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唐砚浓自己先笑了。
晏修舔了舔嘴角,也笑了,道:“真狠。”
又问:“不怕把我逼急了?”
唐砚浓没所谓,轻飘飘出声:“这只是最坏的打算,现在不是没到那一步。”
晏修一双桃花眼,盯着唐砚浓看了几秒,一时间被她的坦荡逗笑。
他扯着嘴角,低头讪讪一笑,“你就仗着我喜欢你,胡作非为。”
唐砚浓也笑了,眉眼弯弯,并没有当真。
旁边正巧出来一对也是刚离完的,两人拿着证,骂咧咧地吵了一路。
男人拿着证一脸不满地觑女人,“跟我离婚你就这么开心,还穿一身红来,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招摇。”
女人低头看看自己的红大衣,扬起下巴,道:“离婚我当然要穿红,跟你在一起这么晦气,红色冲喜,可不能耽误我找下一春。”
晏修视线收回来,不自觉地落在唐砚浓一身白色羽绒服上。
他拧着眉头,看她,“离婚你穿一身白?”
唐砚浓眨眨眼,朝他一笑,“我送丧。”
晏修:“……”
这一天,没有预兆的,突然下了雪。
就在唐砚浓打上车,准备跟晏修分开的时候。
一开始雪花很大却稀疏,三三两两,几片几片,没过几分钟,越来越密。
一抬眼,落了满头。
晏修跟唐砚浓隔着一条马路,两人相互看着彼此雪落白头的样子,相视笑出来。
车来了,唐砚浓掸掸身上的雪,没有回头,潇洒地上车。
晏修一直靠在车前,没有动,任由雪花飘落,落在他的睫毛上,直到遮住他的视线。
他手指动了一下,微微有些僵硬,他抹了一把脸,掏出手机。
在群里发消息。
晏修:【操!老子离婚了!】
【但老子后悔了,出来喝酒!】
-
唐砚浓坐在车里,从后视镜看着一直站在民政局门口没动的晏修。
她轻轻叹了口气,挪开视线,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飘飞的雪。
她记得两个人领证的时候,是夏天。
跟今天一样不寻常,下着大雨。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胸前,她提前半个小时打车过来。
出租车司机只把她送到路边,她没带伞,冒着大雨跑进民政局。
她浑身湿透,裙子贴身,头发淋成一绺贴在头皮上。
她等了他半个小时,他还没到,她冷得浑身发抖,实在没忍住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她问他到哪了,怎么还没到。
他打了一憨,反应了两秒,张口说,到了高架桥,路上堵车需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她乖顺地应下,没有揭穿他。
外面雨下的很大,打在地上很响,但他手机那边却安安静静。
她打开高德地图,手机上显示高架桥一路发绿,并没有堵车。
四十分钟后,他才姗姗来迟。
两人先去领了证,出来后,她冷得打喷嚏,晏修开车带她直接去了酒店。
那天他表现的很绅士,贴心地给她买了新裙子,在底下压着内衣内裤。
她看了一下,正好是她的码,丝毫不差。
从浴室里换上出来,晏修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听到动静,挑着眉问她:“合适吗?”
她羞红着脸,不敢跟他说话。
他毫不避讳地笑出声。
时隔才短短七个月,唐砚浓现在回想起当初她们领证的场景,觉得恍惚。
那天的天气,那天穿的衣服,那天跟他的对话,那天的一切一切,都历历在目。
此刻再回想起来,难免令人唏嘘。
唐砚浓坐车回到自己的公寓,她先去冲了一个热水澡。
换上睡衣,落地窗帘全都拉上,手机关机,爬上床,蒙头就睡。
她睡得天昏地暗,睁开眼,整个房间都是黑的,她以为是晚上,打开手机一看,才是下午一点多。
拉开窗帘,雪还没有停,外面雪白一片。
今年的雪似乎格外的多,每次有情绪波动时,雪都会出来凑热闹。
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宋九伊在她们三人群里发消息。
一条语音发过来,唐砚浓点开。
【浓宝,回来了吧,在哪呢,出来玩啊。】
唐砚浓听出宋九伊的小九九,打探她消息呢。
她懒得打字,直接抛出一条语音,“刚离完,在家睡觉呢。”
宋九伊惊讶地声音冒出来,“离了?这么快?”
“人少,几分钟的事。”
宋九伊:“晏修居然同意了,我真是没想到。”
唐砚浓:“你是心疼你的车没了吧。”
宋九伊:“……”
宋九伊被揭穿,窘迫地扯开话题:离婚,那狗男人就没什么表示?
唐砚浓打字:“什么表示?”
宋九伊:“财产之类的。那狗男人不会抠门到一分没给你吧。”
唐砚浓手指顿了顿,她怕宋九伊听到这个消息就激动得背过气去。
她提前先打好预防针,“听完后不要太激动。”
“他把名下财产的百分之九十九都给我了。”
宋九伊根本毫无波澜,她压根就没相信:“你是做了个梦吗?你确定你睡醒了?”
唐砚浓:不信算了。
宋九伊感觉不对劲:“卧槽!真的?”
宋九伊惊出土拨鼠叫:“他不会是给你下了什么套吧?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给你。”
唐砚浓也郁闷,撑着下巴打字:“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宋九伊:“这也太反常了,说出去谁信啊。”
唐砚浓发了一个很懵的表情。
宋九伊也想不明白,“算了,别想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富婆求包养啊!”
唐砚浓:“……”
唐砚浓没再收到宋九伊的消息,可能去忙了。
之前她爱钱,一直觉得卡上有数不清的数字,可以给她安全感。
可现在,卡上的数字真的数不清,她反而心里越慌张越没底。
不得不说,晏修这个算盘真的是打对了。
她没有每天每日的去想他,但是每天每日的都想他钱了。
-
酒吧。
晏修从上午一直坐到晚上。
秦观这个闲人早就来陪着了,下午下班后,顾北清陆庭礼才陆陆续续来。
顾北清看了晏修一眼,嘴角没忍住笑,“真离了?”
晏修一抬眼,黑眸泛着冷意盯着顾北清几秒,他慢慢地放下酒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狠地生扑倒顾北清。
“老子就是听了你的谗言才离了,龟孙子,你还我媳妇!”
第60章 老脸不知羞
秦观跟陆庭礼上前把醉醺醺的晏修拉开。
顾北清拿酒杯抿了口, 焉坏地闷笑道:“我只是给你提了个建议,是你自己要离的,这你也怪我?”
晏修咬着牙根, 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摔在顾北清身上, 发泄。
顾北清扫他一眼,忍笑道:“我说的也没错,你一直拖着不离婚, 只会让嫂子更加讨厌你。不如痛快离了,给她留个好印象。”
晏修踹他一脚, 恨恨地道:“去你的,现在离了,我连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知道唐砚浓怎么说吗?”
顾北清他们还没问,晏修仰头灌了口酒,抹了把脸,说道:“她说离婚就是丧偶, 以后不要联系了。”
顾北清一噎, 有些心虚, 抿酒不吭声。
晏修这次是碰上硬茬子了。
陆庭礼把晏修的软瘫的身子扶正:“听说离婚你净身出户?”
说到这里, 晏修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扬,指尖捏着酒杯, 一脸骄傲, “没, 我还留下了百分之一。”
秦观惊得张大嘴, “卧槽!你只留下了百分之一?”
晏修歪了歪头,姿态不羁,满不在意地说道:“还行,够了。”
秦观惊恐地摇了摇头, 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晏修,“你是疯了吧!”
晏修百分之九十九的财产,天知道那是个多么大的天文数字。
即便他不缺钱,但他现在恨不得魂穿唐女神。
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陆庭礼年长几岁,看事还是稳重些,他看向晏修,道:“你这么做确实有些不谨慎,确定是她了?”
晏修开了胸前第二扣纽扣,露出锁骨,低头笑了一下。
秦观实在难以理解陷入爱情中的男人,他问道:“你就不怕唐女神拿着你的跑了?”
晏修眉宇之间染着笑,嗓音低沉,丝毫不担心,道:“不会,她早晚是我的,我的都是她的,只是现在提前给她了。”
晏修既然这么说了,陆庭礼他们也没再说什么,他们相信晏修的眼光,支持他的决定。
他们兄弟之间早就形成了这样的默契,只要是你深思熟虑做得决定,他们都不会干涉,对了,就请喝酒闹腾闹腾,错了,他们一群兄弟帮忙兜着。
秦观心里不平衡,他凑到晏修脸前,硬扯着嘴角笑了下,“哥,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晏修拧了拧眉头,一脚踹过去,“滚,别恶心我!”
-
圣诞节过后,唐砚浓回到公司上班。
《舞女》剧组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唐砚浓把大部分事情转交给王雨。
她又恢复了每天画稿、选布料、打版的日常,宋九伊时不时地过来调侃她一番。
之前上下班一直是季叔车接车送,现在她只能滴滴打车,宋九伊那天过来,喜滋滋地,主动请缨,狗腿地说要每天接她上下班。
元旦这天,唐砚浓在群里发消息。
唐砚浓:【一起跨年呗。】
宋九伊手机不离手,秒回,冒出来,道:【好啊,好啊。】
宋九伊:【去你家吧,浓宝,上次你搬家我们还没有庆祝呢。】
唐砚浓:【好,想吃什么?】
宋九伊:【把你的拿手好菜都拿出来溜溜,姐姐空着肚子去。】
唐砚浓:【行,别到时候又说怕发胖,不吃了。】
宋九伊:【谁不吃谁小狗。】
过了半个小时,方伯煦发语音,声音略显疲惫,【今晚有手术,你们玩吧。】
宋九伊:【芜湖!我们的二人世界啊!@唐砚浓。】
五点半,唐砚浓提前下班半个小时,准备去超市买食材。
她穿上大衣,拿着包出门,转过走廊,她去宋九伊的办公室。
唐砚浓往办公室里瞭了眼,转头问外面的助理,“她人呢?”
助理:“九伊姐有事先走了。”
“走了?”
“已经半个小时了。”
唐砚浓拧着眉,跟她道谢,拿出手机给宋九伊打电话。
“怎么回事,你去哪了?”
宋九伊吞吞吐吐,半晌才嗡出声:“浓宝,我有个事要跟你说,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跨年了。”
“你干什么去?”
宋九伊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道:“纪徊主动约我吃饭了!”
唐砚浓顿了一下,轻轻出声:“行,别玩太晚。”
宋九伊感觉唐砚浓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地出声:“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唐砚浓叹了口气:“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宋九伊太容易被纪徊所左右了,她明明是一个大大咧咧,简单快乐的女孩,有时候也可以说是没心没肺。
可现在因为纪徊,变得敏感,变得没有自我,一切的喜乐都依据纪徊对她的态度。
一段感情里,如果对方没有让你变得更好 ,反而越来越找不到自己,变得更糟,这绝对不是一段健康的感情。
宋九伊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但她还是不甘心,毕竟她喜欢了他那么久。
“浓宝,最后一次好不好,就让我再试一次吧。”
宋九伊看着傻,但心里还是有一根杆秤,她因为纪徊的自卑退缩,妥协无数次,但这次她告诉自己,她已经向他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他如果再放弃。
那他们之间就真的没可能了。
唐砚浓知道宋九伊不再试一次,她没办法放下。
“好,新的一年希望你的愿望达成。”
宋九伊在电话里笑出声,“一定会的。”
-
挂断电话,唐砚浓走出公司的大门。
天黑了,灯都亮起,路上车水马龙。
唐砚浓裹了裹大衣,吸了吸鼻子,今天似乎格外寒冷。
她没有打车,自己一个人顺着路往回走,一束束烟花闪光划过寂静的天空,唐砚浓停下脚步,抬头看,火树银花,天花散落。
路边走过的行人,不是小情侣就是三两成群一起跨年的朋友,她们说说笑笑,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行人笑,她也跟着傻笑。
手机突然在大衣口袋里震动,唐砚浓回神,拿出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看了眼,以为是推销广告,直接挂断。
过了没几秒,又打进来。
唐砚浓手指在挂断键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挪开,接通。
她没主动开口,对方也沉默着,话筒里传来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唐砚浓知道他是晏修,也没故意避开或者挂断,勾着唇,主动开道:“新年快乐。”
晏修压低声音轻咳了一声,好听的嗓音染上笑,“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