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二柱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太谢谢你了小北,没想到现在变成你帮我了……不过我没做过代理, 你帮我看看, 我从别人那儿收, 多少钱合适?”
“现在天冷, 打鱼也挺遭罪,原来大家都知道我给你两块,你就按两块收吧,把太小的不好的都挑出去, 质量上你把关,我信得着你。”
*
往后这些天,日子按部就班地过,赵临去供销社帮许小北收花生,顺便给自动鱼笼鼓捣出来了。
这东西原理很简单,鱼笼入口处宽敞,越往里越窄,所以鱼进到笼子再想出来就找不到口了。
原理简单成本也不算高,赵临花两块钱做出来,卖给聂二柱三块钱,聂二柱还千恩万谢。
屯子里的半大小子不能出去搞副业,往年就呆家里无所事事,听说聂二柱收鱼,全都下河砸冰窟窿去了。
聂二柱脑子也挺活络,马上在赵临那里又定了二十多个鱼笼借给小子们用,赵临按两块八给了批发价,自己也小赚一笔。
半个月后,李香兰把柳树大队食品加工部的手续跑下来了,朱凤琴特意请假来送营业本,还把这些日子供销社的款项给带回来了。
许小北摸着营业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她从结回来的货款里抽出十块来给朱凤琴,“三婶,这段时间为了我的事你也没少费心,每天下班还得单独跑一趟帮我到供销社去结账,这钱你拿着,自己买点奶粉喝喝。”
“说什么傻话!”朱凤琴坚决不要,“我是你三婶,帮你办点事不应该?提什么钱,多伤感情。”
王桂珍自打跟着小北做生意,思想转变不少,知道有得必有失,现在家里买卖做到县上,以后少不了麻烦妯娌,就接过钱硬往朱凤琴怀里塞,“这钱你必须拿着,没有白干活的道理。小北说了,你帮忙给收账,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五块。”
这俩人撕巴起来没完,许老太看得直上头,“行了行了,听我一句,这十块钱老三媳妇你就先收下。小北这买卖要是不挣钱我就不让你要了,可现在不少赚,你出力了合该分点钱。以后就这么着,你每个月孝敬我那五块钱就不用出了,我从小北挣的钱里面扣,你看行不?”
这个提议大家都挺满意。
朱凤琴就先把钱收下,而后提了一嘴于鹏的事,“上回小北去找我,于鹏知道了,还因为小北跟另一个小子一言不合动了手,俩人都给了警告处分,现在全车间都知道咱家许正军有个漂亮侄女。那个于鹏更是跟喝上停了似的,天天去宣传科缠我,让给他和小北做个介绍人。”
许小北吓了一跳,“三婶,我不同意!我不嫁人,我这样挺好的!”
“净说气话,三婶知道你瞧不上他,不过嫁人还是要嫁,碰见合适的,也该相看相看了。”
许小北撅着嘴没出声。
嫁人肯定要嫁的。
上一世她男闺蜜虽多,可却没真正处过男朋友,咽气时候也算死而无“汉”。
重活一次,男闺蜜肯定是不要的,但像模像样的丈夫,她必须拥有一个。
虽然说夫妻之间相处开始是摩擦起电,时间长了都是摩擦起球,可生活不就这么回事吗?这一世再不试试,活了两辈子的身子都没尝到个肉味,不亏得慌?
这么想着,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个卫川来,许小北耳朵一胀,赶紧穿上棉猴去抱柴升火做饭。
朱凤琴见小北突然脸就红了,悄声问王桂珍,“瞅那模样,是有心上人了?”
“有个屁!谁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她想找个啥样的!”
自打卫川回省城,屯子里关于许小北和卫川的谣言渐渐也歇菜了,许小北怕她妈多想,替卫家写信的事也没告诉她。
同样,卫家不想让别人知道卫川和许小北有牵扯,也没把写信的事往外讲,所以大家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朱凤琴抓了把瓜子吃,没稀得怼她大嫂。
谁都看不上?那还不是你教出来的!
许小北升了火,弄了几碗白面倒进盆里,又掺了两碗苞米面,和好了放一边饧着。
回头让许小南切酸菜,小北舀了半碗大米半碗小米,淘好下锅熬粥。
现在家里的米袋子几乎每天都是满满的,大米白面下得最快,许小北隔段时间就到供销社装样子买点,再兑上超市里拿出来的,竟一直没被发现。
许小北中午想吃酸菜油渣馅儿的二面蒸包,就到仓房去拿猪油渣。
上次买的猪肉,许小北剃了些肥肉下来,许老太熬了猪油渣,就放在仓房冻着。
刚出厨房门,小北就见隔壁姜婶的头探在围墙上往这里张望。
付三妮见到小北,脸上短暂地显出些不自在来,可到底是老油条,马上恢复自如,“小北,你三婶回来了?”
“是啊,姜婶。”小北往仓房走,答着,“回来看看,下晌就回县上。”
“那挺好,你这忙忙活活的,又给你三婶做啥好吃的呢?”
许小北打仓房把猪油和油渣取出来,“没什么,时间太赶也来不及做好的,对付一口,自家人不嫌弃。”
说完进了厨房。
付三妮撇撇嘴,抱捆柴回家扔到灶边去,蹲下身子烧火,嘴里忿忿道,“越有钱越抠,问她家做啥,牙口缝没露,好像我稀罕她家那点吃的似的。”
她男人姜家旺有点木匠手艺,平常农活之余,给大队上修修农具,多给不少工分,付三妮也是把干活的好手,所以家里口粮足够多,姜家旺就留家里没上山干活。
听媳妇说这话,姜家旺放下手里的兽夹子,拿烟纸卷了个旱烟卷塞嘴里吸了一口,说,“吃鱼不吐骨头说话带刺呢?你这些日子还少吃人家的了?一到吃饭点就拿咸菜去换肉,这几次人家没给你,你就口气儿就不顺了?”
自打上次朱凤琴提醒过,王桂珍和许小北就注意到这个问题,姜家俩娃再过去送咸菜,他们就会回一碗咸菜或者一个干粮,再没给过肉。
付三妮蹲着,右手往腿上一拄,左手拿着根柴火开始比划,“他家这是忘恩负义,往年没粮时候来咱家借,哪次没借过?”
“你行了你啊。”姜家旺皱着眉头,“人家有借有还,哪次还粮不多给你抓几把还回来,啥时候欠过你?倒是你,往年没见你给人送过一根葱一头蒜的,今年这么殷勤为了啥,你自己心里没数?”
“我能为了啥,邻里邻居的住着,互相帮衬呗,再说了当初小北卖花生,秤还是从咱家借的,她给咱点肉吃也是应该!”
“人家买了新秤不就把咱家的还你了?还送来五六斤花生你忘了?”
究竟是人家忘恩负义还是你瞎几把仗义!
付三妮让爷们一阵抢白,自知理亏无话应对,就摔了柴火躺炕上去了。
姜家旺自己热了干粮,就着糊糊吃饱,上外头找人打牌去了。
没多会儿,俩娃回来了。
付三妮刚看到许小北拿着猪油坛子和猪油渣,就知道老许家今天中午的伙食差不了哪儿去,她越想越生气,直接给娃叫过来,交待了一番。
这段日子,许小北的超市已经全部开放了,她从里面摸了两袋牛奶加到粥锅里,刚把牛奶盒扔灶膛里,姜家俩娃直接就把厨房的门推开了。
许小北吓一跳,一看俩孩子,今天空手来的。
大娃进门就使劲闻了闻,问许小北,“二姐你吃饭了吗?”
许小北看看盖帘上刚出锅不久的酸菜油渣二面包子,摇摇头,“二姐还没吃。”
“我俩也没吃。”俩孩子异口同声道。
许小北真就有些反感隔壁姜婶的要饭行径了。
“那你俩是来请二姐去你家吃饭吗?回去告诉你妈,姐在自己家吃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吃吧。”
俩娃必竟年纪小,被许小北这么一糊弄,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怎么接话,心里想着要不回去问问妈?
于是使劲盯了两眼大包子,撒腿往回跑。
付三妮在门口张望,见俩孩子跑回来,高兴得什么似的,等娃一进门,空手去空手回的,傻眼了,“你俩怎么空爪子回来了,没跟小北说你们没吃饭吗。”
姜大娃使劲回忆了下,“说了,小北姐说她也没吃饭,她在她家吃,让我俩回家吃。”
付三妮扯过姜大娃照屁*股就是一下子,“你个废物,讨口好吃的还要老娘教!你们爷仨,有一个算一个,啥也不是,你爹脑子更是进水了,还向着老许家说话。”
她刚骂完,在外头没组到牌局的姜家旺就推门进来了,瞅了付三妮半天,进屋拿了把椅子,上外头找了个背风暖阳的地方,坐下了。
付三妮疯了似的冲出去,掐腰冲姜家旺一顿喊,“你七老八十了搁这儿晒阳阳?不是要上山下夹子抓兔子吗?坐那儿干什么呢!指着你是一口肉都吃不上!”
姜家旺看都没看她,把棉袄领子抿了抿,双臂一摊,葛优躺上了。
“脑子进水了,晒脑子呢。”
第31章 出事了
付三妮让男人给说得一愣, 几秒钟后回过味来,解下头巾就往姜家旺身上抽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个大老爷们就欺负自家娘们的能耐, 你闲家里晒日头都不上山打点野味去, 家里孩子馋啥样了你没看见啊!”
就这么大点的院子,孩子哭老婆叫的,付三妮各种唱念做打老许家听得清清楚楚, 再装聋作哑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没办法,王桂珍一个人出来了, 想劝和劝和。
她站墙头说了姜家旺两句,姜家旺回屋戴上棉帽子,拎着兽夹子上山了。
付三妮还是哭个不停,姜家俩娃抱着他们妈的腿,哭得舔鼻涕都快舔饱了。
直哭到付三妮觉得脸都冻木了,才止住声要回屋。
“嫂子, 你穿这点出来, 你不冷啊。”付三妮抽抽噎噎地问, “天天能吃上肉的人是不一样, 扛冻,你看我这俩孩子没肉吃, 都冻啥样了。”
话说这份上了, 还不给一口?
王桂珍也真有点动摇, 但一想到临出来时朱凤琴和许小北的千叮咛万嘱咐, 就把话咽回去了,顺手把衣袖一撸,露出保暖衣的袖口来,“这扛冻哪是因为口吃的, 是小北给家里一人弄了一套三层保暖衣,穿里头比棉袄还暖和。”
付三妮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料子,伸手就去摸,“啥叫三层保暖……”
她手刚碰上去,就觉得又暖又软的,还没等好好摸摸,那头许小北出来了,“妈,快点回来吃饭,三婶吃完着急走呢。”
王桂珍答应着,直接转身回了。
付三妮尔康手伸了好一会儿,冻得指头尖发麻,只能回屋炕头暖和着去了。
王桂珍一进屋,许小北就问,“妈,我不是说了这保暖衣不能跟别人说吗。”
王桂珍一拍大腿,“坏了,我忘了,你姜婶刚才说我扛冻就是吃肉吃的,我一着急就把保暖衣说出来了。”
她妈那嘴一直比棉裤腰紧不了多少,小北摇摇头,“算了,说就说吧,往后记着别瞎说了啊。”
朱凤琴是个有素质的,听她们母女说这些,也没好奇多问,只是叫王桂珍赶紧吃饭,说小北用奶粉熬的粥真是香甜。
“对了,小北,供销社肖主任不是让你找时间去一趟吗,要不你今天跟三婶一起回去,上家住一宿明天再回来得了,不然一天折腾个来回,也有你受的。”
小北想了想,“也行,今天熏鱼就先不做了,花生已经做出来了,那我就跟三婶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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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晌的车到县里时是三点半多,许小北见时间来得及,就让三婶先回家,她自己去找肖主任。
经过一楼,小北还特意到柜台前去看了一眼,只见当天的熏鱼已经卖完了,两种花生各剩了点底儿,后面还有人在排着买。
而国营食品厂的花生,却还剩了一大堆。
顺着柜台往后走,上楼梯,到了肖主任办公室。
肖主任正在打电话,好像在跟谁解释他卖许小北花生的事:“郑县长,这个请您放心,人家有正规执照,是柳树大队食品厂出的,绝对没问题。“
看到许小北站在门前,他就跟见到银子似的两眼发光,冲她招招手,指指对面的沙发椅让小北坐。
而后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哈哈笑了几声,“哎,麻烦呀,你的花生和熏鱼一来,国营食品厂的东西差点变臭狗屎,他们李厂长一气之下找到新来的副县长告了我一状。”
许小北还不太了解这个年代的经营规则,有些忐忑地问,“那是不是对您产生影响了?”
“那倒没有。”肖主任摆摆手,“幸亏咱们手续办得快,不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对了小北,我这次找你来,是因为我买到了你说的青花椒。”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来,“这是样品,你看看要是可以的话,过两天我就让他们给你发一百斤到柳树大队去。”
许小北拿出来看看。比上次在供销社买的货底子强得多,但成色也不是太好。如果拿回去用,兑上点超市的青花椒,倒也能做出像样的来。
她当下点头,并且迅速算了笔账,把酒鬼花生的出货价定在八毛一斤。
“小北同志,除了这事,我还想跟你商量商量,再有十几天就是元旦了,而后就是春节元宵节,所以这两个多月是销售的旺季,你能不能加大生产量,多做些花生熏鱼,或者其他新鲜的玩意来?”
许小北其实有些为难。
就目前她家的人手来讲,一天一百斤花生,一百多斤熏鱼,基本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加大产量,就必须雇人。雇谁?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但肖主任抛出了橄榄枝……
有钱不赚王八蛋,办法总比困难多。
所以她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下来,但没规定具体数量,只说尽量,能做多少就往县上发多少。
肖主任笑得都瞧不见眼了,“只要你做就行,我哪能要求那么多。”
事情谈完了,许小北告辞,肖主任也站起身,“来吧财神,我得把你送走。”
死过一次的许小北一个激灵,心里呸了两句,“主任您是领导,怎么你也得走我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