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那周家小姐,以前可是痴缠玄凝,如今又成了玄凝名分上的母亲,她这女婿也太不挑了,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散。
因此,尽管旁的杜家人对周紫英不错,杜老夫人始终淡淡的。
周紫英当然也是面子情,毕竟作为继室她到时候还要从杜家这里走个过场,再发嫁的,二婚不比头婚,很多都不一样。
但是她知晓,杜老夫人肯定不喜杨玉蓉,因为杜老夫人的孙女杜若梅一贯心仪张令仪,听闻杜冲也不喜她为人,可见杜家上下最不喜杨玉蓉这等背信弃义之人。
所以她就是走个过场,却没想到谢氏一来,局面扭转了。
“祝老太太松柏长青。”谢氏笑吟吟的。
杜老夫人和谢氏也相熟,忙叫她起来,“你家老太君可好呀?”
“好,您就放心吧,我们老太太还要请您家去吃茶呢。”
玩笑几句,谢氏才道:“我那侄女儿玉蓉,听说是您过寿,她如今待嫁之身,不能轻易出门,遂亲手制作了一份礼物,让我带来。”
杜老夫人是没有请杨玉蓉的,一来她还没过门,二来也确实有点膈应她的名声,想观其后效,但人家既然送来了,就不能拂了面子,到底是未来玄凝之妻。
只见云缎掀开,仙气萦绕,七仙女手执竹篮跟走马灯似的一个个过来献桃在前,忽然听桃树上一翠鸟道:“女儿们给母亲祝寿。”
杜老夫人和诸人都惊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那翠鸟便是鹦鹉,是朱氏的主意,果然是点睛之笔。
莫说宾客们,就是杜老夫人也忍不住擦着眼泪上前看着七仙女儿对儿媳妇道:“这是我的童姐儿回来替我祝寿了。”
谢氏也跟着劝了杜老夫人,“您看看,我这侄女儿也真是的,惹的您流泪。”
杜老夫人却道:“您这侄女儿的心比比干都多一窍,真真是送到我的心坎里去了,明儿让她过来同我说说话,这样的小姑娘,不知道多灵巧。”
女儿早亡一直是杜老夫人的心病,因此对外孙十分溺爱,如今七仙女拜寿,焉能没有女儿荣登极乐之意,她也放下心来。
周紫英急了,前世就听说那杨皇后是个吕后般狠辣的人物,哪里知道她居然这般刁滑,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讨好了杜老夫人。
第17章 . 刁滑 刁滑
杜老夫人在寿辰之后,主动请玉蓉过去说话,这时,朱氏准备带女儿过去的时候,玉蓉却道:“母亲,待嫁之身就不便出门子,我哪里那么容易让她们看啊。”
什么好东西,这么快就掀开了,那就没新鲜感了。
朱氏无比赞同,“那娘就亲自去一趟,蓉姐儿,娘一个大人,竟然这样心急,还是你稳得住,哎呀,你是不知道,长房你大伯母看到那七仙女献寿桃,说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呢。人人都打听是谁做的,一听是杨家的姑娘,咱们杨家的姑娘更是水涨船高。”
在朱氏眼中,兴许日后女儿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会为自己的小家牺牲一切,但是在她的眼中,女儿永远是自己的宝贝。
她永远支持女儿。
杜老夫人见来人是个白胖妇人,还有些迷糊,只听身畔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杨六娘之母朱宜人。”
一个五品的宜人在杜家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这位是韦玄凝的岳母,杜老夫人就不得不仔细查看了。
她先问:“你家姑娘没来吗?”
朱氏心道,女儿说的果真是对的,如今她过来,地位不对等,反而是让人看轻,落了下乘,于是她笑道:“她婚期在即,我也不敢让她出来,您有什么事,只管同我说。”
虽然自家夫君也不算是什么地位高深之人,但韩王兴许发达,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家丈夫还是五品呢,日后更是不可限量,杜家虽然好,她也并没有那么忌惮,无欲则刚。
杜老夫人点头:“你们想的很周到。”
既然杨玉蓉未曾来,杜老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朱氏,也知趣的问候了杜老夫人几句就离开了。
难免有人在杜老夫人这里嚼舌根,“杨家六娘怎么就这么金贵了,这还没成婚呢,应该是要来拜见您的。”
说话的这人是杜家外三路的亲戚,平日是见不得杜老夫人的面的,偏今日杜老夫人心情好,正好以为杨六娘会来,遂喊了大伙儿都来热闹陪客,没曾想人家压根就没来。
杜老夫人即便是生气,也不会不顾体面,在外三路的亲戚面前自然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真的很生气,故而装没听到,杜家大夫人则劝走了那人后,才同陪房道:“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若是她巴巴儿的跑过来,反而让人看轻。”
话音刚落,见女儿杜若梅过来了,杜若梅的兄长杜冲是江夏王的伴读,一向不在家,女儿陪她较多,偏女儿年纪也不小了,因为痴迷张令仪,人都搞的痴痴呆呆的。
“若梅,你祖母这几日挂念你那故去的姑母,我怕她老人家伤心伤了身子,你若得闲,可得去你祖母那儿陪陪她老人家。”
杜若梅缓缓坐下,面庞带着些许忧伤,“娘,您总念佛,说世上之人都有轮回报应,可为何杨六娘那样的女子,不仅没有任何报应,还有福报呢。表兄和令仪公子都是这世上绝佳的好男儿,都要娶她。”
不是说女子最重德行吗?
怎么这些男子都跟瞎了眼似的。
现在连表哥都……
杜大夫人屏退下人,才深深的为她忧心,“你为何还是如此的痴?你说她德行不好,可是她真的手段比你高出一大截。”
杜若梅不解:“您又未曾见过她?怎就如此说。”她好歹也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哪里会比杨六娘差,虽然听人说那杨六娘生的很美,可方才过来时同杨六娘之母朱氏打了个照面,那朱氏生的臃肿,小眼睛塌鼻梁,和丑挂不上边,但连中等都算不上,可见杨六娘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好,即便她相貌真的不错,但是她一个旁支女儿,哪里比得上她们杜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
不是杜若梅瞧不起她,而是天生家族培养投入就不同。
若这杨玉蓉是个心地善良,有情有义的好女子也就罢了,偏偏背信弃义又转身另投他人,这样的人下场惨一点,大家还道一声天道好轮回,可如今她不仅没有过的很差,反而更上一层楼,怎能不让人灰心。
这世道连报应都没了,做了坏事的人,反而高高在上,还有什么天理。
女儿的心情杜大夫人也能理解,无非就是觉得杨玉蓉德不配位,但是她细细解释道:“虽然我没有见过她,可是见微知著,你看你祖母过寿,并未让她来,但她却送了寿礼来,若是普通的寿礼也就罢了,偏偏有那样的巧思。让人不禁都想知道到底是怎样钟灵毓秀的人做出这番的寿礼来?”
说到这里杜大夫人就笑:“按照常理而言,她是不是就顺应大家的意思来见你祖母,客客气气的做一回客,兴许还想讨得你祖母欢喜,能让你祖母在你表兄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可这位杨六娘却偏偏不来。你说这是为何呢?难道她真的愿意得罪你祖母?”
杜若梅没好气道:“神神秘秘,不过是故作姿态。”
“可偏生世人都吃这一套,否则为何刘玄德要三请诸葛亮呢!她越是这样,大家就越对她的兴趣高,等她真的嫁到韦家之后,名声有了,身份也有了,还不必屈就自己。来咱们家讨好你祖母固然是一条通天路,可这样杜家所有的人都看到她曾经卑躬屈膝的模样,那她日后即便成为韦家的主母,也有杜家的人会提起这一段不光彩的日子,在我们面前她不想矮人一截。”
杜大夫人道:“她只消得把这件事儿传到你玄凝表哥的耳朵里,咱们喜不喜欢算什么,只要你玄凝表哥喜欢,她就能在韦家立足。”
杜若梅听到这里就不解,“若我祖母对她有意见,认为她有意拿乔,难道玄凝表哥不会对她有看法吗?”
杜大夫人没好气道:“要不说你痴呢,现在咱们可以看不起她,但是日后她是韦家主母,自古夫妻一体,况且她作为晚辈提前送寿礼示好,咱们杜家若只是因为她拿乔就不喜他,在你表哥那儿说了她的不是,你表哥兴许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埋怨咱们和你祖母不懂事儿的。毕竟,那杨六娘可是为了嫁给他才不能来的。”
杜若梅怔愣,这杨玉蓉还真的是成了精了……
真真是刁滑的很。
第18章 . 见面 见面
天儿越发热了起来,朱氏的冰窖生意也水涨船高,忙的脚不沾地,陶老太在这里照看了一阵,等范氏胎稳了,她老人家也要家去了。
玉蓉忙劝道,“您就多待几日,我娘忙完这阵子,带您去银楼打几件首饰再家去。”
陶老太摆手:“让你娘别在我身上破费,你的婚事要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嫂子又要生子,奶妈子婆子都得请,这些家里家外都是你娘操持。”
这事儿玉蓉也明白,范氏是言情书网出生,也算殷实人家,但是范家是个大家族,范氏父亲那辈叔伯兄弟十几个,也因为如此,范氏嫁妆也一般,平日从不会主动拿钱出来办事,全指望朱氏。
朱氏也不是冤大头,反正她出钱的明面上,所以家里大小事情全部是她作主,没有儿子媳妇说话的份儿,也因此玉蓉在娘家日子过的舒心,范氏也处处捧着小姑子。
就连朱氏要把聘礼悉数带回韦家,范氏也不敢有二话。
所以陶老太说的也是实情,但是玉蓉还不能真的就这么让陶老太回去了,让人备了尺头吃食还送了一条金项链给她。
“家中还没到那个地步,舅舅如今也才刚进衙门,总不能说您来了女儿家一趟就空手回去吧,日后等娘忙完了,再去向您和舅舅舅母请安。”
陶老太推辞不过这才收下,话里话外夸玉蓉能干会办事儿。
玉蓉自是一笑置之。
等朱氏回来,知晓陶老太回去,摆摆手:“你外祖母那个人啊,终究还是惦记着你舅舅,你也莫伤感,便是至亲也会有偏向,咱们不必有指望。”
这就是朱氏常常教导她的,人都有偏向。
就像陶老太对朱氏很好也心疼的很,但是手里攒下的钱还是想给儿子,而朱氏也早看透这些,也不怎么伤心,因为她永远都是知道自己怎么立于不败之地,把自己的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不靠任何人。
玉蓉点头:“娘的教诲女儿记下了。”
别人家的母亲只让女儿学女红管家,生怕日后去婆家不会被笑,朱氏却下大气力让女儿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甚至女红这些放末尾再学都成,她觉得自己不是男儿身,以至于处处受限,女儿这样的容貌,只是为了嫁个臭男人太浪费了。
安知男人可靠?
儿子可靠?
殊不知谁都不可靠。
朱氏看女儿这样乖巧,就打从心眼里高兴,“娘赚冰窖的钱又开了一间铺子准备做饮冰室,我的蓉姐儿不就又多了一间铺子了,只你要为你的铺子想想做什么吃的好?”
提起这个,玉蓉眼睛就亮了,“一般铺子里卖的都是荔枝膏水、香薷饮、漉梨浆、乳糖真雪、金橘团这些,富贵人家时常喝紫苏饮,咱们家要卖就卖谁都喝的起的,女儿还能编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童谣,别人都卖二十多文,动不动就七八十文,咱们就卖四文,正好女儿昨儿知道如今青桔便宜。”
薄利才能多销,用青桔饮把大家吸引过来,再搭着卖其它贵的。
“是什么童谣?你先唱给我听听。”
玉蓉哼出了一段,朱氏忙称赞:“朗朗上口,好,就这个了。”
因为能帮上朱氏,玉蓉还挺有成就感,朱氏则是个为了生意忙的什么都不顾的人,玉蓉除了绣些绣件外就是照看下家里,睡个懒觉。
她眼下再也没有任何乌青,皮肤吹弹可破,每日清淡饮食,看的嫂子范氏都羡慕不已,“蓉姐儿,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脸愈发如凝脂美玉般了?”
玉蓉笑道:“那是因为我成日休憩,娘说女人的美都是睡出来的,所以,嫂子你无事也多歇着,反正家中现下也无甚大事。”
近来韦家也有大事发生,自然是韦玄凝之父续弦了,因为是续弦,倒是没怎么操办。
这些许小事,玉蓉还没有放心上,任凭那周氏是如何的,她都应付的了,就凭韦家对她的礼遇,就能看出韦家是聪明人。
朱氏做生意一向风风火火,早让人做出青桔饮来,四文一杯,雇些童子们走街串巷的唱,自古便宜的东西买的人多,她本来打算不亏本就成,只是想让女儿嫁妆好看些,没成想,这里居然大排长龙。
不说赚个盆满钵满,朱氏也大赚了一笔,尤其是青桔饮是招牌。
家族聚族而居,朱氏赚钱的好事儿自然也瞒不住旁人,尤其是她买下一百亩林地给女儿的事儿,三房五房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三房的鲁老夫人倒也罢了,反正玉薇现下只能熬着,一时半会儿的出不了头,她们是妾的娘家,不好上门,还得托杨兆时常捎带东西,虽然不喜,但也不会说什么瞎话。
可五房就气了,因为玉莲的脸找了好几个大夫看了,都不能根治,兴许得一两年的功夫才能完全完好如初,严重者,甚至还要剜肉。
李郡君几乎是哭的不行:“早知如此,就不让你去了,好好儿的,脸烂成了这样。牛皮癣啊,这可是牛皮癣,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咳咳。”五老夫人扒开李郡君,“再说后悔的话也没什么用了,还是往长远处想,先把玉莲的脸治好。”
牛皮癣就是五老夫人放的,她当初几乎是用了最恶毒的法子想去对付别人,没曾想却烂了自己孙女儿的脸,玉莲还是她最得意的孙女,她的名声甚至花千金打造的,还指望她出人头地的,就这么废了她是万万不可。
偏偏她们伤心难过,隔壁却成日喜事连连,谁见了也不会高兴。
范氏这样的厚道人都忍不住同玉蓉道:“说来也真是的,我和五叔祖母迎面走来,我大着肚子请安,她居然冷面走过,真真是做的太过分了,咱们又没有得罪过她们。”
玉蓉狡黠笑道:“五房一向和咱家有大仇一样,咱家好了,她家不就不高兴吗?兴许她更不高兴的事儿还会时常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