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忙道:“我不是想买,是我看你这个,跟小苏有的一个长得很像。”
玉这个东西,本来形状来来去去就是那些,柳明明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我这个是半块碎玉,边上是用线缠起来的,你是不是看错了?”
然而那人继续又说:“是很像,连上面的花纹都一模一样,她那块也是用红线缠起来了,说是半块碎玉,边边角角锋利,怕伤到人,不过你的好像跟她的玉的方向反过来了。”
边上的同学忽然轻轻拉了拉柳明明:“明明,你们家不是也在找玉吗?你二叔那块玉还在不在的?”
一整晚,柳明明几乎都是心不在焉的。
她跟苏净禾只来得及聊了几句,对方就被老师给叫走了,听说是学校有什么急事。
不单她走了,还带走了聂正崖。
两人一走,礼堂里的气氛慢慢就变了。
原本很多人都等在旁边,可能是打算邀请他们跳舞,现在见人离开了,就都四散开去,比起先前,整个场地都散乱了不少。
柳明明还听到周围有人遗憾地互相讨论。
“才跳两支舞,他们这么快就走了吗?”
“原来是真的,苏净禾同学跟聂正崖……我还以为是别人谣传!也没见这两个人之间平常有什么来往啊!”
“唉,我还想着约小苏同学跳舞呢!”
“听说他们都谈两年了,只是都没往外说罢了,人家青梅竹马的,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就算没有聂正崖,后头排队的一大把呢,哪儿轮得到你!”
“这么着急,还没待够半个小时呢,这是去哪里了?”
“听说是外语系有什么课题,找他们两去帮忙呢。”
“唉,天才都跟天才谈恋爱了,这两个专业强就算了,长得也这么好,一样是人,女蜗捏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捏他们一半用心!”
柳明明听着那些人的交谈,忍不住问同学:“这个苏净禾,真的很厉害吗?”
同学认真地点了点头,把苏净禾之前的诸多事迹跟她学了几件:“……现在才大一呢,外事口已经好多人往学校打招呼了,说是毕业了一定得把人要过去。”
柳明明若有所思,回到家里,偷偷跟她妈说了玉佩的事情。
柳妈知道厉害,马上把柳爸喊了过来,两人商量半天,没敢跟柳奶奶说,又信不过不靠谱的弟弟,只好暗暗安排人去学校调了苏净禾的档案出来。
一看籍贯,果然就是当年柳二弟下乡插队的地方。
再看苏妈妈的名字,算苏净禾的年龄,一一都跟当年的事情和信件里的内容对得上。
这一回,柳妈柳爸不敢再擅作主张,又怕刺激到柳奶奶,连忙把消息透出去给了二弟。
昭明大学里,苏净禾还不知道因为一场小小的毕业舞会,后面居然会引发那么多阴差阳错的意外。
她跟聂正崖半路被老师叫走,是因为学校里刚接了一个科研课题,这个课题有关国家今后要重点发展的材料方向,学校非常重视,除了本校的专家,还特地找了业内人士咨询。
结果对方直接就说:“新材料?这不是军二区的厂里做得最好吗?他们厂有个小苏的女同志,还有个叫聂正崖的男同志,当时就负责新生产线的引进,好像就在你们学校吧?”
两人立刻被叫过去开会,随即加入了这个项目。
这个时候正好是暑假,被集中在研究院里足足待了近两个月,苏净禾才被先行放了出来,并不是说这次项目已经结束,而是她在学校里跟进的另一个项目这个时候要结项了。
因为当下的工作涉密,研发组特地安排了两个人跟她一起回学校。
三人乘着一辆吉普车进了学校,苏净禾回宿舍楼收拾东西,还没怎么整理好,就听到有人敲门:“这是苏净禾的宿舍吗?苏净禾在吗?”
一开门,只见一对中年夫妇站在门口,男的已经有些发福,但是少说也有一米七八,看五官,年轻的时候应该挺英俊,女的则是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像是三十上下。
苏净禾疑惑地问:“你们是?”
那个少妇盯着苏净禾的脸使劲打量,还不忘往屋子里看来看去。
男的则是犹犹豫豫地说:“我姓柳,全名叫柳万钧,小苏,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吗?我是你妈妈那边的……”
他语气含糊。
苏净禾的心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她最近接受了不少保密培训,知道有些敌对势力的特殊工作人员都想刺探目前这个项目,他们往往会打着某某亲戚的名号过来接触,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自己逞英雄,而是要交给组织解决。
现在是暑假,学生们都回去了,宿舍楼里并没有什么人,如果不是情况特殊,这回自己有两个人护送,被这一男一女不知不觉带走了都有可能。
苏净禾不敢怠慢,问:“这位同志,我没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万钧脸上表情有些失望,另一个少妇则是站到了一边,插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好好聊几句吧?”
这句话一出口,还不等苏净禾回答,就感觉到后面有人轻轻拽了她一下。
她一回头,看到跟着自己的警卫人员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做了个让开的动作。
苏净禾立刻后退两步。
把门拉开。
两个警卫兵像利箭一样冲出去,把门口的两人压在了地上,试图将他们的手倒扣起来。
少妇尖叫着很快被制住,又被堵住了嘴。
那个叫柳万钧的明显曾经受过训练,居然躲开了,还边反抗边大声叫道:“你们做什么!你们是谁??”
然而没过多久,他也被押了起来。
警卫员很快联系上项目组,说自己抓到了疑似特殊工作人员,把那对夫妻送走了。
等到第二天,被柳家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跟儿媳妇找上门来,苏净禾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老爷子今年已经六十多岁,马上退二线,头天晚上接到电话通知自己儿子被当做敌对势力特殊工作人员抓起来之后,险些气得心脏病都犯了。
他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气得不行,不过到底是自己儿子媳妇,最后还是让长子把人领了回来,又带着人上门找苏净禾,明面是道歉,实际上是认亲。
柳老爷子毕竟在首都有些地位,项目组也要给他面子,同意了这次见面,但是要求一定要在技术楼里进行。
苏净禾听到对方说的情况之后,只觉得离谱极了。
她从来都以为自己是苏父的女儿,三岁前的记忆虽然模糊,但是大爸爸大妈妈经常跟她说苏父如何疼爱她,攒起来的津贴一分都不舍得乱花,全部寄回家给苏奶奶存起来做苏净禾的生活费,还会买衣服、麦乳精给她寄回去。
面对突然上门的柳家人,苏净禾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认亲的要求。
“我姓苏,不姓柳。”她的态度很坚决,说着还把那半块玉佩拿了出来,“如果需要,我可以把这个还给你们,还请不要打扰我就好。”
柳老爷子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丑闻,二儿子个人作风上的问题这么严重,以后也别想有什么前途。
如果这个孙女是个普通人,那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偏偏她这么优秀,又涉及到国家的重要项目,叫二儿子直接被人抓了起来,一审,就什么都招了。
柳老爷子不肯放弃,有心再劝一劝,把这个孙女认下来,然而还没说几句话,就见到研究所的所长走了过来。
所长笑呵呵的:“老领导,小苏同志可是我们的中坚力量,现在项目紧张,您这边事情谈好了没?要是谈好了,这人我们就先借走了?”
有外人来了,柳老爷子只好把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只转头看了眼儿子。
柳家长子连忙站出来:“净禾,这是家里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要是以后有空了,多来家里玩玩,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也可以直接来找我们。”
苏净禾冷淡地摇了摇头:“我想不必了,我将来要走的路,跟柳家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地方。”
她也不去拿那张字条,而是直接站起身来,看向了对面一直盯着自己,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拦住的柳家老二夫妇。
“我不清楚你们家的私事,但是以后还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要你们帮忙的地方,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也请你们不要来找我。”
她说完之后,跟院长打了个招呼,径直走了。
苏净禾离开之后,柳家老二媳妇不悦地说:“这小孩,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这回甚至不等柳老爷子发话,院长就笑呵呵地说:“小苏同志在我们这很懂礼貌,能力也好,这种人才,组织会保证她的一切需要,应该以后是没有机会麻烦到你们的。”
又对柳老爷子说:“老领导,小苏这边的事,您看要不就这样了?”
柳老爷子无奈地看了二儿子跟二儿媳妇一眼,领着人走了。
这天之后,柳家还试过好几回想要跟苏净禾拉近关系,只是她虽然是个学生,可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而随着柳老爷子的退休,苏净禾和聂正崖的发展越来越好,地位越来越高,到了后来,柳家人都没有资格、也找不到机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几个月之后,趁着国家新出台的政策,苏净禾跟聂正崖都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两人顺利毕业,前者进入了研究所进修继续深造,后者则被借调进入了正在筹建的新材料工厂,他从基层做起,短短三年之间,成为了首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厂长,并且带领下属们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为新材料的利用和普及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第71章
研究生毕业那年, 苏净禾跟聂正崖领完结婚证,原本只是想要举办一个小型的婚礼,可学校的人知道之后, 都不肯答应, 最后邀请了不少业内的前辈为两人见证了这一个幸福的场景。
聂正崖从小就是个性格稳重、沉得住气的脾气, 几年过去, 更是一看就是让人放心。
两人以茶代酒, 全场敬了一圈, 等到婚礼结束,渡过了一个完美的夜晚。
为了办婚事,他们都攒了很长时间的假,这回合在一起休了一个月。
聂正崖有心要过两人世界,担心留在首都会被人上门打搅,特地开了一辆车,跟苏净禾两人出去度蜜月。
这个时候正当秋景, 他们一路开往西北,从牛羊肉、牛肉拉面、瓜果吃起, 等到了疆地轮台的时候, 已经满眼都是胡杨林的秋色。
聂正崖这个时候已经进入新材料工厂工作有一段时间, 小有职务,各地的分工厂听说他来,都纷纷主动要求接待, 被他一一拒绝。
然而疆地这里的负责人是当初聂正崖与苏净禾在军需厂时期的同事,不知道从哪里获知了他们的行程,半路把人拦下来,一定要设宴招待。
两人推却不过,只好去赴宴。
一顿饭之后, 肉是没少吃,疆地的馕坑肉膻味少,肉质细嫩多汁,一口下去,香浓的肉汁充盈在唇齿间。
吃完肉,还有大盘鸡,又配上甜得人上下嘴唇都能被黏在一起的提子、蜜瓜,回忆往昔,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就。
然而宴席结束之后,主人却把苏净禾跟聂正崖两个带到了车间,询问了不少问题。
吃人嘴软,两人只好留了好几天,帮他们解决了难题才走。
有了这一回,后面的人仿佛都抓到了秘诀似的,也纷纷在半路拦截他们,询问各种技术、管理上的问题。
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些,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两人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去了北边看枫林尽染,秋色与雪景浑然一体。
簌簌细雪当中,聂正崖穿着一身军大衣,把苏净禾裹在了怀里,坐在借住的木屋门口,看着远山近景,白雪与枫叶交相映衬,和着怀里人的娇颜,低声说:“真幸运能在一起。”
外面冰天雪寒,苏净禾却觉得周身暖暖的。
她与爱人相互依偎,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们要这样好一辈子。”
比起上一世,这一辈子的他们过得顺逐了太多,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现在回想,从前的那个自己,有意无意地杜绝其他男人接近,也许并不只是所谓的“没有开窍”,而是最爱的人已经就在身边,自己却不知道。
番外1
首都,某个学术圈的前辈曾经参加完聂正崖和苏净禾的婚礼,回家之后的一天偶然跟夫人说起这件事。
“上回你不是说你那个表妹夫要给儿子改名吗?那个新改的名字,巧得很,正好就跟这次的新郎名字一样啊。”
夫人听说之后,却没有置之一笑,而是非常着急地问道:“新郎也叫‘聂正崖’吗?是不是同音字?”
丈夫肯定地说:“我还特地看了一眼,双耳聂,山崖的崖,绝对没错,怎么了?”
夫人反复问了新郎的年龄、背景之后,立刻给在父亲发了封电报。
几乎是只过了两天时间,聂正崖从小到大的档案、资料,就全部汇总到了边疆军区的某个办公室案头。
桌后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一一翻看桌上的档案,从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难得地动容了,眼眶甚至有些发红。
他不假思索地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老冯,嫂子的消息有眉目了!”
电话对面顿时激动起来:“什么!真的??嫂子现在人在哪里?”
中年人声音沉重:“嫂子已经因病去世了,但是留下一个儿子,被二区一个士兵家里收养了,现在在他人在首都,老冯,我这里走不开,只能你请假跑一趟,确定一下情况了。”
电话那头马上回答:“没问题,聂大哥当年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他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中年人欣慰地道:“很出色,非常优秀的一个年轻人,上个月已经成家了,只可惜他没有当兵,不然我一定想办法把他调到我们区里来!”
电话对面的老冯急急道:“你管不着,我可以管啊,等我去看看他!”
说完,一把就挂了电话。
聂正崖与苏净禾两人回到首都没多久,就被一个身着军装的人找上门来,对方带着两个警卫员,已经四十来岁,身上的气质显然身居高位,然而一见到聂正崖就忍不住红了眼睛,嘴里喃喃自语:“像……可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