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乔沅每一次和X通话，他都是戴着手套的，乔沅以为这是他的习惯，现在看来，也许还有其他意思。
科研人员把X手部的图片放大，尤其是他带疤痕的右手背。
显然科研人员和江安对于这张照片都讨论过了，他们同时看向了江玄黎。
乔沅也看过去，江玄黎抬起自己的右手背，说：“实验美容膏的阶段，有研究人员每天拍我手背上疤痕的变化图，拿出来对比一下就知道有多像。”
科研人员早就把他手背的疤痕图准备好了，这会儿放到和X的照片旁边做对比。
乔沅小呼吸了一口，不说百分之百一样，但位置，深浅，长度绝对可以说有七八成相似。
江玄黎之前凭借直觉，凭借回忆，认为他手上的疤痕和X的差不多，此时有图片为证，更加确信。
会议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脑中转过一个疑问：这是巧合吗？
好久，江玄黎开口：“江院长，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这个会议后，圆球被留在实验室。
乔沅心绪不宁，天天盼着能再次见到圆球闪光，见到X。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关于他的世界，关于他，关于他和江玄黎……
科研院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以江安为首的一应研究圆球的科研人员和乔沅的心思差不多，他们既恐惧又兴奋，不知道有多少人睡不着觉，生怕错过了圆球的下一次出现。
而江玄黎表现得格外镇定，他如旧陪乔沅一日三餐，只不过可以更亲昵了，两人可是情侣关系了。
如旧去科研大楼，潜心研究，不过偶尔也会想象未来的自己。
这种难以言说的气氛持续了一个星期，直到一天下午，乔沅和江玄黎突然接到通知，让他们立即赶往科研大楼，X出现了。
乔沅和江玄黎赶过去，见到江安和科研人员都在实验室外面。
不等两人问，科研人员先解释：“他说只想见你们。”
江安深沉地看了江玄黎和乔沅一眼，说：“他的情况不太好，你们做好思想准备。”
乔沅的心咯噔了一下，江玄黎牵起她的手，带她往里面走。
他们一进去，实验室的大门随即关闭，绝对的隔音。
乔沅同江玄黎走近圆球，有一种它第一次出现，他们来这间实验室看它的错觉。
可眼前的景象提醒他们，早已不是当年了。
圆球周身散发的蓝光和以往无异，但里面映照出来的人却大不一样。
乔沅看见X坐在椅子上，虽然还是出众的容颜，还是挺直脊梁，还是努力地想要给他们呈现最好的状态，但他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疲倦与虚弱是无法遮掩的。
X曾经和她示过弱，喊过累，但那个时候的他分明底气很足，和今天天壤之别。
乔沅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替他担忧。
X笑了笑：“不要皱眉，我看了会心痛的。”
乔沅听他声音完全透着虚弱，眉头皱得更紧了。
X转移她的注意力：“圆球的通信功能越来越薄弱了，我们能联系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怕不给你解答的话，你会睡不着觉的。我们赶快来聊聊吧。”
乔沅和江玄黎神色紧张起来，知道他要说正事了。
“从哪里说起呢？”X看向窗外，似是在回忆，片刻后望向乔沅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第一句话吗？”
乔沅跟着思索，转看四周：“也是在这间实验室，你对我说你为我而来。”
X摇头：“不，还要更早之前。”
乔沅沉思小会儿，想起：“我脑袋里面听到的那个怪声，不属于系统的声音！”
她和江玄黎还记得，当年她在反复询问系统关于它的世界后，听到一句：“我无比期待你能来我的世界。”
就是因为那句话，让她莫名奇妙地头晕、昏倒，系统事后说是因为她身上出现了奇怪的磁场。
X回：“对，那个时候我想要直接通过系统联系你，发现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才选择用圆球。”
乔沅说：“怪不得后面听到圆球说话，我就不会感觉不舒服了。”
“但是圆球也有局限，我需要分好多次传递。”
说到这里，乔沅听到X那边传来一个怪声，很是刺耳。
X望了一眼窗外，语气低沉：“当时是我因为联系到你，太激动了，口不择言说想要你来我的世界，我的世界这个样子，如何舍得让你来啊。”
乔沅看出了他的悲痛与无奈，顿了顿再问：“系统呢？你为什么要送来系统？”
X将视线转回她身上：“说这个之前，先说说我的身份，我的世界吧。”
听到“身份”二字，乔沅看向江玄黎，见一直没吭声的他在这个时候闪了好几下眼睛，握着她的手紧了两分。
X说：“我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拥有一系列高科技，可以进行星际远行，我们人口多，但密度远远低于你们，因为我们分散到了九颗星球。”
乔沅微惊，星际远行，殖民外星，这是目前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X继续道：“我们拥有你们没有的科技，也有你们意想不到的烦恼，你们看到了，我们被外星物种盯上了，二十年前，那些被我们称作‘归零’的外星生物从宇宙的未知区域而来，凭借绝对领先的武器和攻克不了的掠杀手段，害得我们星球的居住区寸草不生，同胞被残忍地抹去，我身为一颗星球的最高指挥官，这么多年，一直在带领同胞抵抗。
十年前，我们的专家预测，紧凭我们现有的科技水平，绝对突破不了，不出八年，我们的九大家园会被全部占领，到时候人类还存不存在，都是个未知数。
我和其他星球的指挥官想了数种方法，其中最为大胆的是我提出来的。”
乔沅和江玄黎定定地望着他，他展颜道：“你们或许已经猜出来了。”
他们的确有猜测，乔沅曾经无数次地琢磨过四个字：蝴蝶效应。
江玄黎多回彻夜难眠，思考X为什么会送给他们那么多高科技，绝对不会只是因为儿女情长。
眼下，X没让他们再纠结，给出确切答案：“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的办法就是‘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某一天的记忆涌上乔沅的脑海，当他们制作出来的美容膏被风啸国诬陷时，X出现，利用穿越技术，送摄像机回到两个月前找证据，事后他对乔沅说：那相当于在过去投放了一只小小的蝴蝶。
乔沅思索后开口：“所以系统就是你投放的蝴蝶，所以我们世界是你们世界的过去？”
X轻点脑袋：“我是你们的未来，四百多年后。”
这么多年，对系统的到来进行过数次猜测的乔沅和江玄黎终于明了，那是未来人类的自救，他们走投无路，无法凭借自身的能力抵抗外敌时，便想到了过去。
把一些先进的科技送到过去，帮助过去的人类，以此加速过去的发展，影响未来。
但还是有一点奇怪。
乔沅问：“为什么选定我？你到底是谁？”
X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移开，落向江玄黎：“这个你们也猜到了吧？”
乔沅和江玄黎紧紧地盯着他，他不徐不疾地取下手套，露出右手背上那道可怖的疤痕。
他强撑着因为一场大战受伤的身体站了起来，像是不想让自己低谁一等一般。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人震颤：“我真正的名字叫……江玄黎。”
听到这句话，乔沅和江玄黎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早在一个星期前的会议上，江玄黎就提出了这个猜测。
他凭借收集到的信息，觉察出自己和X有某种联系，X会关心他，会抵触他，会和他比较，和他有那么多相像，让他不得不大胆猜测。
江玄黎的神经松懈大半，说出了他进来的第一句话：“你是未来的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经历了什么？”X苦涩一笑，“也就四百来年。”
乔沅瞅着X那张和江玄黎完全不同的脸，听他说：“我从小热爱天文，十八岁破格进入科研院，被赞为宇宙学天才，三十二岁上天空，在空间站工作，四十五岁，我国完善人体冷冻技术，我被国家选中，作为特定人才储备，我前后经历了三次人体冷冻，总共时长一百八十年。
这段时间，我的亲人、朋友还有……挚爱皆离我而去，但我国科技突飞猛进，制作出了恒星际飞船，送我飞出星系。”
乔沅轻呼：“不到两百年就制作出了恒星际飞船，好厉害。”
说完她想到以前和江玄黎聊过，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用了漫长的上千年，但从工业社会到信息社会，只用了两三百年，现在就有专家预测，社会发展只会越来越快，从信息社会到更高层的社会，所需要的时间只会更少。
别看短短的一两百年，或许真的可能完成质的飞跃。
X说：“我们花了一百年左右的时间找到另外一颗适宜居住的星球，又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找到其余七颗星球，我是第一批移民外星的人。
而能支撑我完成漫长的星际航行除了人体冷冻，还有科研人员研究出了提取大脑意识，移到仿真躯干的新尖科技。现在，我们这里能达到条件的人都这样做了。”
乔沅惊道：“所以你即使活了那么久，外貌还这么年轻，你世界的人也是，一个二个都那么好看。”
X淡笑：“选择外貌当然要是最好的。”
江玄黎沉吟后道：“如果你们能够随心所欲地更换躯干的话，为什么还会被外星生物打败？”
X指指自己的大脑：“那些外星生物损耗我们的身体太快，会把意识快速毁去，意识没有了，人就救不活了。”他现在如此虚弱，也是在意识层面受到了攻击，外星生物如何做到的，他们不得而知。
乔沅沉沉地吐了口气，江玄黎又问：“那你手上为什么有疤？”
“这是我想保留的。”X垂眸看看右手背上的疤，语调转低，携带无尽感慨：“她不会做饭，却爱尝试，有一次炸了厨房，烧得滚烫的玻璃锅盖碎了，飞溅开，还好我反应不算慢，帮她挡住了，不然受伤的就是她了。”
乔沅听完觉得不对，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她是？”
“当然是乔沅。”X看向乔沅，又不像是在看她，“她叫乔沅，我的妻子，我曾经说过会和她白首不相离，却为了祖国的航天事业，为了我的梦想，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母星，我当时自负地以为，等科技足够发达，我可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找她，没想到那一别就是永远，我和她……只能回忆了。”
乔沅想起他以前说过为了家国大义放弃了很多，其中最大的遗憾就是妻子吧。
X用左手指腹触碰右手背上的疤痕，瞅了瞅江玄黎：“想来多神奇，我们经历了不一样的事情，但都是因为想护住乔沅，伤到了右手手背。”
江玄黎问：“你才把系统绑定在乔沅身上？”
X转开视线，不太敢看乔沅：“在莫测宇宙面前，我们还是孩童，我不知道那个疯狂的计划能不能实现，能不能帮助我的世界渡过难关，与其选择别人，不如选择她，她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当大明星，我便让系统顺便帮她实现梦想。”
乔沅垂下了眼睛，这样的话一切都有了解释，怪不得系统一绑定她就说要帮她成为一线明星。
“我给系统的设置很简单，它不知道我们世界的具体情况，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它接到的指令只是帮乔沅圆梦。”X望向乔沅，
“但是宇宙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送系统到过去的决定，引起了一场蝴蝶效应，错乱了时空，让你来到了这个世界。”
乔沅眸光扑闪，她终于能确定意外穿越的真正原因了。
X声音还在耳畔：“过去的几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以为你还是我的乔沅，想和你说话，逗你开心，甚至吃过过去自己的醋，直到上次被迫和你中断联系，我才彻底清醒了，我是江玄黎，是乔沅的江玄黎，但不是你的江玄黎。”
他顿了顿，看看两人，低叹：“或许每一个时空的江玄黎和乔沅都会相遇，但那只是你们的时空，不是我和她的。”
乔沅抬起眼：“你前阵子说要带我走？”
X扯出一个笑，目光落向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如果我没有故意那样说，你们会这么快在一起吗？”
乔沅一愣，X那样做居然是想助攻？
江玄黎轻言：“难怪。”
难怪当时他就觉得重新出现后的X对乔沅表现得刻意，像是带着某种目的。
难怪后面的X再也没有提要带走乔沅的事，只是让他们好好珍惜。
江玄黎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在听到X那样说后，加快了对乔沅的表白进度。
X对乔沅说：“我是最了解江玄黎的人，最清楚他心中的抱负，我怕他重蹈覆辙，怕你和她一样，被孤独地留下。”
江玄黎笃定地回：“我不是你。”
“最好是这样。”X太虚弱了，又坐了下去，“系统穿到你们时空，绑错了人，却又绑对了，你们只属于彼此，乔沅，你曾经问过原主去哪里了，她应该去其他世界，遇见自己的江玄黎的了吧。”
乔沅和江玄黎对视一眼，默了小会儿。
他们还剩一个疑问。
X瞧出他们的思虑：“对，还有圆球中心的小点，那是……那是……”
第77章 大结局上 把国家分配的队友变成男朋友……
乔沅和江玄黎听X说圆球中心，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密度超级高的小点。
虽然在圆球的第七次融合过后，那个点发生了极大变化，体积占据整颗球的三分之二，但他们还是按照习惯，叫它“小点”。
这一直是乔沅和江玄黎关心的，高度集中精力听X说，可圆球周身的蓝光在这个时候忽闪得厉害，像是随时要中断信号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