑娘，看了真让人心疼啊。”
林昭骑着三轮车，猜测道：“那个小姑娘估计是被人家丨暴了，我感觉她精神可能也有点问题。现在虽然还不知道是谁做的，但相处久了以后我们就能知道了，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刘翠想到小姑娘就觉得揪心，忍不住问：“那我们不能直接问那个小姑娘到底是谁打的她吗？”
“你现在问，她估计也不会说的。”林昭叹了口气。
“怎么会不说，难道是谁打的她，是谁不给她吃饭的，她都不知道吗？”刘翠还没懂林昭意思，越说越生气，“我看那姑娘也是个会说话的，不至于这么傻吧。”
刘翠的想法很直白。
林昭有点无奈：“翠翠，事情要是能有你想得那样顺利就好了。家暴，家暴，就是家庭暴力，家里人打了她，不给她吃饭，她能说得出口吗？”
“要是那么容易说得出口就好了。”
“即便是那个小姑娘说了是谁打的她，是谁不给她吃饭的。”
“可是那是她家里人，她说出这些以后，她家里人如果被抓了，那她的生活保障该怎么办？如果她家人没有被抓，而是要求写检讨，那她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过得更难”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林昭直接把其中的利弊都掰扯清楚，说给刘翠听。
话音刚落，又起风了。
林昭紧了紧围巾，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翠此时却沉默了。
她知道林昭说的的确没错，倒是她想得太肤浅了。
直到骑着三轮车回了仓库，两人之间都没有再继续说话，氛围有些沉重。
“翠翠，来帮我把这个端下来。”林昭知道刘翠还想着那个小姑娘呢，她叹了口气，喊道。
“来了，林昭姐。”刘翠回过神和林昭一起把东西搬了下来，“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林昭把装西米的保温盒拿进厨房，“我们把装东西的器具洗干净就好，待会咱两一起回去。”
“好嘞。”
刘翠拎着两个暖壶跟在后面。
等到两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后，时候也不早了。
两人一起坐了末班车回了大院，好在仓库的位置和大院的位置离得并不远，两人很快就下了车。
在车上林昭算了算今天一天的营业额，总共有四六块钱，相当于厂里工人大半个月的收入了。
这钱她没有和刘翠分，而是记在了随身带的账本上，以后卖东西的材料还得花钱，等彻底盈利以后再分账也不迟。
林昭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刘翠，刘翠也没有拒绝她的打算，而是选择让她全权分配。
等到了住所楼下，她和刘翠分别后，走上了楼。
可是门口站着的人，却让林昭有些感到意外。
来人看见了她，喊出了她的小名。
“昭昭。”
第77章 .豪言壮语 ·
“表姐, 你怎在这里？”林昭走近了些，这才看清了来人。
她一头雾水。
这都大晚上了，表姐守在她家门口干嘛。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都这么晚了, 你不回去休息吗？”
李芳半响没吭声。
林昭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表姐看样子在门口等她等了很久的样子，怎么就喊她一声不说话了？
表姐该不会又和曾志远闹矛盾了吧？林昭心里不确定地想。
李芳又沉默了会, “昭昭, 我今天来没什么事，晚上散步的时候，看你家这么晚还没灯，我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 过来看看。”
其实她想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的, 但觉得解释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于是又把话赶紧咽了回去。
她今天和大院那群碎嘴的女人待在一起聊天，是她隔壁新来的卷发女拉她一起的，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些人聊天的话题会扯到林昭身上去。
她也没想到话题会越来越偏。
更没有想到, 林昭会听到那番话。
她心里十分复杂和迷茫，也不知道林昭听到了那番话，还看见了她，会怎么想她。
她是想来解释的，可解释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李芳：“……”
“没什么事，我和刘翠刚到工厂卖完烤红薯回来。”光线太暗的原因, 林昭也就错过了表姐脸上不断转换的犹豫和挣扎。
今天这一天, 真是太忙了。
又是准备材料的，又是卖烤红薯的。
林昭的确是没什么精力再与李芳攀谈了，她拿钥匙拧开了房门, 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表姐，今天我太累了, 就不请你进去坐会了。”林昭眉眼弯弯，脸上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笑容。
本来卖完烤红薯后，还是挺激动的，也没感觉到有多累。
激动褪去，林昭很快就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很酸很累，肌肉酸胀胀的，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去招呼表姐再进来喝一杯热茶了。
应该是她不怎么做重活的原因，林昭心里叹了口气。
过了这段时间，看样子还得再招个伙计来帮忙。
“那好，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李芳心里还在纠结挣扎，听到她的话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个有些尴尬的神情。
林昭什么也没看到，直接带上了门。
关上门，屋内的温度明显比屋外高很多，空调是一直都在开着的，林昭赶紧脱掉厚重的外套，窝在沙发上休息了会。
真是要命了。
她真没想到啊，现在不仅手脚酸酸涨涨的，手心也不舒服，应该是她很久没骑过自行车的原因，就连手心都特别的红肿发痒。
她窝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这才觉得有些口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润了润嗓子。
也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林昭端着热水上前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电话声又在此时停了下来。
她盯着电话上显示的号码，看了会后，又兴趣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应该是打错了。
但林昭没有看到的是，在屏幕暗下去的时候，那个陌生的号码已经打了好几次这台电话机。
而在电话的另一头，李如龙黑着脸，拎着公文包推门回家了，李长宵沉默了会，放下了手中的电话线，看向了他的便宜爹。
*
一夜无梦。
等到太阳高升，林昭这才从床上悠悠转醒。
兴许是昨晚太累的原因，她昨晚睡得不太好。
她打了个哈欠，披上件外套，不情愿地起了床。
穿戴整齐后，她也没打算在家里做早餐，太耗精力了，在食堂凑合凑合就行了。
等到了食堂，打好早餐后，林昭看见了刘翠远远地就冲她招手。
“林昭姐，坐这里！”
林昭端着盘子过去坐下：“昨晚你回来后，累不累。”
“累？”刘翠放下了手中的白面馒头，有些疑惑，“还好啊，我觉得不累。”
“我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累得很，睡觉也不太安稳。”林昭喝了口粥，有气无力地说。
提到这个，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还有点酸。
“那肯定是你平时不怎么干活，昨晚我觉得还好，挺轻松的。我以前在大队里的时候，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就要上山去摘茶叶，去田里拔草，比这个累多了。”
刘翠迅速解决手里的白面馒头，眼睫一眨一眨的，整个人看起来精力充沛。
听着刘翠对摘茶叶和拔草的描述，林昭就觉得很累了。
不过，她也觉得卖烤红薯累。
忙活一整天，摆摊还得一直站着。
刘翠说的的确没错，她的确是没怎么干过重活。
这突然干起重活来，身体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不过休息了一晚以后，身体没有那么累了。
林昭又尝了口咸菜，喝了口白粥，随意扫了眼刘翠盘子里的早餐后，又看了眼自己盘子里的早餐。
她沉默了。
刘翠盘子里有四个大的白面馒头，还有一大碗葱花面。
而她的早餐就打了碗白粥和一个花卷。
沉默了会，林昭又去给自己加了个鸡蛋。等到她把早餐解决完后，刘翠也刚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面汤。
刘翠放下碗，一脸吃饱饭的满足：“林昭姐，我们今天几点出发去仓库？”
“上午十点吧，今天要忙的事情有点多。”林昭沉思了会。
今天她还打算去广场看看烤红薯好不好卖，广场的人多一些。
刘翠提到赚钱就干劲十足，“好，那我等会来你家喊你。”
看着刘翠一脸干劲，林昭似乎也被感染似的，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让一旁新来的男医生看了都有些脸红。
把餐盘放回收纳处后，两人各自回家准备了一番，又一起坐公交前往仓库。
“林昭姐，你要的紫薯我给你带过来了，今天咱们要做什么？”刘翠轻松地拎着袋红薯进了厨房。
林昭正在搓凉粉，随意扫了眼：“放在地上吧，我待会教你做芋圆。”
“芋圆？”刘翠有些好奇地问，“芋圆也是加奶茶里的吗？”
林昭点头，现在没空说话。
她往搓好的凉粉里分别倒入桂花柚子酱和草莓玫瑰酱。
两勺酱下去，两盆里面的白凉粉立马变了颜色。
林昭摘下手上一次性手套，这才抽空看了地上的材料一眼。
芋头，紫薯，南瓜，木薯淀粉，都有了。
材料齐全。
告诉刘翠做芋圆的方法后，林昭便把做芋圆这件事交给刘翠，她则在一旁忙着煮奶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