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会计面上无光,呵斥冯秀容道歉。
徐漫:“道歉就不必了,这是公事,我们还是公事公办吧!”
这话看似没说什么,但内里包含的意思却不容小觑。
冯秀容显然并没有完全理解过来,本来就不愿给徐漫道歉,现在见她退让,更是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这时倒是章怀之先开口了:“蓄意污蔑国家工作人员,构成实质损害的,按相关规定,视情况处以一年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话一出口,冯秀容直接吓傻了,“咋会呢,主任,我就是随便反映反映,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别吓唬我们小老百姓呀!”
“有明文规定,你们不信可以跟我去公社,给你们看。”
冯秀容这下是真的怕了,这是要坐牢呀,她要真在里面一两年,还能不能活着出来不说,就算出来,她这一辈子也毁了。
越想越害怕,哪里还有之前的气势,连滚带爬求主任,给徐漫道歉,希望这件事可以私了。
其实徐漫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规定,
但现在有人吓住她了,她也没必要拖后腿,只是侧身避开她的跪拜。
效果很明显,见两人都没有松动,冯秀容直接晕了过去,不过真晕假晕都不要紧,反正都是要醒的。
她只是友情提醒了一声掐人中,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她洁癖,也避嫌。
可想而知冯秀容还是疼醒过来,老会计表态,先把儿媳妇送回娘家一阵子,徐漫没有异议,这年代,回娘家住可不是那么好住的,尤其是这种有哥嫂,家里还重男轻女的。
更何况她这是犯了错被婆家送回,别提有多丢脸了。
不知道为什么,沉寂许久的冯秀容突然爆发,不过这次的矛头不是指向徐漫,而是指向自家人了。
“我就知道,遇事了永远是我们的错,爹,大哥做木匠,大嫂管家,三弟去了煤场,就我们夫妻俩,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呀?爸!爱军不是您儿子,饱饭不是您孙子,为啥我们就什么也没有?”
徐漫挑眉,合着,这是家里闹矛盾,她不过是顺便被害?
“住嘴!”能爱军一声暴喝,饶是徐漫,因为没准备,也是一个瑟缩。
冯秀容却只是有些震惊,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样子,冷笑道:“怎么?这下来了,我还以为,是你觉得有人比我这人老珠黄的好,来英雄救美呢,可惜呀,来晚了点!”
徐漫觉得这人还真是记吃不记打,这才一会儿,又故态复萌,不过到底不是自己家事,她索性看戏。
可谁知这还能发散到她身上,她和能爱军总共也没见过两面,这么意有所指,不就是说她们之间不清不楚嘛!
听着就很气人,不过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对方也没指名道姓,她出头搞不好还会被说是对号入座了。
能爱军也非常气愤,脸都涨红了:“再胡说八道,直接离婚,你害徐会计的,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都与我能家无关。”
冯秀容惊讶抬头,她真的很想骂徐漫这个贱人,勾得她家男人胳膊肘往外拐,但她看自家男人的脸色,知道他说离婚是认真了,也不敢再放肆。
最后能爱军给大家陪了不是,带着人走了,听说后来确实没离,不过冯秀容被送回娘家一个多月,回来后倒是真的乖顺了一段时间。
当然,作为胡乱污蔑人的反面教材,她不仅被换了个张累活,还要在每个休息间隙承受大家的言语“教训”。
事情解决,作为当事人之一,她却一点不想多留,就送章怀之一行人离开。
“刚才,谢谢你!”徐漫坦然,毕竟换她来吓唬可能没有这种效果。
“我只是照实说话。”虽然不一定能实施。
“对了,你记账记得很好,还有明细账的设置,也跟当前情况结合得很好!你以前学过这个?”
章怀之不吝夸奖,但眼中的探究意味不减,经过今天这件事,他倒觉得自己之前对眼前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有些偏颇了。
“嗯,我丈夫教过我。”徐漫贯彻凡事能能教的原则,很多她身上出现的问题就解释通了。
这么一说,章怀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徐漫这回算是明白,她觉得这个男人不舒服在哪里了。
第52章 . 两相欢两娃送东西 看似礼貌温和,……
看似礼貌温和, 实着倨傲,当然最主要的是,看不起女性。
这种看不起, 不是重男轻女的封建残余, 也不是大男子主义的自我高估与生来傲慢,而是切切实实地觉得,女性就是不如男性。
即便是同等发展条件下, 女性优秀是世所罕见,背后必有动因, 男性优秀则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种看法,被他包裹在理性克制的教养之下,轻易不会让人发现。
可徐漫前世一个搞文学的人,真认真看起一个人来,何其敏感聪慧,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章主任是否觉得, 没有我丈夫教我, 我便什么也不会。”开门见山, 徐漫有些忍不住想说两句。
章怀之哑然, 他确实是有这种想法,可是没想到居然被眼前的女人看透, 还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不必惊讶, 就算其他人知道怎么记, 也不会就多记了这么一本, 化解今天的危机。还有,今天短暂的接触,我能感知到您心中所想,不知道您对我所想能知晓多少?或许, 这多多少少说明,您往日看法,有失偏颇!”
章怀之微惊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你倒是够聪明,也够大胆!”毕竟,他好歹也算她的顶头上司,也不怕这么说话得罪了他。
不过也未曾多言,只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随后离开。
徐漫好笑,他既然这么说了,她还怕什么。
……
一天后,能能站在厂实验室里,拆除设备进行检查。
“高空环境下,介质不同,声音传播也有区别,自然会影响最终成功,我们可有考虑采用什么东西来替代?”
“可是能工,你也知道,之前的设计就是这样的,我们也基本完成得差不多了,就是一点点问题,只要多实验几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想过没有?”
“啊?”旁边的人一脸懵,这人说话怎么一半一半的,他想什么了?
“卫星发射,音乐奏响,多少人看着,耳朵听着,别人怎么可能丝毫未觉?这种事情,怎么能将就!”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再不完成,这工作说不定就交给别人了!”
“不管谁做,把事情做好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是是是,我这不是想着,能尽快做好嘛!”
能能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研制和生产分开,不免会产生这样一些问题,某些部件的生产人员不一定是科研出身,想问题的角度与所求不同,他可以理解。
但知道不代表可以放任,只能自己严格把关。
夜色浓郁,抬头有偶见的几颗稀星,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如今这样心思浮躁。
以前,所思在眼前,现在,所念在远方。
坐于窗前,借着月光,提笔写道:
漫漫,久未通信,你还好吗?……
而他所念之人,此刻正在床前教子,中间还夹杂这一声声的饱嗝。
“妈妈,蛋糕真的太好吃了,明天还可以吃吗?”
“不行。”徐漫想也没想就拒绝,又不是饕餮,好吃也不是这么吃的。
“可是,妈妈,冰盆里还有呢!”
冰盆,也就是她之前让能能做得一个装备,用硝石制冰,盆放在密闭容器里,盆外放冰,盆内放食物。
虽然和电冰箱效果差异较大,但把食物多保存个一两天,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那也不行,你们吃之前我怎么说的!”
“我没撑,还能吃!”大熊不想被牵连,黄橙橙的小蛋糕,他几口就能吃一个,软软的甜甜的,妈妈还放了甜桃子,混起来有的地方黏黏糊糊的,更是美味。
“我也妹!”小麦听懂了,她才吃了一块呢,没饱!
“妈妈,我……嗝……我也”二狗连忙捂住嘴,决定等自己先消化消化。
“行了行了,下次等你们谁生日的时候再做!”
“可是那些”大熊也眼馋,明明还剩那么多。
“送点给高粱姐和大豆姐,还有队长家小牛,你们每天去人家玩,没吃他们家东西呀!”
这下两个孩子脸红了,因为他们不仅吃了,吃得还有点多,还喝了点小牛的奶粉,比麦乳精还好喝一点点哦!
“那妈妈,我们明天去送好不好,顺便去看看小牛,他又长大了,以后就是大牛了!”二狗边说,还边两只手把多小,多大的比划出来。
徐漫:……你这话我没法接。不过对于他要自己去送东西的要求,她不置可否,点头答应。
乡下孩子一般都是这样,几岁孩子做点这种跑腿的工作,大家都习以为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于孩子做适当的家务,还是很支持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支持还又出现了点问题。
正常情况下,倒也不会发现,只是这天刚好徐漫走到半路才想起可以送点蛋糕给余友芹,就顺带又回去切了一块,拿起往知青点去。
因为顺路,很容易就发现了大石头前头蹲着的两个小不点。
“二狗,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大熊还是有点犹豫。
“放心吧,我用刀切的一点点,妈妈也是用刀切的,而且你看?”他把切的那一块再合上,前后对比一下,“没有什么差别对不对?”
大熊看了一眼,肯定地说:“有区别!”
二狗撇嘴,又听他哥说:“不过她我们吃了这块,她们就没法看到区别了!”尾音都上翘起来。
两人悉悉索索地分开二狗不知道什么时间偷偷拿刀切下的那片,眯起眼睛一脸陶醉地开始吃起来。
“你们还真挺聪明的呀!可以分我一点吗?”
“布……可以”二狗嘴里塞着蛋糕,含含糊糊地应到。
过了一会儿发现没声音了,二狗大熊回头:@_@!!!
徐漫伸手,二狗嗫嗫地把自己刚吃了一口的蛋糕给她,没接,二狗赶紧把大的拿过去,徐漫接住了往前走。
“妈妈?”二狗害怕,手里的蛋糕它突然就不香了,跑上去追着她。
“既然分开了,那就吃完吧!”
大熊二狗惊呆,但看他们妈不像是开玩笑,就尝试吃了一口,然后看她妈还笑着,没打没骂。
两人索性很快吃完了,他妈也就说了一句:吃完了就先回家去。
二人看没挨骂,也大胆起来,还有心力回味一下刚才的香味。
此刻的他们还没意识到,回去等待他们的,就是不知何时能停止的青菜加白米饭,还是看着她妈妈和妹妹吃好吃的那种。
且说徐漫知道大队长回来了,先去看了化肥,大队长还真弄来两三包。
“就知道你这娃娃关心这个,一下买了三包,别说我这去还遇见熟人了,心里更有底了!”
“嗯,应该是有用的,叔你到时候试试,要是没用这化肥钱我来补上!”
“瞧你说的什么话,这是大队的事,能叫你来?粮食多了咋不说给你呢,没这说法。”
“嘿嘿”徐漫自然知道队长不会同意,实际上她也不打算自己承担后果,这种事情就怕有一就有二。
次次都想做保底买卖,她再多钱也拖不起这个底。
不过看着大队长太紧张,说几句话宽慰宽慰。
“娃娃,其实我是这么想的,这个事咱们暂时先不公开,等出成果了再告诉大家。”
徐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些事大队长处理起来更有经验,她当然听他的。
双抢正式开始了,第一件事就是收稻谷,金黄色的稻谷,一阶一阶拾级而上,给整个山坡披上了金黄的外衣。
能家村生产大队,也不是全在坡地,有一片平坦的良田,坐落在两山坳间,两头进出口窄,一条大河绕田西边,傍山而过,故而取名“水东边”。
这里被用来种植晚稻,等早稻收割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开始收割这边的稻谷了。
这时候收割稻谷是用一种叫“伏斗”的东西,底面是正方形,高小于长和宽的立方体,五面榫接而成,开口朝上,地面留出两根光滑大缘木,用于在田地里拖动时,减少摩擦。
收割稻谷,又称打谷子,在秦省这个地方,一般在农历九、十月份,原始的农耕方式,把镰刀割来的谷子,两手一起抓满,然后以伏斗的边为界,用力挥舞,稻谷束在和伏斗边的碰撞下,稻谷抖落伏斗中。
粮食可贵,这样的方式,却难免有部分谷子抖落在田里,于是拾稻谷,就成了村里小孩们的一项重大工作。
秋收人员紧张,原本的记分员,也参与到劳动之中,徐漫不知道这个身体,如果下去干活,又会怎么样?
而且,她也发自内心的,不想下地,要是平时玩闹还可以体验,但是双抢这种紧锣密鼓的时候,她丝毫不怀疑自己就是个帮倒忙的,所以就算有人有想法,她也只能忽略。
于是她也同时承担了记分员和后勤员的保障。
为了方便,她用家里的锅,烧了满满一锅水,也把太阳灶里面的热水,用了起来。
煮水的材料,选择了金银花和绿豆,当然以金银花为主。
主要是这里山上野金银花很多,甚至有的家门口就有,所以在春天的时候,大家都会采些炒干放好的,简单易得还预防中暑。
不过运水的事情却不是她能承担的,就是一小桶,估计都会让她够呛。
好歹大队长了解她,在差不多开工一个小时后,就派了两个年轻小伙子过来拿水。
徐漫一人给他们乘了一碗,趁着他们喝水休息的时候,迅速把水装桶,让他们直接挑过去,然后继续开始煮下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