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在太医院伺候过一阵子，见多了方子上的字，太上皇的字自然也就不难认了。”
话音刚落，李治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了。
自己竟和大夫写方子的字一样？
这不是绕着弯说自己的字写得难辨认么？
胡禄这口闷气总算可以出了，他冲着小太监冷哼一声，说道：“太医的字怎么能和太上皇的相提并论？”
第22章 . 欢送仪式 出宫吧
小太监仍是不明所以，见李治和胡禄似乎都有些面色不虞，只好懵懵然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问道：“奴才……是不是有哪里说得不对啊？”
胡禄冲他冷哼一声，道：“我看啊，你也别在娘娘们面前伺候了，干脆分到御膳房，天天和鸡鸭打交道比较好。”
小太监一愣，忽然就眉眼一耷，险些哭出声来。
李治却一笑了之，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字潦草难认本来也是事实，还不让别人说么？吓唬他干什么？”
说罢，他提起桌上那张纸，胡禄伸手就要去接。
李治伸手打了他一下，招呼那小太监过来。
“你去找些开业用的花篮……竹编的那种，上面是……”
小太监听得一头雾水，一脸迷惑表情恰被李治看在眼里。
他意识到唐朝可能还不知道花篮为何物，只好又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唰唰唰一通狂|草，画了个现代店铺开业典礼时摆放的花篮。
“看到了么？长这样，找不到就去做一个。架子做好只是第一步，你还要找些新鲜的花。另外，我刚才写的字，你找人用红纸拓上去，贴在这花篮上，听见了么？”
小太监领悟着李治说的话，乖巧地点点头。
“多做几个花篮，摆漂亮点，送到萧淑妃的店里去。她开张大吉我去不了，写幅字聊表心意。”李治说道。
那小太监得了任务，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宫，找人照着图纸做花篮去了。
前脚刚走，后脚李治的脸就绷不住了。
他按着太阳穴不由发起愁来。
胡禄为李治沏好了绿茶，小心翼翼端送到他面前，揣摩着他的表情，试探道：“太上皇，您心情不好？”
李治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复又阖眸揉起太阳穴来。
“我忘了一件事……”他不无烦扰地说。
“什么事？奴才 * 能帮忙吗？”胡禄抻着脖子问。
李治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瓜：“你要是能帮上忙，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他掀起杯盖微微拨动了杯中的茶叶，端在手中喝上一口，叹了口气道：“媚娘成了皇帝，后宫嫔妃怎么办？”
胡禄本来还想帮着李治出出主意，听完直接噎在了原地。
“……太上皇，这……奴才……”支吾了半天，胡禄才开口道，“这事是挺难办的，娘娘们定不愿意承认武皇，可武昭仪登了基，说不定会将她们逐出宫……”
要是这样长期共处下去，武皇和娘娘们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乱。
李治越想越头大，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所有绿茶，不由暗叹，昨晚事发突然，连后果都没想清楚就轻易让位出去，的确是有些仓促了。
脑中正一团乱麻，李治忽而想起刚才胡禄说的那句话，灵光一现。
他一拍桌子，道：“送娘娘们出宫如何？平时后宫养这么多人也花钱不少，还不如把这些足够她们下辈子吃喝玩乐的用度全赐予她们，钱怎么花随便她们，另嫁他人我也绝不干涉。”
听了这话，胡禄拎着茶壶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他偷偷瞥看李治，只见他目光灼灼，一副寻到解决方案的兴奋神情，完全没有玩笑的意思。
不禁心下疑惑，太上皇尺度也太大了吧，自己的女人竟能轻易拱手他人……啧啧。
他轻轻摇了摇头，要不是手里被东西占着，恐怕又要抬手抽自己一巴掌了。
太上皇乐意就行了，说不定人就好这一口呢，自己瞎操的哪门子心？
李治做这个决定毫无负担，自穿过来后，他就和后宫嫔妃没什么交集，唯一见过一次的两位嫔妃就是王皇后和萧淑妃。
说来也怪，他不召见，其他嫔妃就连出现在他面前的机会也没有，不知是宫中惯例还是谁定下的规矩。
李治眸中生光看向胡禄，征求他的建议：“再给娘娘们举办一场欢送仪式，好歹要恢复自由身，她们大概也会开心吧？”
胡禄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实话实说，什么欢送仪式，和把她们赶出宫有什么区别？作为皇帝嫔妃，谁会希望恢复自由身或另嫁他人？
跟着皇帝享尽人世间所有荣华富贵他不香吗？
当然，成为了宫斗的牺牲品，那就另说。
胡禄转着眼珠心里打着算盘，既不想违逆太上皇的意志，又不愿得罪宫中娘娘，思虑许久，才道：“太上皇这主意实在绝妙，只是不知该如何向娘娘们的娘家交待？宫中丽妃和楚贵人之类皆出身贵胄，父亲均是前朝重臣，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胡禄不说，李治险些就给忘了。
可一提起这个，就更让他头疼了。
*
因为没胃口，李治午饭也没吃好，十几盘菜都只夹了一口就实在吃不下了。
他吩咐着胡禄把剩下的饭菜喂给宫中饲养的猫猫狗狗，起身去了院中散步。
胡禄 * 在一旁跟着，着实替主子发愁。
后宫究竟有多少娘娘，就连他也没数清楚过，毕竟有些嫔妃长期称恙不能召见，皇上也没空去看望，恐怕连名字都给忘了。
上百个位份不同的嫔妃，要想让她们全部心甘情愿出宫去，实在是难比登天。
李治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皱眉负手想了好一会儿，缓缓呼出一口气，道：“胡禄，你要是能帮我把嫔妃们顺利送出宫去，我定要重重奖赏……”
胡禄却已是摆手道：“太上皇，这奴才肯定不行，奴才跟娘娘们走得挺远，说什么话也不管事啊，很难劝得动啊……”
李治却想到什么似的，忽然转过头来，求证似的问他：“你总知道，娘娘们之间有没有什派系？比如哪些嫔妃走得比较近？”
胡禄想了一想，说道：“这个嘛……自然是有的，娘娘们在宫中闲暇时日多，又容易寂寞，若不找几个好友作伴，肯定就要憋死了。”
“好！”李治满意地眯了眼睛，说道，“那就不要单个攻破，要营造出紧迫感。”
他若有所思片刻，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这事也好办，发布一个圣旨即可，告诉她们，带头出宫者，赏最多府邸房宅和金银珠宝，父亲官职提一级。福利待遇按照出宫顺序依次递减，最后一名出宫的，剥夺嫔妃头衔，交由媚娘处置。”
这并非李治独创，不过是社畜时期的绩效设计方法，末尾淘汰制，玩得就是心跳。
胡禄听完大呼绝妙，补了一句：“娘娘们定是谁也不愿留在最后。”
李治也觉得这主意甚好，可算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另外放出些消息，比如静妃和丽妃交好，就告诉静妃，丽妃其实已悄悄做好了出宫打算……”
胡禄恍然大悟，眼中精光一闪，道：“本来娘娘们还会抱团抗旨表示不情愿，现在连好姐妹也不能信了，都担心对方不予告知就抢先行动，所以她们只会攀比着出宫夺取更多财富，这一拨一拨走得就更快了。”
李治正色道：“聪明。”
顿了一下，他又忽而有些自责，道，“不过，利用娘娘们之间的关系，事做得是不是有点过分？”
胡禄捂着嘴笑了一声，道：“太上皇，您不用担心，奴才再清楚不过了，宫里这些娘娘都是利益捆绑利用的关系，是为了丰满自己羽翼，从而巩固自己的地位，哪有什么真正的友谊？”
李治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是么？”
胡禄斩钉截铁道：“是啊，奴才这耳朵灵着呢，打听到不少事。其实啊，娘娘们不少都只是表面亲近，私下坑害对方也是毫不留情……”
李治“哦”了一声，这才放了心，吩咐道：“行吧，你先草拟一版圣旨。脚不疼了，我先去散步，待会儿你呈上来我看看，没问题就把圣旨颁下去。”
胡禄应了一声，转头招呼两个体格好的小太监好生陪着，自己 * 则去草拟圣旨了。
李治绕着半个大明宫快步走，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跟在身后。他们不大明白，太上皇最近怎么这么爱运动。
原来这可是个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儿，来去都有人抬着，坐在乘舆里悠然自在，运动压根就不在日程里。
可这几天，太上皇却每天都要做些奇奇怪怪的运动，总之，不出上一场大汗，似乎就浑身难受。
微风袭来，李治抬袖拭掉额上的汗珠，想想延长自己的寿命并改换历史，就继续咬咬牙走了下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又召唤了系统出来。
这养生系统可憋坏了，一连串问题喷薄欲出：“宿主，刚才你脚受伤我没好意思问……媚娘登基后，你打算怎么做？就不怕她掌实权后找你麻烦？不担心后宫嫔妃的生死问题？”
李治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我已经改换了历史，媚娘不会再起杀意。”
养生系统无辜道：“可宿主才坚持了几天？何况这几天你又是风疾发作，又是吃坏肚子呕吐不止，又是举桶砸脚的，光养病休息了，都没完成养生任务，媚娘回归原路是很有可能的！”
第23章 . 尴尬 娘娘开溜
李治扶额：“……怎么不早说？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阻拦媚娘？”
系统默然片刻，估算了下媚娘黑化的概率，道：“不用，宿主先把剩下的这两圈走完，另外，今晚待媚娘好一点，暂时可避。”
李治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道：“看来我的养生坊计划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收起系统后，胡禄已是一路小跑呈上一卷草拟的圣旨来，笑问：“太上皇看看如何？”
李治顿了脚步，垂眸看了一会儿，指着纸面上的几个字点了点，说：“恭迎改成欢送，旁的没了，去跟娘娘们宣布吧，这事儿如果做得好，我定要好好赏你。”
胡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窄缝，道：“是，太上皇，娘娘们很快就会出宫，以后不再烦扰您了。”
李治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胡禄走后，李治又在原本的基础上多走了几圈，一方面是为强身健体延长寿命，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媚娘的幸福生活。
他必须承认：原身实在太弱，不敌自己勇猛。就怕媚娘久而久之看自己不顺眼，宁愿违反那份协议也要寻尽天下美男充盈后宫。
李治性情耿直，不大擅长宫斗，真要和其他妖艳贱男玩心眼，那可真就成了妥妥的炮灰。
这样一想，他便嫌弃起原身的皮囊来，长得还行有什么用？身体结实点不比什么都强？
直走到满头淋漓的大汗，李治才停了下来，兀自弯腰抚着大腿喘粗气。
两个小太监赶紧上前去，一左一右搀着他。
长得歪瓜裂枣的那位名叫侯田，说起话来那也真叫个齁甜。
他一张嘴就是螺旋彩虹屁：“太上皇身子看着愈发好了。”
李治无奈看他一眼，实在很想问他一句，你是眼瞎了吗 * ？
侯田却没注意到李治扫过来的质疑目光，反而和旁边的小太监互动起来：“今儿走了这么久，瞧着都不怎么喘……”
李治忍不住斥了句：“不喘个屁。”
侯田说了一半的话噎了一下，下意识又道：“太上皇说得有理。”
李治干脆不再理他，招呼另一个小太监过来搀着自己，慢慢朝紫宸殿走去。
才走了没一会儿，便听见前面一片嗡嗡吵嚷之声，走近一看，竟是丽妃宫中人。
一行人赶着马拉着辇车，而后跟着上百个宫人，每个人手中还背了抱了各种箱子器具，浩浩荡荡看起来煞是壮观。
李治看愣了，不由喃喃道：“出游去么？这么声势浩大？”
连忙遣了侯田去问，结果问回的结果却是：丽妃收到了太上皇的圣旨，正要赶着第一个出宫呢。
“这么快啊？”李治不由感叹道。
他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刚感慨女人果然翻脸比翻书快，就见一个气质姣然的女子穿了便装，从队伍后快步走上前来。
这女子抱着一个夹金带银的箱子，顾盼之间还十分小心谨慎，似乎生怕什么人看到自己一样。
却不想，下一秒，她就看到了树影笼罩下的李治，顿时面色一僵。
随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匆匆掀开布帘，进了最前面的马车。
李治隐隐觉得这人不对劲，看见自己怎么像看见鬼似的。
于是，他指着那马车转头问侯田：“这谁啊？”
侯田犹疑着看向李治，目光闪烁：“太上皇，这是丽妃娘娘啊，不记得了？”
李治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看见自己一副抽筋表情，原来是为权钱吸引，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却怕太上皇发现，以为自己对他毫无情分……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李治对她也没情分。
只是感慨：嫔妃们表面殷勤献媚，满心满眼都是原身似的，实际上各有各的算盘，有的是为享受身居高位带来的荣华富贵，有的是为娘家人发展铺平道路，真正动了情的能有多少？
大约都是些可怜人。
也许另有所爱，却因为种种无奈被送入宫中，和六宫的娘娘们争抢一个男人……
是以，好不容易等到了出宫机会，娘家人能加官进爵，自己又能领到丰厚遣散费，心没被拴在宫里的，自然是乐呵呵地抓紧往外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