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贵妃见她一副不畏惧的模样，心中也是十分的不快，更是步步紧逼，追问道：“你是楚皇后宫中人吧？”
夫子在一旁也是频频的流汗。这栗贵妃真是目中无人啊，对于皇后娘娘，都是以“楚皇后“相称啊……
苗苗也是不掩饰，紧了紧手中的书，回道：“回娘娘的话，正是。“这下，更是证实了此前栗贵妃的听闻。栗贵妃朱唇微张，说：“楚皇后真是会教育手下的宫人啊，伶牙俐齿的模样和主子相差无几，并且拾到东西还会亲自送到书翰宫中来呢。“说罢，还故作低头叹气：“不似本宫，对于这种的事情，管的实在是太少了，这般倒是看出了本宫和楚皇后的差距了。“但是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她说这话时，每一个字都像从牙龈处挤出来的。
这般言论给正在站在附近的夫子看的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这栗贵妃存的是什么心理。
夫子摇了摇头。
这后宫苦栗贵妃久矣，现如今后宫也是乌烟瘴气的。陛下对于栗贵妃在后宫中的所作所为，也是早有耳闻，可他所了解的不过就是普通的刁蛮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只要不伤到皇后，他是不会理会的。皇后娘娘要不是有陛下撑腰，不然也不是栗贵妃的对手。
家世殷实，容貌美艳，一转一眼都是风情的人，竟是这般的嚣张跋扈，手段高明。
苗苗这下正视这栗贵妃的眼，一双杏眼水润得像经历迷蒙细雨的海棠。她微笑着，嘴角还挂着浅浅的酒窝，一副无害的模样，冲着栗贵妃说：“怎么会呢，贵妃娘娘缪赞了。我们娘娘也常常夸耀贵妃娘娘美绝京城，风韵犹存呢。”
这话夸得栗贵妃是心花怒放。倒也是一个有眼力见的丫头，可是这般的机敏，可对于栗贵妃，这不是一件好事。
只见栗贵妃转了一下手中的帕子，低头细细地看着手中的绢帕，绢帕上的牡丹，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你这丫头实在是机灵。”栗贵妃嘴角挂着微笑的说着话，也没有正眼看苗苗， “不是说送书的吗，这下怎么还在这？送完便离开吧。”
一直站在一旁干等的夫子嘴角抽了抽，胡子都要气飞了。
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怎么害的老夫在这边干等这么久！？
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他将手放在下巴处，请了清嗓子，让她们两位注意到他的存在，随后说着：“娘娘，鄙人正等着您放话呢，来，将书给我吧。”
苗苗也是将书本递给了夫子。
栗贵妃看着没能在苗苗身上占了什么好处，只当是今天心情好，不想找她楚嫱的麻烦。正准备转身离开，便看到书翰宫书房中走出的二皇子郗瑄，顿时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脸上瞬间换上了一抹笑，朝着郗瑄走了过去。
夫子和苗苗只能是行礼，送着两位离开。
“呼——”站在一旁的夫子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就像充满气的气球突然被戳了一个大窟窿，整个人和上一秒的毕恭毕敬是不一样的。
倒是，眼角处，添了些不符合年纪的狡黠？
怎么会呢，夫子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会有那种少年的感觉呢？
苗苗摇了摇头，暗笑着，觉得很不可思议，是自己多想了吧。
夫子这下转过头看着苗苗，随后指了指门外，说：“三皇子现下也没空，苗苗姑娘还是快离开吧。”
苗苗很是不解，三皇子最近一直在忙些什么，之前答应她的事情都爽约了。她虽然有些难过，但是身为小宫女，听不见和不知晓是最好的防身技巧，随后便转身离开了书翰宫。
其实，一直在郗珩早就听暗卫汇报了苗苗今日前来找他并且遇到了栗贵妃的事情。他为苗苗的机智感到讶异之余，也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他一直在忙着整理与思考着出兵的方案。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如今眼下泛起了淡淡的乌黑，目光也不似此前那般的清冽，添上了些许的疲惫。
他看着堆积在书桌前的出兵方案出神。书桌不远处的案桌上摆放着郗朝的版图，边界处，几处猩红触目惊心。
那是郗朝近年来战败失去的城池。
现下前线战争更为激烈，估计不出多久，估计又是一场恶战。到时候，便是男儿挂帅出征之时……
苗苗回到凤昭宫中不过片刻，便被楚嫱传唤到内殿之中，待苗苗到时，便看到楚嫱打开着窗棂，仰望着窗边的树梢。
青绿的枝蔓层层叠叠，只有浅浅的阳光落到地表，树下，是矮小的小草，正在迎着光生长着。时不时吹来的一缕清风，将楚嫱披散的发扬起，苗苗好似在风中还能看到了楚嫱面庞上的泪痕。”苗苗见状，赶紧赶来想要关掉楚嫱打开着的窗棂，
苗苗见状，赶紧赶来想要关掉楚嫱打开着的窗棂，一个箭步，迅速地关掉了窗子，嘴上责备着：“娘娘怎么能开这么大的窗子呢，要保重您的凤体啊！”
“扑哧”听到这番话，楚嫱忍不住的笑了。看着苗苗一步步的关好了窗户，回到楚嫱身边时，楚嫱伸出手，点了点苗苗的额头。
“你呀，怎么比我还像一个长辈啊……”楚嫱说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暗淡了下来，“想当年，你的母亲也是这样的……”
苗苗默然，最后展开了一个笑颜，对着正在黯然伤神的楚嫱说道：“娘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应该朝前看，不是吗？”
其实，一直没有走出来的一直是楚嫱，而不是青媛。
所有人都认为，言青媛嫁到了明家，会沉湎于悲伤，最后郁郁而终。但是也许只有苗苗知道，母亲的死，是一场疾病，而非世人所认为的那般。
提到这件事，楚嫱总是忍不住落泪，泪珠就像珠钗上脱落的流苏那般坠落，“苗苗……我还是无法原谅……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拒绝青媛，为什么……”
当年，言青媛喜欢楚家嫡子，楚嫱的哥哥楚齐肇，和言父言母透露自己的心意，可是由于楚齐肇长期生活在军营，言家便觉得此时不妥，不同意言青媛嫁到楚家。并且，言家的私心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能攀龙附凤，有一天能助言家直上青云。
而且楚家的嫡子楚齐肇早就有了婚配对象，自己的女儿嫁了过去，不就是给他楚齐肇做小了吗？
对与言家几乎相同地位的楚家，他们是不情愿女儿嫁去的。
而当言青媛去拜托楚嫱，一起去说服言父言母之时，楚嫱却面露难色。
当时的她，已经是在为嫁与当时的太子郗晏而准备了。嘴上答应着这件事，却早就将这件事置于脑后了。
最后，言家选择了地位较为低微的明家。主要是由于明家的嫡子明义，是当年的新科状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言父对于明义的人品与才华赞赏不已，当即便把女儿许配给了他。
原来在所谓的才华面前，言青媛的感情是这般的低微。
言青媛对于言父来说，不过是他的一个赌注罢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待楚嫱收拾好了心情，用丝绢抹去了眼角的泪花，苗苗才开口问到：“娘娘，今日您找奴婢，是有什么要事吗？”
听到苗苗的问题，楚嫱好像才反应过来要找苗苗来做什么。只见她放下帕子，看着苗苗的眼睛，随即又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帕子，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再过数天，陛下与我要前往凌云寺为战事祈福——”
楚嫱顿了一下，看着苗苗的脸色，接着一字一句地说道：“要前往景阳城……”
听到这，苗苗心头一颤。顿时感觉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江南，景阳城，那是苗苗不想听闻，也不愿再回去的地方。
那里实在是太沉重了。
烟雨的江南，风景如画，美不胜收。暮春之时，天气早已回暖，清晨之余，朦胧的江面泛起一阵一阵轻纱，水汽未消堤岸边，依依杨柳早已抽出了长条，在春风的吹拂之下，摇曳生姿，令多少人心生神往。可是于苗苗而言，江南就是心中的梦魇，缠绕心头，久久难消。
楚嫱紧紧地盯着苗苗地神情，只见她低头沉默着，唇部抿成一条线，泛着白。
她伫立着，雕塑一般，就像此时时间在此凝结了。
的确，提到这座城，于楚嫱，于苗苗，谁又不会悲伤呢？
当年，楚嫱便是在景阳城，第一次见到苗苗。那时的她，虽然穿着绫罗绸缎，但是早已是不再整洁。甚至在膝盖处还不小心擦到地上，在青绿色的裙裳出现了极其突兀的灰色泥印。
楚嫱仍然记得，当时的苗苗，小脸也是惨白一片，见到楚嫱时露出了畏生的神色，眼中也是充满了警惕，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沙哑的声音，很明显是已经是很久没有说话了。着实将楚嫱心揪得一阵疼。
听到楚嫱要将她接走，她也是好像没有情绪波动一般，只是淡淡的应下来，好像这一件事与她并没有关系一般。
当时她的身形，就像一个十岁小姑娘，瘦小极了。楚嫱牵着她的手，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硌的感觉，并且冰冷得像冬日的石头，没有生气。
回到宫中，苗苗便生了一场大病。浑身滚烫，混混沌沌的躺了数天，其中楚嫱将宫中的太医全数请到凤昭宫中，用各种名贵中药吊着，才从阎王爷的手中抢下了人。
那几天，楚嫱也是时常守在床边，看着她的状态，带着病态的小脸实在是让人心疼。
从那之后，楚嫱也便没有再提到这座城。就这般，竟然也经过了一年。
一会，才见苗苗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楚嫱，眼神有着迷离，好像还泛着水润。她回答道：“娘娘，奴婢希望能陪同您，一同前往景阳城。”
楚嫱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稍许，才缓过神来，放下手中得丝绢，呆呆地看着桌上的丝绢，唇部微张，说道：“好，好……”
此次前去江南，楚嫱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前去祭奠她的老朋友，言青媛。
提到这件事，也是在询问苗苗，是否愿意前往，一同祭奠。
看样子，苗苗与她的想到一块去了。
青媛……
楚嫱抬起头，看着窗棂，雕着细密花纹的窗棂上，分明刻着“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
你喜欢梧桐，因为你曾觉得梧桐是最接近金乌的林木，最喜欢的事便是在家中的梧桐树下欣赏日出日落。话说想与爱人一起欣赏这美丽的朝日晚霞。
而如今，我将它植在院中，偶能观赏，秋日之时，早已枯萎的梧桐叶随着冷冽的秋风吹落在地上，就像一只飘零的蝴蝶。而它的用处，也只是睹物思人罢了。
当年未及人高的梧桐，如今已有参天之势，繁茂青绿。
我，即将与你再见面了吗？可是，早就物是人非了，你，也早就长眠于黄土之中了……
此时，透过窗棂，能隐约的看到一只梧桐叶轻轻地划过窗前，飘零坠地。
“苗苗，”楚嫱见状，突然开口，语气淡淡的，就像一只蝴蝶落在手上一般，毫无声响，也毫无重量，“你觉得……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她不想让苗苗走上青媛的老路，绝对不能！
这句话倒是将苗苗问住了，她如今入宫为奴，还能奢望什么美好的男女之爱呢？现如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话本上看到的美好故事，在现实之中，是否能实现还是一个未知。
如果感情能有一个美好的模板，那便是当代帝后之间的感情吧。
现今的苗苗，只希望未来的夫君，是一位正直善良，心怀抱负的热血男儿罢了。
苗苗如实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楚嫱。
楚嫱颌首，仔细地思索了一番，苗苗这孩子，是个务实的孩子，心思单纯，不爱闹事。也许，许家的二公子的确是适合苗苗的好人家。
楚嫱在心中默默的给许慕加了几分。
苗苗之间楚嫱欣然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好的。我知道了。”
其实苗苗快及笄了，也是该考虑这件事了，苗苗也是知晓的。但是这件事，并不是她能做主的，所以，烦恼只能是楚嫱本人了。
对于将苗苗嫁出去的这件事，楚嫱在将她接到宫中之时，便开始考虑了。
现在的苗苗十四岁，也应该准备着嫁妆了。
可是，面前还是摆着很多事。只是希望到时候事情都能忙完了，将苗苗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还有那个榆木脑袋的小儿子郗珩！
一想到这，楚嫱就心酸，这孩子，怎么就不想成亲呢，明明他们都给他找了那么多家世好并且明丽动人的姑娘家，可是就是不接受。
这么久没有成亲，朝臣们也是关心得不得了，郗晏下朝回来，十件事，有八件是说战事，两件是说郗珩为什么还没找到婚配对象。
郗晏现在一听到这件事就烦躁，一提到这件事就岔开话题，很明显是不像再议论这件事了。楚嫱也就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唉，不省心的孩子。
苗苗见着楚嫱沉思着，也只能乖乖地站在一旁，想着之前郗珩借给她的史书的一些趣闻。
一想到郗珩，也不知道三皇子殿下怎么样了？最近在忙着什么呢？
啊嘞？她怎么会想到三皇子殿下啊？
就在苗苗神游之时，听到楚嫱说着：“对了，今儿一早你上了书翰宫，我听木棉说，你遇到了栗贵妃，她有怎么你吗？”
一提到这件事，苗苗便打起了精神，皱着眉头，说道：“回娘娘，其实也没有什么，她是来找二皇子殿下的。可是……”
苗苗不解的摇着头，接着说道：“可是她的原本目标好像是奴婢……好像……但是又没有找我麻烦，也不太清楚她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听到这番话，楚嫱面色凝重。她唇部抿着，思索了一番，随后还是露出了轻蔑的笑容，缓缓说道：“不……按照她的性格，你是我的人，她会想些方式来找你麻烦的，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最近她应该是有着什么开心事，懒得找我的麻烦而已。并且……”
楚嫱的手部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苗苗见状立即去搀扶她，她的话好像是隐在了风中，让人听不真切。
一阵恍惚之中，站在楚嫱身旁的苗苗好像听到了“谁不知道，她想要这个皇后之位呢……”
其实苗苗能明白，贵为皇后，楚嫱也是心神劳累，但是没有他法，为了家族的荣耀，只能在这位置摸索前行。
对于栗贵妃，谁不知道她有那个豺狼野心呢？但是出于栗家的重要性，没有办法对其动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心不烦。
苗苗侧眼看着身边的楚嫱。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风韵不胜当年，时光变迁的痕迹深深地镌刻在她的容颜之上。但是不知是不是相由心生。眼角的皱纹却为她平添了不少的温柔与随和，和她本人是极为的相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