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嗡嗡作响。
她太忙了，忙着协调拍摄场地，忙着和金海集团进行协商得到助力，忙着给马上要开始拍摄的电影画分镜图，忙着协调各方的工作。
余何始终没有在这段时间叨扰。
她本以为余何是知道她的困难之处，却没有想到对方仅仅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爆发。
“所以你完全没有考虑我对吗？就像是你可以因为工作忙碌随时挂断我的电话，因为一张合同一场酒会果断地撇掉我们的约会……”
余何激动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他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和面前的人强调着自己的不满。他用高亢的音量和飞快的语速试图压制面前的金海菡。
哪怕是情侣之间，也是需要角力的。
然而金海菡抬起手，只是一个动作，余何的声音就像是被摁下了静音键一样中断了。她看向面前的余何，勾起嘴角：“我以为，你记得以前每一次爽约的人到底是谁？”
“为了不让别人拍到，每一次约会都像是做贼是为了谁？”
“因为工作就随时中断我们两个的约会的人又是谁？”
“可我是男人，我的工作……”余何微弱地试图反驳。
金海菡的眼睛牢牢捉住了他的目光：“你的工作还没有我挣得多，也没有我的前途广大，我好歹已经有了自己的代表作，你的呢？”
“我就是在寻找一个机会，”余何很快地反应了过来，“而你的电影，本来也可以是我的一次机会。你甚至没有优先想到我。”
金海菡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再试图和余何的目光相对，只是望着紧闭的办公室的门，眼神涣散。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原来你和我在一起根本就不是为了喜欢，哦，错了，你喜欢的是我的家世。”
金海菡轻轻点着头，扒开了余何一直试图挡在面前的遮羞布。
余何张张嘴，想要给自己辩解的机会。
金海菡却不想再给他机会了。
“余何，我们分手吧。”
……
“分手就分手了，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来，吃！”
元思语一拍桌子，把折叠桌拍得叮铃哐啷响，桌子上的装着烧烤串的铁盘子当啷啷晃了三晃。
“你还吃，”符歆把她伸向羊肉串的手给拦住了，“就算是安慰，也是给金海菡吃，可不是给你吃。到时候胖得上不了镜头了，你就知道了。”
元思语撅起嘴，意识到自己的意图被识破了。
“我是给大小姐拿的。”元思语死不认账，还不小心说漏了平日里在私底下称呼金海菡的昵称。
她拐着弯地拿了两串烤韭菜放到了金海菡面前：“没了男人有什么关系，等咱们的电影票房大卖，多得是人排着队想要勾搭上你呢。男男女女，都说不定的哦。”
“是啊，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多了一条腿吗？就当自己是三足金乌了啊。”金海菡晃着一次性杯子里的啤酒，愣生生喝出了品红酒的感觉。
北城的夜总是亮着的。
夏日夜里的北城在干热的空气当中更是喧嚣。
夜深十点的北城酒吧街边上的大排档里，四个姑娘凑在一起吃着烧烤。
这实在是一种常见的剧组的聚会行驶，但是对于女孩们来说，这样的聚会难免有点奢侈。
无论是需要减轻体量的元思语还是需要控制自己体重的梁歌韵，平日里一天摄入的热量都不可能超过这一餐。
但，安慰失恋的姐妹的时候，总是允许破例的。
虽然旁边符歆也依然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严厉地控制着自己的两个女主演不要失控地吃太多。但她自己现在也已经变得半醉半醒了，眯着眼睛蜷在座位上，看着元思语没有把那几根烤韭菜吃下肚子，就偏过头去看路上的过路人。
好像恨不能扒出他们每一个人背后的故事，为她的剧本增光添彩。
明天就是电影正式开始拍摄的日子，按照预先的计划，她们会先拍完北城的几场戏，再去北方拍开头的内容。
拍摄的酒吧之前就预定好了，是金海菡以前的狐朋狗友开的，白天的时候没有生意正好租给他们剧组当场地。
她们提前了一天把需要的东西都带了过来，放在这几天暂住的酒店房间里。
金海菡这几日显而易见地提不起精神。
失恋就像是重感冒，就算是潜意识地根本不当回事，知道七天之后肯定能好，但是生理上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难受。
元思语和符歆商量着拖着金海菡出来转转。梁歌韵从来都是对团体活动点头的人。
本来想着陪金海菡去酒吧里喝几杯，让她缓解缓解情绪，明天开拍的时候好顺顺利利。却没有想到酒吧里实在是太闹腾，蹦迪舞池里欢呼的人群和DJ播放的吵闹的舞曲都让人头疼。
最后就成了四个人坐在大排档口，吃着烧烤，喝啤酒。
金海菡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她看着折叠桌上的油渍，小心翼翼地拿着馥郁芬芳的手帕纸擦拭了一遍上面的油污。
但半瓶子啤酒下肚，就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摊在自己之前嫌弃的不行的桌子上撒泼打滚了。
梁歌韵倒是安分，喝了酒之后自己就坐在那里闷头吃东西，拦都拦不住。
孜然、辣椒粉和油脂的香味沾染的一身都是，没人会觉得这样几个人会是屏幕世界里光鲜亮丽的明星。
至少元思语自己是这么想的。
“欸，你是不是那个……周夏至？”一伙二十出头的青年走了进来，路过的时候一个穿着印着骷髅头的紫色T恤的青年凑了过来。
对方也不一定是真觉得她像，说不准就是个在尝试着用拙劣的手段搭讪的笨鸟，歪打误撞碰上了真人。
元思语一下子酒都醒了，她想起自己今天没有化妆，拿出自己百分的演技：“今天怎么回事啊。我长得就那么大众脸吗？怎么个个都说我像谁谁谁？”
醉醺醺的酒气和大声吵嚷的粗鲁气质一时间就让对方搭讪的心思灰飞烟灭。
对方连忙道歉说是自己认错人了，还夸赞是她长得好看，他们才会把元思语认成是明星。
元思语装作不依不饶的作精模样，还纠缠在刚才的问题上。重复地警告着对方眼光太差，以后小心出门就掉被偷了井盖的下水道里。
那人避之不及，拉着自己的朋友，连忙脚底抹油地跑了。
元思语嘴里嘟嘟囔囔，眼睛却盯着那几个人，确定他们都已经走远了之后，长松一口气，连忙把身边的三个好友都给拍醒了。
“嘶，快点起来，我刚刚差点被人认出来了。咱们赶紧回酒店里去。”
元思语找急忙慌地把她们都给拖了起来。
符歆的酒也跟着醒了三分，她帮着元思语拽着酒量不行一杯就倒的梁歌韵，那头元思语扛着不知道灌了多少杯酒下肚的金海菡。
挂着五光十色灯牌的酒吧门口年轻男女出出入入，远处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刚刚下班的职员坐在玻璃墙后面吃着晚餐，疲惫的社畜和画着浓妆的时尚弄潮儿汇聚在这条街上。
四个人摇摇摆摆地走在酒吧街灯红酒绿的大道上，和欢呼雀跃的男男女女错身而过，和繁华的不夜城错身而过。
第28章
金海菡捂着疼得厉害的后脑勺起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快要震动到床下头去了。她伸手捞过了自己的手机，下意识地打开待机屏幕看了眼时间。
——10:36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屏幕上的的确确是十点三十六分，不是七点三十六，不是八点三十六，而是快要到中午的十点三十六分。
按照日程，她今天十二点要去酒吧那边看看情况。而现在他们还在酒店房间里，睡得不省人事。
通知栏里的消息拉下来快有三四十条。
除了各个app例行问候和推送的热点新闻之外，都是酒吧老板陆安和问她是不是打算爽约，爽约他也不把定金赔过来，因为违约的人是金海菡。
她忍着头疼回复了对方啰嗦的消息，告知对方今天下午拍戏的时候会直接过去。
又看了一眼另一张床上像是睡美人一样沉眠的梁歌韵，感觉自己的脑仁更疼了。
昨天晚上不就是去吃了顿烧烤……怎么闹成了这样？
本来是定的两个标准大床套间，然而她推开门却看见客厅的沙发上躺着本应该在另一个酒店房间里的符歆和元思语。
金海菡由衷地庆幸起来，幸好今天拍摄的戏份只有元思语和梁歌韵的。摄影师樊芹也是昨晚在酒店里住着的，万幸不会耽误到工作。
她们想要拍摄的是对于北城这个偌大的城市来说初来乍到的张莉和刘蕊含。
看样子为了上午的休息，今天晚上是没有可能睡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符歆和元思语，把困顿得窝在沙发里都睡着了的两个人叫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等着这两人看到时间之后夸张的动静。
事实也让金海菡看了一场好戏。
她愉悦地看着符歆冲进了洗手间，而元思语飞快地翻找起之前搭配好的戏服。里头的梁歌韵也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没穿地冲了出来。
符歆洗了一把脸，一边在心里面感慨喝酒误事，一边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符歆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脑袋上冒出来的痘痘，第一反应不是去翻祛痘药，而是一个健步冲到了元思语的面前，捧着对方的脸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万幸对方的体质没有那么容易上火。
“你干什么！”元思语含含糊糊地问道，语气当中带着愤怒和不解。
符歆把她脑袋一丢：“看看我的女主角今天还能不能上镜，要是张莉长着一张油光水滑还冒着红红的痘的脸，这戏不拍也罢。”
元思语反应了一会儿，注意力被转移到了符歆的脑门上，看着上面鲜艳的痘痘笑得前俯后仰。
符歆甩了她一个白眼球，飞快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之后，把今天需要用上的道具都放在了行李箱里，准备好今天的拍摄。
白天的酒吧街要比晚上清静太多，附近也没有很多的住户，正中午的时候，太阳暴晒着街道，炙烤着街面上一切裸|露在阳光下的存在。
元思语的妆还没有完全完成，扮演一个已婚的小镇妇女，她需要一定程度上的扮丑。
刘蕊含的角色相对来说更加简单，清清爽爽地素着脸就好了——就算是再像不良少女，更多也只是在首饰、发型和衣服上做功夫，真的敢顶着乌眼圈上下学的女生在华国大地上少之又少。
金海菡在监视器后面坐下，樊芹举着摄影机，符歆拿出了自己的场记板，说出了熟悉地台词：“第十三场第一次，Action！”
元思语抬起头，已经变成了那个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吓得觉得天都被割裂了的小镇中年妇女。
“你确定咱们要在这里住下？”张莉亦步亦趋地跟在刘蕊含身后，收着肩驼着背，警惕地看着过往的行人——他们大多数都是真的行人。
北城的街道和小镇上一点也不一样，没有随时随地都可以串门，你家我家往上数三辈都是亲戚的小铺面，只有街道两旁的浓荫，擦得锃光瓦亮的橱窗，和来来往往的“职业人士”。
张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她不配走在这样的大街上。
走在前面的刘蕊含却仰着下巴，看上去信心十足，她迈着大步往前走。夸张得像是在走T台的模特。
“那当然，这里可是北城。”
“它欢迎所有的人！”
“可我看这里的人也不是你这样走路的啊。”张莉像是刚进大观园的林黛玉，左右看看，小心翼翼。
“你懂什么？这是时尚。”刘蕊含卷着自己的马尾辫，猫步走在直线上，一个没注意，脚跟踩脚尖，一个大马趴摔倒在了地上。
“时尚……就是这个感觉吗？”
张莉在她身后喃喃自语。
从小到大走到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的张莉胆怯又小心地伸出自己的触角了解这个世界，而看了几集电视剧就觉得自己对城市的认知全面又到位的少女刘蕊含闹出了一系列似懂非懂导致的笑话。
热闹而喧嚣的城市里，嘟嘟响的喇叭声、把电单车骑出风火轮架势的外卖员和穿着白衬衫的白领，一切都能够让张莉被吓到。
而胡来的刘蕊含还非要往最热闹的地方冲，一会儿在下象棋大爷身边瞎指挥，一会儿在广场舞大妈的身后徘徊来去，扯都扯不走。
虽然说这是拍摄的第一幕，但其实这一段放到电影里其实就是尾声的地方了。
把这一幕拍完之后，整个剧组连忙收拾东西，把周围的景致换换，等待着傍晚夜幕降临。本来酒吧这部分的戏是应该去山城拍的。
但是金海菡联系到的旧友酒吧开在北城。
她们也只能将这一部分拍摄的内容腾挪到北城了。
这个时候的张莉和刘蕊含初次从阜安小镇上出来，头一遭遇上灯红酒绿的不夜城。
夜幕降临之后的喧嚣热闹和找到的落脚地的昂贵都让张莉感到无所适从。
刘蕊含却打包票说她们肯定能够找到今天晚上歇夜的地方——可以免费进去蹦迪的酒吧。她自由地跑进了热闹的舞池，让张莉找都找不人，想要在吧台旁边坐着却发现这里一杯酒水都要小一百，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半地下室的酒吧里把窗户一关，再把灯球一打，让酒吧的服务生充当一下群众演员好好地放松一下。夜场的氛围立刻就出来了。
头一次会在电影里面出镜的酒保把自己的胡子理得干干净净，还穿了一套平日里几乎不会穿的燕尾服，生生把酒吧的氛围烘托成了酒会。
“金大小姐，你看看，要不要给我也来句台词？”
直往监视器后面凑的陆安和勉强能够和金海菡算是发小，他听说这边已经在酒吧开始拍摄了，忙不迭地跑过来凑热闹。
要说两个人关系多好，那绝对算不上。
只能说在学校的时候同班的次数不少，他们那种私立国际学校留在国内的学生又不多，互相之间多少有些熟悉。
金海菡摇摇手指：“想要台词？行啊，去找我们编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