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蕾丝继续道:“如果您想要对方赔偿,请尽可能地提出来,校方会尽力做好中间的协调工作。作为一家历史悠久、与皇室密切合作的学院, 我们是不会对这种恶劣事件坐视不管的。”
男人没有回答, 看着窗外出神。
杜蕾丝叫了他一声:“卢卡斯先生?”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 引得杜蕾丝也顺着他的视线向窗外看去。
窗边的梧桐树叶子发黄,已经凋零了小半,略显光秃的树枝上, 一只胖乎乎的知更鸟歪了歪脑袋, 一双豆豆眼也望着他们的方向,竟像是在和卢卡斯“对视”。
“什么?”卢卡斯猛然回过神,对杜蕾丝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 我刚刚走神了, 没听到。”
杜蕾丝:“……”保持微笑。
她问:“您看起来很喜欢小动物?”
卢卡斯又喝了口红茶,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这种说法:“我对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充满好奇。那种鸟叫什么名字?它长得很圆。”
杜蕾丝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捏住裙子。
忍,她忍, 即使这男人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她前面的话算是白说了, 但她是个淑女,不能发脾气。
她微笑着说:“是知更鸟,长得很可爱,对吗?”
卢卡斯:“可爱?也许吧,它长得很圆,如果在它的身体里藏上一枚炸弹,迷惑性一定很强。”
“您说什么?”杜蕾丝没听明白。
卢卡斯笑了一下,“没什么。”
杜蕾丝耐着性子,将话题从鸟引回娜塔莉娅身上,她表示会坚决帮助受害者弗尔莱学生维权,只要卢卡斯一句话。
卢卡斯修长的指节摩挲着茶杯的杯沿,看起来对这件事毫不在意,“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我们大人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副院长女士。”
“可是……”
“而且,”卢卡斯温和地开口打断,“他和娜塔莉娅本来就是一对。小情侣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欺负呢?”
杜蕾丝愣住。
“什么?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她感到难以置信:“可是,他们分明是在学院里认识的,怎么会……”
“我这个儿媳啊,这儿出了点问题,”卢卡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杜蕾丝疑惑地皱起眉,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假。
不过她也不需要思考了,因为卢卡斯将手伸向了口袋,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类似魔方的东西出来。
杜蕾丝:“?”
卢卡斯:“……哎呀,不好意思,拿错了,请稍等一下。”
他又掏了掏,将口袋里的老花镜、救心丸、花手绢挨个放在茶几上,最后终于眼睛一亮:“找到了!”
他拿出一个极小的照相机状物体,对着杜蕾丝快速按下快门。
杜蕾丝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
“清除记忆相机!”卢卡斯得意一笑,中年人的脸上浮现出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表情,“暂时不能让你知道这么多,对不住了,副院长女士。”
他挨个收起自己的物品,离开了办公室。
-
学院门口。
哈维尔将娜塔莉娅领到一个远离闲杂人等的角落,问她:“你刚刚在说什么?你想给人家当女儿?”
娜塔莉娅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哈维尔看了眼还在学院门口站着的莱尔,继续问:“你是羡慕别人家的父子感情了吗?”
他实在搞不懂了,那老哥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难不成身上自带什么父爱光环,让人看了就想叫爸爸?
娜塔莉娅其实也不是很懂:“我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如果我是人类的话,我的父亲应该就是那个样子的。”
哈维尔的余光中,莱尔的身形微微动了动,也不知听没听到这句话。
他将声线又压低了一些,一手握住她一只手腕,“不行,宝贝,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为什么?”
“因为他们父子俩都不像好人。”
娜塔莉娅歪了下脑袋,“是吗?”
“是啊。”哈维尔很肯定,“八成是用了什么迷惑人的魔法。”
儿子觊觎他们家娜塔莉娅的美貌,可是娜塔莉娅不鸟他,只好换老子出马。
多么合理的情节,多么阴险的手段!
哈维尔:“这回你在学院里真的别和他说话了,离他远一点,知道了吗?还有他父亲你也别想了,我看他思想不纯洁,八成是个老色痞,要不这样,你要是真的想感受父爱,我委屈委屈给你当爸爸,你看怎么样?”
他的语气真诚极了,透着几分隐约的担忧。
娜塔莉娅莫名感到不爽,她蹙起眉:“哈维,你一点也不像爸爸。而且,你为什么总是针对弗尔莱,总是说他坏话?”
哈维尔的脸上泛起红晕:“因为、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嘛……”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娜塔莉娅脸上的表情,生怕她说出个“我为什么是你的女朋友”这种话来。
好在娜塔莉娅并没有反驳,而是认真地仰头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于是哈维尔继续道:“如果别的男人目的不纯地接近你、对你好,我看了会吃醋的,我会难过你懂吗?”
娜塔莉娅垂着睫羽思考。
哈维尔:“打个比方,如果别的女人被我的美貌和智慧折服,向我表白……”
娜塔莉娅嫌弃道:“哈维,你对自己的认知好像有误。”
哈维尔心虚地把智慧一词收回,重新说:“如果别的女人贪图我的美色,想要和我贴贴,你会怎么办?”
娜塔莉娅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杀了她,让她再也没有机会想。”
哈维尔:“……”狠还是你狠。
“所以说嘛,”他语重心长:“爱一个人就要考虑他的感受,反过来,对方在做事之前也会考虑你的想法,两个人相互理解,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知道吗?”
这段话对于娜塔莉娅来说太过抽象,她消化了半天才勉强理解其中含义。
她耷拉下脑袋,长叹一口气:“爱一个人好难,感觉不想再爱了。”
……
这时,卢卡斯从学院里走了出来。
他对着莱尔的背影叫了一声儿子,见他没有回应,卢卡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走到莱尔面前,果然发现他的左眼红得滴血,独属于虫族的复眼已经快要暴露出来了。
既然是半人半虫,听力自然超乎常人,莱尔看似离哈维尔和娜塔莉娅很远,其实一直在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原来……他们两个竟已经悄无声息地确定关系了吗?
他们怎么能……怎么可以?!
他这个做主人的允许了吗!?
莱尔紧紧攥着拳头,指尖刺破自己的掌心,渗出暗红的鲜血。
卢卡斯在莱尔身上狠掐了一把,低声道:“冷静,如果你不想现在就暴露身份的话。”
莱尔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对不起。”他对卢卡斯道。
卢卡斯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学院里传出悠扬的钟声,示意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下午的课程。
看着即将离开的卢卡斯,莱尔低声说:“我想改变计划了,请把‘那样东西’交给我。”
第64章 .倾倒 ·
哈维尔在回去的马车上突然晕倒了。
不是低血糖, 也不是纵.欲过度,而是由于在王国的某个角落,几个邪神信徒聚在一起举行了召唤仪式。
他的第五片灵魂, 从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回归哈维尔的体内。
灵魂碎片与身体的融合过程, 需要花费1-5小时不等的时间。当车夫驾着马车把哈维尔送到家时, 他依旧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车夫又是喊又是摇了近五分钟,哈维尔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就在车夫犹豫要不要照着哈维尔的脸拍两下时,萨姆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萨姆无疑成了车夫的救命恩人。要知道如果车夫触碰到哈维尔裸.露在外的脸部皮肤, 他立刻就会感染疾病死去。
萨姆走得十分艰难, 先是对车夫说了一句不要碰, 然后找出哈维尔随身携带的钱袋付了车钱。
邪神灵魂归位期间,所有信徒都会受到影响,其中抵抗力较弱如波比这一类被献祭而来的动物, 纷纷开始躁动不安地原地打转, 像伊娃这类新晋信徒没什么经验,也是从睡梦中惊醒,没由来地一阵心悸。
萨姆作为一号信徒, 里面的老大哥级人物, 勉强可以稳住心神, 出来主持大局。
他付完车钱后,用自己精猛的强壮身躯将哈维尔给公主抱了回去,放在床上,又贴心地盖好了被子。
别看他外表五大三粗的, 心却是细得很。
在床边守了两个半小时后,床上的睡美男醒了。
祂银白的睫羽轻颤, 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对澄澈夺魄的金色眼眸,宛如湖面上倒映出的正午朝阳。
祂从床上坐起,好奇的目光打量一圈周围的环境,少年的嗓音如落雪般响起:“这里,就是我的好哥哥一直生活的地方?”
萨姆已经在这真正的神明气场中垂下了头,他勉强抬头看了一眼:“是的,大人。”
少年发出一声优雅的轻嗤,一把将身上的被子掀开。
力气大了些,被子直接飞到萨姆的脑袋上,将那么大一个萨姆兜头罩住。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萨姆的声音从被子下闷闷地传出来。
哈莫格维尔皱起好看的眉,以一种极为嫌弃的语调说:“这被子太不舒服了。堂堂邪神大人,家里居然连床真丝被子都没有吗?”
萨姆:“……”
萨姆:“???”
少年继续道:“还有这个床,硬得要死,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睡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祂照了照镜子,惊叫道:“哦,天哪!瞧瞧这是什么衬衫!这种材质简直比工厂的制服还要粗糙,穿着它,我的皮肤一定会被磨坏的!”
祂走到衣橱前,拉开门找衣服,看一件向后丢一件:“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淦哦,他的品味怎么会差到这个地步!居然没有一件我能穿的!”
萨姆看着被扔了一床的衣服,觉得不能再让祂在这个家待下去了,于是说道:“大人,是时候出发去接娜塔莉娅了。”
“娜塔莉娅?”少年挑起眉梢,“那是谁?”
“您的爱人。”
“我的爱人??”
哈莫格维尔的声音高了个八度,“她好看吗?她去哪里了?我为什么要接她?”
萨姆刚回答了个“好看”,正在努力回忆学院的全名和地址,少年已经等不及先开了口。
“她就不能自己回来吗?她没长脚吗?”
萨姆:“……”
大人,您这样是会被打的。
萨姆挠了挠头,总感觉一会儿会发生大事,比如命案什么的。
-
学院里。
这节课是舞蹈课,娜塔莉娅一进练习室,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女生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她那是什么头发啊,好特别,看着还怪好看的。”
“不知道,从没见过那种发型,不过我怎么记得她原来是卷发来着?”
“应该是拉直了吧,拉得好好哦,造型做得也好好,我都想去弄一个一样的了。”
另外几人齐齐看向说这话的女生,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你不要命了吗”。
不怪她们胆小,谁让娜塔莉娅第一天上学就当着杜蕾丝的面劈了学院的桌子,还放狠话说不许招惹自己。
后来又亲手拧折了校霸的胳膊,导致他到现在都没来上学,再加上娜塔莉娅在学院里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行径,虽然大家不说,但在他们心里,这位粉头发的美少女已经是新一任的校霸了。
还是连老师院长都敢怼的那种,含金量比上一任高多了。
莱尔跟在娜塔莉娅身后走进了教室。
他的脸色不大好,主要还是因为他管卢卡斯要“那样东西”时,那位老发明家翻找了半天,最后竟然没找到,说出门忘了带。
离了大谱。
莱尔想起哈维尔临走前还抱了一把娜塔莉娅,气得肝都发颤,心里把卢卡斯骂了一万遍。
老东西,连掏耳勺都带在身边,最重要的东西却说忘了?
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今天你没有舞伴了呢。”
莱尔心里郁闷,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又开始接近娜塔莉娅,问道:“伊莎不在,看来这次你只能和我跳舞了。”
娜塔莉娅看他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拒绝。
“谁说只能和你跳了?”
一个金发男生走了过来,往娜塔莉娅面前一站,自信开口:“娜塔莉娅同学,我也可以做你的舞伴。”
莱尔:“……”
娜塔莉娅眨了眨眼,对金发小哥说:“可是,我哥哥不让我和男人玩,他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这话说得!”金发男爽朗一笑,“有道理啊!哈哈,我也有个妹妹,长得很漂亮,每当我看见那些男人色眯眯地盯着她,我就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