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人感觉到,他处理手里的两个人,就像捏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
许小北懵了,不是做梦吧。
他怎么会在这里。
“卫,卫川?”许小北掐了自己一下,疼。
卫川将冷对孔月儿大哥的眼神挪到许小北脸上,表情忽然变柔和了,“是我,我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许小北穿越过来这么久,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哪怕被王桂珍毒打都没哭过,可这一刻,她鼻子忽然酸了。
眼泪控制不住往外狂奔,她红了眼眶,却死死咬住嘴唇,倔强地昂着头,不让它们掉下来。
不能哭,不能哭,你不是靠哭驳取同情的许小北了。
不能哭。
卫川看着眼前的小河豚都快把嘴唇咬破了,心疼极了,如果没有这些人在,他一定会把她拉进怀里哄一哄。
可这个时代不允许,眼下的情形也不允许。
许小北到底把眼泪逼了回去,哽着嗓子问了一声,“你,你不是不回来过年了吗?”
卫川声音温暖得很,“计划有变,所以回来了,过会儿跟你解释。”
孔月儿嫂子一看,这还聊上了?
她破口大骂,“看见没,看见没?这俩人什么关系,卫川回不回来过年许小北都知道?许小北你个臭不要脸的,还敢说你没抢人对象?”
卫川偏了偏头,眉头拧得颇深,冷冷的调子响起来,“注意你的措辞,我从来不打女人,不过……”
不过我今天想破例。
他话没说完,旁边突然有个男人伸出一只手来,掐住孔月儿嫂子的手,轻轻一掰,说道,“不过,我和卫队长不一样,我专爱打女人。”
许小北一看,那男人身材跟卫川很像,长得不错,看着年纪比卫川稍轻点,背上也背着地质队的背包。
孔月儿嫂子疼得妈呀一声,一下子跪倒地上,彻底怂了。
她眼泪流到满脸横肉的沟壑里,简直丑得别具一格,“卫,卫川,嫂子没别的意思,你看看你跟月儿处得好好的,这许小北硬往里掺和,要不是她,你和月儿这婚期都该定了吧,你说你也是,这丫头名声这么臭,你怎么就跟她牵扯上了呢。”
这时,屯子里又跑出来一些人,有赵临和范丽霞,还有黄枣花和卫家的人。
卫童最先冲上来,冲孔月儿嫂子大喊道,“你放什么臭屁呢,跟你说了一百遍了,我哥跟许小北没关系,我哥跟孔月儿没成不是因为许小北,我哥是那样人吗,你这人属驴的,要犟回自己家犟,盯着我哥不放干什么!”
“就是就是。”赵金霞在旁边溜缝儿,“她嫂子你是不是误会啥了?”
“误会?你们说他俩没事,那卫川为啥给许小北写信,那信现在就揣许小北兜里呢,她敢拿出来给大家伙看看不?说我误会,刚许小北一见卫川的面就问他过年不是不回来了吗,许小北咋知道的?”
“那是因为我家人不会写字,跟我哥通信都是许小北代写的,前些天我哥来过一封信,说过年不回来了,信是许小北帮着念的,她能不知道吗?”卫童恨恨道,“你就是条疯狗,天天乱咬人!”
而后又跟小北说,“小北姐,你把你刚收的信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许小北掏出来,递给范丽霞。
范丽霞接过一看,“这不写着许小北收转卫童吗,这是卫川写给家里的信。”
孔月儿嫂子傻眼了。
她身子一软,一屁股瘫地上。
卫川和身边的王炎把手松开,孔月儿和她哥来拉月儿嫂子。
卫川喊住孔月儿,“你家的信我收到了,我没回信,是因为我觉得我不回信你们就会明白我的态度。孔月儿同志,你是个好姑娘,但我们之间从没有过交集,更谈不上感情,我知道你也是被家人所迫才同意跟我相亲,今天咱俩就把话说明白了,今后我们只是好同志的关系,咱俩都是自由的。”
卫川这话已经给足了孔月儿面子。
孔月儿被这一幕幕快打击疯了,她跟个木头似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拉起她嫂子准备回家的时候,孔月儿嫂子忽然回过味来,指着赵金霞就骂上了,“你个遭瘟的娘们,你明知道许小北帮你家给卫川写信你不告诉我,还撺掇我让月儿给卫川写信,你肠子烂透了!要不是你,能闹这么大误会!我撕烂你的臭嘴!”
她一个箭步蹿起来,就往赵金霞身上扑,赵金霞吓得直往卫童和范丽霞身后躲,可卫童范丽霞自动给孔月儿嫂子让路,众人“一个没留神”,赵金霞被孔月儿嫂子狠狠扇了一巴掌!
第38章 你儿子不中用了
赵金霞哪扛月儿嫂子的打, 挨这一下,又惊又痛的,当时就晕过去了。
月儿嫂子一看惹出了事, 捂着自己的手腕子就开哭, 硬说被王炎把手弄折了,哭着哭着一翻白眼,也“晕”过去了。
众人皆懵:你那手折了?那刚才是拿什么扇的赵金霞?
不管怎么说, 大家还是连拖带拽的,给几个人都弄公社卫生所去了。
这时候许小南和许老太听到信儿也过来了。
赵金霞伤得最重, 醒来后吐了两次,半边脸肿老高,比那天刘红梅的脸还吓人。
曲大夫说观察两天,要是再吐,就得上县医院去看看,别弄出脑震荡啥的。
张娇伤得也不轻, 她被推到土堆上, 冬天的土堆冻得梆硬, 跟石头没啥区别, 幸亏被旁人拉了一下,不然那腰估计要废。
现在腰倒是没事, 就是屁*股摔坏了, 疼得走路一瘸一拐的。
孔月儿嫂子其实没什么大事, 王炎手下有准星, 掰那一下子是让她疼够呛,但不至于伤到骨头。
但她见赵金霞和张娇都伤了,怕自己摊上事,硬说胳膊动不了了, 在她的示意下,连她男人也按着肩膀直喊上疼了。
最后还是黄枣花把事调解了,说先回家去过年,年后要是还有问题,上县医院去看,看出毛病来再说。
就这么着,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许小北此时感觉自己又疲惫又狼狈,如同去中东打了一仗,现场人太多她也没和卫川过多交流,在许老太和许小南的陪伴下往家走。
许小东在家里似乎听见他姐说话的声音,推开堂屋的门,冒了个头。
而后竖着耳朵,踮着脚出来,一点一点往大门口挪。
他还没挪到地方,就被许老太她们给看见了。
许小南横他一句,“你干啥呢,踩粑粑上了?”
小南平时可不敢这么跟许小东说话,今天是真气了。
因为那会儿许小东回来送信说小北在车站那里被打了,让许老太跟许小南赶紧去看看。
而后从没管过家里一针一线的许小东,硬说家里值钱东西多。
他要留下看家!
许小东被大家呲哒一句,朝门外伸头看看,见那个黑铁塔般的女人没跟上来,这才把脚步放实了,冲到许小北身边,一张嘴还哭上了。
“二姐你回来了,你没事吧,我听你的去找人,一路跑,把我累坏了,赵临哥去的及不及时,你有没有被打?”
许小北:……
怎么你自己还给自己感动够呛?
我还得敬你是条汉子呗?
她实在是累,懒得搭理这货,摆摆手,回屋洗把脸,躺炕上睡了。
许老太叹了口气瞧瞧天色,让小南抱柴把饭做上,估计许正茂跟王桂珍也该回了。
许小东看他奶那眼神,总觉得是要清理门户了。
就乖乖在王桂珍屋里坐着,再没敢往他奶面前凑。
许正茂和王桂珍一进村口,就觉得那边站着拉呱的女人们眼神不对劲。
贾世香那时候没赶上看热闹,这会儿正津津有味地听聂大柱媳妇给她重播,听到将近尾声的时候,见大伯哥大伯嫂的身影在村头出现了。
她赶紧迎上去。
“大哥大嫂,你们这是干啥去了,小北出事了你们还不知道吧。”
“出什么事?!”夫妻俩异口同声地问。
“啧,你说这事儿闹的,孔老蔫他大儿子大儿媳妇带着孔月儿来了,骂小北是破鞋,说抢了卫川当对象,差点把小北给揍了。”
“放她娘的屁!”王桂珍当时就不乐意了。
对于卫川,一直是她有意让小北跟卫川处,她可没看出来小北对卫川有什么心思。
她了解这二闺女,所以骂起人来腰杆子也硬,“那孔老蔫家凭啥埋汰小北?”
倒是许正茂冷静,问贾世香,“小北怎么样,他们打她了?”
“哪能啊。”贾世香翘起一边嘴角,同侧颧骨耸动着,“巧得很,正要动手呢,卫川从客车上下来了,差点把孔月儿哥嫂给揍了,你说说这事儿闹的,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王桂珍白她一眼,“谁跟谁商量好了?你会不会说话,狗嘴吐不出象牙!”
骂完,两口子赶紧往家跑。
贾世香捡个骂,在背后呸了一口,“你姑娘当破鞋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好妈,还好意思骂我!”
刘红梅拎着白灰桶,从老周家猪圈那里直起腰。
终于把所有的标语都刷完了。
她看看贾世香,又回头看看王桂珍,冷笑了一声,拎着桶向贾世香走过去,“婶子,你家小宝满百天了吧,我宿舍里有两块手绢,可软着呢,给孩子用正好,晚上吃过饭,我带上去你家给你。”
其实刘红梅以前在柳树大队人缘一直不错,见人就笑,不摆什么知青的架子,特别是跟大队上的几个干部处得特别好。
贾世香对刘红梅印象也不错,觉得比假小子张娇漂亮懂事,现在一听人家要送小宝手绢,刚才有王桂珍那里挨骂的不快一扫而空,笑着拉住刘红梅的手,“你看你这两天干这活,把脸都冻坏了,我也不认字,要是认字的话还能帮帮你。”
“都写完了……没事,都是为了革命。”说着,眼圈有点红。
贾世香拍拍她的手,低声说,“你不是跟队上那几个干部处挺好吗,怎么张娇和楚向宇都在屋里干活,就给你自己指派过来了。”
刘红梅叹了口气,“同人不同命,谁让得罪人了呢,就得在外头吹冷风。”
“得罪人了?你能得罪谁?”贾世香想了想,忽然想到前段时间付三妮因为许小北把刘知青打了的事,一下子瞪大了眼,“你是说,小北?”
“没有没有,婶子,不是她不是她。”刘红梅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一副委屈至极又十分惧怕许小北的样子,拎起桶就走,“婶子,我晚上过去,你等我。”
贾世香看着刘红梅远去,朝许小北家的方向又啐了一口,“作孽哟!”
*
卫川一家人进了门,卫母的心半天才安稳下来,问卫川,“前几天不是来信说不回了?”
“计划变了,要年后才走,所以回来了。”
卫童手里还举着那封挂号信呢,“哥,这信……”
“信上就是告诉你们说我要回来了,不用看了。”卫川说着拿过挂号信,阴沉着脸直接塞到灶膛里。
卫童吓得一缩肩,嘴角向下弯了弯。
要不是这封信,今天也不能闹这么大动静,他哥这是迁怒于自己一手写出来的玩意儿呢。
烧完信,卫川把王炎介绍给家里人,“这是我队上的队员,家离着远,一来一回的赶不上年后出任务,我就给招来咱家过年了。”
王炎爹娘早就死了,老家就剩大伯和叔叔,他小时候在两家轮着住,两家人都当他是累赘,干着活挨着打,连饭都吃不饱,活得都不如条狗。
他的过去正经是一本青春“疼痛”文学。
前年地质队到王炎老家去,王炎那时候才十六,就被他大伯给送到地质队当小工,为了钱根本不管孩子死活。
后来工程结束卫川见王炎可怜,就给带回地质队去,王炎也就此成为卫川直系马仔。今年,终于通过招考正式进入编制了。
王炎再不想回那个家去,不过也没忘本,过年前还是给大伯和叔叔一人寄了十块钱。
“好好,来了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大娘这就去给你把铺盖收拾一下。”卫母说着,想上卫川平时睡的那屋去。
王炎喊住卫母,“大娘您等等,我们还给家带了点年货,您先给收了吧。”
说着,从背包和手提包里,掏出各式各样的年货来。
有腊鸭,腊肉,麦乳精,还有奶糖和糕点啥的。
卫童看着王炎变魔术似的,一样一样往外掏,好奇地坐到炕上去,盯着王炎看。
差点给王炎看不会,拿手抹了抹脸,“小妹,我脸上有灰?”
卫童摇摇头,“那倒没有。”
“那你看啥?”
“我好好看看大英雄长什么样。”
村头战争发生的最初卫童没赶上,她没见到最经典的英雄救美那一幕,不过在卫生所时,张娇都告诉她了。
王炎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这算什么英雄,我们大队长,你哥,那救人时候才叫真英雄呢。”
卫童回头看看她哥,“可惜我没瞧见,不过王炎哥你今天可真是盖了,张娇姐都说你帅呢。”
“张娇就是那个唯一上前拦着孔月儿嫂子,还受伤了的女知青吧,你们是朋友?”张娇被孔月凶嫂子推那一下时,卫川和王炎还没下车,不过在车上看得是一清二楚。
“是啊,张娇姐人可好了,王炎哥你这几天在这儿要是呆着没意思,我也可以带你去找张娇姐玩。”
王炎想了想,“行啊。”
说完,他用肩碰碰卫川,拿下巴点了点卫川带回来的几个包。
王炎知道那里面全是卫川让秦大春帮着选给家人的新年礼物,也是时候拿出来了。
却不料卫川没表示,自己反而直接把包拿回房了,还跟卫母说他带回来的东西先别动,赶明儿得拿一部分上许家给赔个礼去。
从房间出来,卫川拿出烟来递给王炎一支,“陪我出去抽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