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有小丫头进来关院门,打着哈欠懒洋洋,猛地看到不远处的窗前坐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双眸如宝石,红蓝两色异瞳若妖,吓得叫出声,躲在门后又壮着胆子瞧,只看到碧纱窗前的花影缭乱,方才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自己花眼。
洛青衣闪到屋内,迅速关上纱窗,原主的这双眼睛由于母亲是异族人所以天生呈淡蓝色,但只在光线强烈或者反光时显现,不知为何他穿过来后居然有一只变成红色,因情绪激动愈发鲜红若血。
系统解释说可能是这只眼睛原本就有伤,穿书时身体自然会有一点排斥反应,所以就更加明显。洛青衣检查后初步判断是小血管破裂,滴了一阵眼药水后,发现不疼不痒便也懒得管。
如果遇到大太阳,尤其是光线强烈时他就给自己戴上褐色隐形,医药系统里的备货齐全,免去不少麻烦。
系统:温情提示,宿主大晚上摘掉隐形后,最好不要坐在窗户边装妖怪。
活腻了,你!
爱你哦,晚安,have a nice dream!
滚!
宿主好凶。
洛青衣一掀衣服坐在摇椅上,闭上双眸笑嘻嘻:“凶吗?我以为自己对你挺好的。”
系统沉默中……
它在绑定前就对洛青衣下足了功夫,早知道男子无父无母,从小长在孤儿院,十岁时才被一对姓朱的老年夫妇收养,没多久养父就得病过世,他才开始立志学医。
七八年的课程硬是两三年就读完,毕业时不过二十出头,但养母的年纪也已经很大,最后仍旧走了。
纵使拥有惊世骇俗的才华,妙手回春,依然无法阻挡生命的流逝,这就是洛青衣心里唯一的感知。
他本来就性情孤僻,从此全情投身于事业,更是没什么朋友。
洛青衣人生唯一的bug就是不知如何与人相处,想到书里还有悲催的感情线,系统瑟瑟发抖,还不知道让这位祖宗走成什么样。
第二日天还未亮,厢房外就听见赵玄彥在拍门,进来将洛青衣半死不活从床上拽起来,要去看小公子。
洛青衣表示你能不能等一下,我想先戴个隐形。“这么早,难道赵兄还对我的医术有怀疑?”他懒洋洋地问,闭着眼睛不睁开。
赵玄彥脸一红,非常不好意思,拱手道:“多谢多谢,我昨晚也不是故意要把功劳拦到自己身上,当时还以为……”
洛青衣笑笑,“太客气,还请在外面等等我。”
他穿好外衣,两人边往杏羽院走边聊天,才知道原来赵玄彥还比洛青衣年长一岁,以后就以兄弟相称。
“我是家中独子,”赵玄彥低低地叹口气,眼里流露出一丝惋惜来,幽幽地:“从年少时就想有个兄弟姐妹,亲亲热热一家人,如今就当贤弟是亲人啦,只是……我出身寒微,怕是高攀了。”
洛青衣张口想说自己也是独子,而且觉得很好,可以天天逍遥,猛地想到原主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还有几个庶出的姐妹,只好改成虽有兄弟姐妹但并不志向相投,还是与赵兄投缘。
对面人听此话欣喜不已,如洛青衣这般人物居然愿意与自己结交,而且男子的医术实在让人吃惊,被称为华佗在世也不为过。
“贤弟,”谦逊地说:“这次治好小公子的胎黄症完全是你的功劳,我回去就向主使说明,绝对不能落到为兄身上。”
洛青衣就怕这个,笑嘻嘻地劝道:“兄长既然称呼我为贤弟,那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必分彼此,再说给主使回话一会儿一变,显得你我毫无信誉可言,千万不要!”
赵玄彥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羞愧难当,“为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洛青衣心里直犯嘀咕,你可真是个死心眼!
“要是兄长觉得过意不去,”眼看着要走到杏羽院,他瞧着院墙外垂坠的杏花娇媚,嘴角轻笑道:“小弟生平最爱饮酒,昨日的菊花还有茉莉酒就非常好,以后兄长有好酒记得我就行。”说着伸手将身边的杏花摘下一朵,放到鼻尖嗅了嗅。
“贤弟,我这里还真有好酒,”赵玄彥眉眼弯弯,眼睛眯成一条缝,“两坛玫瑰红,今日就给你送过去。”
“玫瑰红!”洛青衣来了兴致,“小弟怎么从没听过?”
赵玄彥得意地点点头,“这是我家祖传的酿酒方子,用的是海上而来的花再加上草药制成,因私自酿酒不合法度,所以只在每年新春时做一点。我这次到翰林医官院入职也只带了两小坛而已,本来是要送给……”
他脸一红,欲言又止,看洛青衣一脸疑惑又害羞地说:“不瞒贤弟,为兄我自小定亲,这是想送给未来岳丈大人的见面礼,明日就准备登门拜访。”
“哦。”虽然很想喝,但也不能抢人家孝敬老丈人的酒,摆摆手道:“小弟怎能要你的定亲酒!”
“这不是定亲酒,不过就是个登门礼,”看对方明明很喜欢却还在推脱,灵机一动,“贤弟何不与我同去?柳大人热情好客,定会开酒留饭,岂不是刚好。”
第8章 . 制毒所新人 等着喝喜酒。
赵玄彥想带洛青衣去拜访未来的岳丈柳大人,一来是为了让对方喝到玫瑰红,二来也可以给自己壮胆,这是第一次单独登门,他性格腼腆文弱,心里很忐忑。
赵家虽然世代行医,但比起名门望族又进入翰林学士院的柳家来说,地位还是略低一层。
洛青衣一表人才,身份高贵,作为义弟只会让他如虎添翼,走到哪里都蓬荜生辉。
二人约定好,走进杏羽院。
同一时辰,翰林医官院的大门前。
两个小太监跟在一个大太监身后,畏畏缩缩地弓着身子,手放在腹部上揉来揉去,只听这位大太监和侍卫说了几句话,三个人才走进去。
辰时已过,各位医官用罢早饭后都在忙碌,医官院里全是提着药箱来回穿梭之人。
其中一个小太监勾着头快走几步,低声下气地问:“高总管,要不就算了吧,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奴才们都……都好了。”说着还刻意挺直身子,显得中气十足,另一个也立刻上前附和,总之就是想打退堂鼓。
原来这就是昨日在制毒所打扫庭院,被洛青衣戏弄的两个奴仆,他们当时喝完整瓶药,果然觉得腹部舒服不少,那知到了晚饭后开始抽着疼,频频上厕所,一晚上也没安生。
两人都以为果子有毒,寻思第二天还要去找姓赵的医官拿第二瓶药,好不容易挨到清晨想偷偷溜出去,没料到早被同屋的小太监告诉高总管。
适逢夏日京都正在闹腹泻病,死了两个小太监没关系,要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宫里那可是大事。
高太监不敢怠慢,赶紧过来问都吃了些什么,有没有和宫外的人私自接触过。
两人一害怕,就把前后经过交代个干净,这位高太监虽说年纪不大却是个机灵人,听完就知道有人存心下套。
但他也不在意,带着两个人来到翰林院讨说法,明面上是担心有疾病传到宫里头,实则也是为了给医官院难堪。
前几年高太监曾经和一个年轻医官套关系,想弄点违禁药品,结果被柳院长发现并狠狠地责罚了一番,那位医官当时就被贬到南方,而他也因此好几年不得升迁,心里早就气不过。
本来大家都在宫中任职互相通个方便,何况他还是皇上身边一等大太监钱公公的亲戚,竟然如此不讲情面,从此就结下梁子。
这回素来以清贵出名的医官居然无故戏弄两个小太监,话好说也不好听,他怎么会放过看好戏的机会,袖口一甩,皮笑肉不笑地:“你们的身体不打紧,可是谁能证明那些都是实话,万一染上了不干净的病,可不能再活了!”
尖声捏气,听着让人从心里膈应。
两个小太监打个寒颤,都知道这位后台硬,行事狠辣,再不敢言语。
高总管径直走到医官院最里面的清风堂,金匾上还写着悬壶济世,天下太平八个大字,他轻蔑地笑着,看到柳院长正在给年轻医官训话。
“柳大人,”刺耳的嗓音划破屋内的宁静,提高声音道:“奴才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柳院长愣了愣,瞧见高太监带着两个小奴仆站在门口处,上扬的唇角说不清是笑还是抽筋,大踏步走进来,趾高气昂的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他放下书,客气地迎过去。
高太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让两个小太监又把前后发生的事再哭诉一遍,柳院长皱起眉头。
制毒所里的医官,满心里扒拉扒拉还能是谁!?虽然对方说姓赵,但翰林院里只有两位医官姓赵,一个是赵钰华,一个是赵玄彥,昨天都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着,根本不可能去制毒所。
再听两个太监对此人外形的描述,心里更加确定,柳院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想起洛青衣就心慌。
这位世子的任性天下闻名,主使也只是一昧地宠着,只因他天赋极高,诊治既快又准,对于人体解构的理念也与众人不同,虽然桀骜不驯但到处讨人喜欢,他又怎么好去处理这位小祖宗。
但不管又说不过去,尚主使年事已高,昨天从宰相府出来还到宫中看钱贵妃,今日在府内休息也不好去打扰,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高总管,”满面带笑,也是难为了柳院长一向严肃,“这件事恐怕是误会,你也知我翰林医官从来不去制毒所,那里的毒师各个行踪不定,也许只是玩闹而已!”
高太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怎能善罢甘休,语气挑衅地:“柳院长这话小人就不懂了,我等虽为奴才那也是宫里的人,再说大穆朝一向以翰林为尊,翰林里又推崇医官院为首。各位都是人中龙凤,品质高洁,居然戏弄下人,我等的命虽不值钱,可这风气……唉!”装模作样地:“何况也许是这两个奴才撒谎,万一没有这档子事,而是染上不干净的东西,那就更麻烦了!”
他添油加醋说得如此严重,无非是要下对方的面子,柳院长尴尬地清清嗓子,看来今日不找出那个人是不会走,正在为难之时,只见赵钰华一阵风走进来,扑通跪下,“这事都是下官所为,还请大人责罚。”
柳院长目瞪口呆,昨天是赵玄彥,今天是赵钰华,医官院姓赵的这两天都中了邪?比他还惊奇的是两个小太监,根本就不记得见过此人。
赵钰华依旧跪着,眼神阴沉凌厉,挑眼看了下同样跪着的两个小太监,把对方又吓得一激灵,反正他们这等小人物也不清楚到底咋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下头也不否认。
男子继续说道:“昨日在下喝完酒,路过制毒所忍不住好奇去看了看,不成想稀里糊涂地睡着又被打扫的人吵醒,所以一时糊涂,开了个玩笑。”
柳院长差点没气笑,赵钰华为人谨小慎微,最近正在为升三等医官努力,能做这事?无非是替人顶罪罢了!
他也没办法,唯有配合地怒斥道:“身为翰林医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自会向主使禀明,你先回家待职吧。”
赵钰华心里憋气也没辙,昨日才被米夫人交代过,不管什么事一定要认下,没得选择只有忍着怒火离开。
他的脸红白交替,整个肌肉都拧巴着,别的医官看见相互递个眼神,都不敢上前。
刚巧洛青衣和赵玄彥由于小公子的病情稳定,回来交差,三个人在院门口碰见,赵玄彥拱手准备说话,被洛青衣一把抓住,示意他自己的职位最高,按规矩赵钰华要先施礼。
赵钰华气得直冒烟,也只能乖乖就范。
“贤弟,赵医官人不错,上下人情关系都好,怎么就你好像不太搭理他?”赵玄彥疑惑地问。
“不专心正事却一天想着处理人际关系,小弟我最看不上!再说咱们是和性命打交道的营生,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总把心思放在别处岂不是草菅人命。”
系统:第一次看人把小心眼报复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男子的这番话更让赵玄彥欣赏,眼前人除了办事有些任性,简直就像神仙般的存在。
“贤弟可别忘了明日同我拜访柳老爷。”似乎他去了,自己才有胆子。
“一定记得,”洛青衣想我还能忘了玫瑰红,随口问:“不知兄长何时与这位柳小姐成亲呢?”
对方脸一红:“明年开春。”
“甚好,甚好,那小弟就等着喝喜酒了。”
第9章 . 制毒所新人 居然有这般人物。
第二日正好是端阳节,满京都饮雄黄熏艾草,小孩子配戴着五彩香囊到处蹦蹦跳跳,今年由于腹泻病流行,空气里草药的味道较以往更浓了些。
翰林医官院逢年过节都会在大相国寺义诊,派一部分医官去给普通百姓瞧病。
这件事本来和洛青衣没什么关系,但他在制毒所里天天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据说要到每年七月流火时才会有毒师集会,一年一次真是天下最逍遥的部门,他干脆跑来和赵玄彥一起凑热闹义诊,两人约好晚上再去拜访柳老爷。
大相国寺矗立于京都西边的青山下,属于皇家寺院,但并不是只对皇亲国戚开放,普通民众初一和十五依然可以朝拜。
金色山门宏伟,一分为三,即“空门”,“无相门”,“无作门”。此为“三解脱门”,均为殿堂式,两边分设有麒麟雕像守护,尽显庄严肃穆。
大雄宝殿前香雾缭绕,人流虽多却不敢高声喧哗。走至三门,莲池左侧有翰林医官院素色旗帜鲜明,长条赭鞭图形蜿蜒如蛇,绣在旗面随风飘舞。
旁边站立数十位身穿绿袍的医官,前边摆有不同香案桌,每张桌上均设有标签:主内科肠胃,主外科扭伤,主小儿科,主妇科,眼科——系统分化,叹为观止。
此数十位医官只分诊或做简单医治,若有疑难杂症会被带入后院,让大堂内更高级别的医官来诊断。
洛青衣也是头一次参加义诊,看这架势还挺隆重,觉得相当有趣。赵玄彥身为五等医官要在前面站着分诊,他职位略高可以在后面的树荫下坐着等。
寺院清幽,虽然人流如织却井然有序。
洛青衣等着等着就开始无聊。
此时大相国寺的金色山门外,一辆马车停下,车舆走出位丫鬟打扮的女孩,粉衫蓝裙,头别花簪,冗长脸上一双眼睛藏着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