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谈事的人不少。
北城的人似乎血液里就带着点高谈阔论的本事，南来北往的厉害人物聚在这里，个个嘴皮子更是得意。
前些年影视行业高速发展，影视学院这附近的咖啡厅多得是拿着A4纸打印的剧情梗概就来找投（冤）资（大）人（头）的。
现在热度下去，咖啡馆依然还有着商讨合作事项的第二作用，高谈阔论的人不在少数。
“很高兴见到你。”金海菡礼貌地朝着对方伸出了手，公式化地握了握。
旁边跟过来的符歆也点点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本名温承弼的音乐制作人就坐在咖啡馆桌位对面的软沙发上，戴着副无框眼镜，梳着偏分的中卷发，看着不像是在音乐界混的，更像是在五道口出来的技术人才。
“你们好，我就是温承弼，”温承弼敷衍地寒暄了一句，然后语速飞快地进入了工作模式。“你们配乐的价格大概打算多少？”
他尴尬地捏了捏桌布，擦了擦手里的汗水，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
开口就是钱，这可是谈事的大忌。
可温承弼会愿意接下这桩电影配乐的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之前说好了合作的一部纪录片配乐的工作被人给搅黄了，现在正缺钱。
金海菡倒是很欣赏对方的态度，拿出了她们预先准备好的方案，整部电影的配乐大概五万左右。
毕竟她们拍摄的又不是正经的接近两小时的院线电影。
温承弼点点头，他之前在网上收到过粗剪的版本，心中应该是有了底，利索地答应承接这份工作。
连金海菡和符歆原本准备地讲价环节都没有出现。
“可是我们需要的配乐时间相当紧张。在这九天之内就需要出来。”符歆警惕地提醒道。
温承弼想了想：“那就只能够用合成的软音源了？”
九天的时间，就算是每天熬夜想要胡乱把电影的配乐敲定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还要符合电影的剧情和场景。
真实的乐器演奏的配乐几乎是完全不用考虑了。
“可以的。”金海菡和符歆可不是想要刻薄剥削，欣然同意温承弼的方案。
“还有，能够先交付一半的定金吗？”温承弼终于露出了一点这个年纪的青年人的羞涩腼腆。
金海菡直接把手机拿了出来：“好，我现在转给你。”
这给钱的姿势连符歆都有些感受到了她的魅力——那种无人不爱的金钱的魅力。
“那就没有问题了。我七天之后把配好的片子交给你们。”温承弼很有大佬风范地点点头，将放着样片的U盘一起带走了。
金海菡自己心里都没有底，忍不住问：“真的没有问题吗？”
“有问题也没办法，你现在再去网上找到一个七天完成配乐工作的影视配乐人试试？”符歆把手一摊，光棍得很。
当然，她们也不是仅仅只有这一条路的。时间紧张，对方完不成任务的话，就直接放映无配乐版本嘛。
反正她们指望的是靠着这部电影顺利通关系统的考验。
符歆可不是个会纠结于自己的剧本被平白浪费了的那种编剧，这种永远吃灰的本子能够拿出来展现在银幕上已经完成了她所有的愿望。
连金海菡在性命攸关的难题上都不得不选择妥协。
温承弼之前是看到过粗剪版本的样片的，符歆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电影给了对方灵感，让他短时间内能够谱出合适的曲谱。
符歆自己心里其实还有那么一些怀疑对方的水准。
四舍五入根本算不上充足的时间，这样欣然地答应下来配乐的工作，真的靠谱吗？
不管对方靠谱不靠谱，完成的配乐还是发到了金大小姐的邮箱里。
想想金大小姐的高要求，再看着她戴上耳机时候严肃认真的表情，符歆都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够安慰金大小姐不是所有电影配乐的水准都能够达到金海影视里专业人士的标准。
以及，温承弼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没有必要到封杀那一步。
一个小时多一点的电影很快就走到了尽头，符歆看着放映出来的寒酸的工作人员名单，紧张地等着金海菡的评价。
她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刚刚想好的台词，真诚祝愿温承弼同学不要被她害得从此告别电影配乐行业。
符歆屏息凝神地看向金海菡。
摘下了耳机的金海菡眼睛里都放着光，她激动地说道——
“我要把他签下来！”
可签约却不像金海菡想象当中那么轻松。
兴许是之前签下的演员都几乎是自己落到了工作室的碗里来的，金海菡都忘了自己的工作室在别人的眼里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不过金海菡知道优秀的音乐制作人可遇不可求，愿意隐藏在幕后给电影做配乐工作的更是少之又少。
她才不会介意拿出三顾茅庐的势头。
被攻略的温承弼也有些头疼，最后让步道再和她们面谈一次，地点是一处老旧花园楼下的小吃铺子。
金海菡多大不习惯这里油腻腻的桌子和墙壁上的污渍，她强忍着不适，求贤若渴地希望得到温承弼应允。
温承弼叹了口气，吃了一口碗里的小馄饨，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嘴。
“其实，真正的制作人并不是我。”他一开口就放下了一个炸弹。
注意到面前金海菡和符歆怀疑又好像不出所料的眼神，他连忙解释道，“配乐真正的灵感都是我的妹妹提供的。”
温承弼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事情坦荡地说了出来。
妹妹温承茹因为失明而没有办法继续学业，却拥有着绝对音感，在音乐上天赋异禀。
虽然失明，但是并不妨碍她学习乐器，甚至温承茹凭借出色的钢琴演奏还一度进入过音乐附中读书。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特殊的身体情况和特殊的天赋导致了被同学排挤、冷暴力甚至是言语中伤，温承茹也许也能够顺利地就读北城音乐学院。
但事实就是，她放弃了钢琴，也放弃了学业。
“我只不过是操作电脑软件的人，大部分的灵感和创作的旋律来源都是她。我不能够窃取她的能力来当做我的荣誉。”温承弼诚恳地解释道。
他做好了面前的人嘲讽自己的准备。
毕竟在音乐制作之前，他全然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
因为他害怕对方听说了真正的作曲人是一个根本看不见的瞎子之后，像是上一次自己找到的配乐工作的片方一样果断地选择更换合作对象。
“原来你就是担心这个？”金海菡扬起下巴，有些好笑，“两个人打包签下来，对我们来说不是更有利吗？”
第16章
“啊——这就是自由的空气！”
元思语夸张地在醒来的第一时间用咏叹调一样的方式歌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隔壁音乐剧的同学大清早的就起来吊嗓子。
不过没有了红艳艳的死亡倒计时，理所当然就觉得空气清新、晴天蔚蓝，连生活都妙不可言。
符歆从床帐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来，用力的呼吸了一口宿舍里的空气……
“呸，呸，大清早的你喷什么香水啊！”
元思语耸耸肩：“庆祝顺利通过倒霉任务的第一天，有点仪式感不好吗？”
“我还在这里的哦。”窝在桌子底下的拍拍抖抖身上的毛走了出来，也不知道它这些天是怎么躲开宿管阿姨扫荡式的违规物品搜查的。
“这种事情就不用提醒我们了。”元思语嘴角上扬的弧度难看地僵住了。
拍拍挠了挠后脑勺：“可是主线任务完成了，还有每日任务……”
“你说什么！”
帘子一翻。
宿舍里的四只脑袋不约而同地冒了出来，八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中间怡然自得的拍拍。
“就是……每日任务啊。”
每日任务专注协助宿主全方位在专业领域进步。
比起主线任务，每日任务的要求要简单很多，四个人之中只要有一个完成了自己当天的任务就算是成功。
否则，就会收到电击。
看着倒在地上焦黑的幻影，金海菡朦胧的睡意消失了个彻底。梁歌韵吓得抓紧了床边的扶手。元思语紧咬后槽牙，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惧怕。
符歆一跃从扶梯上爬了下来，逮着拍拍的后脖颈，凶神恶煞：“你是说如果不完成每日任务，我们也会死？你不是叫不拍戏就会死系统吗？凭什么还要管我们的日常生活，你是住海边吗？！”
拍拍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一两次倒是也不会死啦……每次电击都会控制在人类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的。”
“就你刚才放出来的那幻影，像是人类能够承受的范围吗？”符歆气得想要打电话给消费者协会投诉。
果然，免费的就是最贵的，老祖宗诚不欺人。
拍拍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毛脸蛋，妥协了：“我可以帮你们把电流控制在微弱到不影响正常生活的范围内，不过，作为交换，完成每日任务的奖励就……”
“你想私吞？”符歆威胁地提了提手里的猫。
“呜哇——你们欺负年幼系统！”
金海菡披散着头发，像是女鬼一样地站在□□边上，恶狠狠地盯着拍拍：“年幼系统也是系统，也不是人！我要找你上司谈谈。”
她才不要死得那么难看！
这次说什么她都要让这个倒霉系统知道知道什么叫体统，什么叫分寸。
拍拍郁闷地瘪瘪嘴，点了点头。
符歆抬起头，不着痕迹地与金海菡和元思语交换了一个眼神。
交涉的结果是成功的，每日任务完成之后奖励照常发放，惩罚会减弱到最低，交换条件是，她们需要保证每次完成主线任务的情况都能够达到“B”评级以上。
而且主线任务会在电影结算之后进行评级，讲“影响力”“票房”等元素纳入到考虑之中。
比如说她们目前正在经历审核的“春分与夏至”这部电影作为网络上线的电影，需要在第一个月的放映期之后结合票房表现和观众评价等元素结算任务。
“虽然是不平等的条约，目前看来也只能够暂时答应下来了。”金海菡冷着脸，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拉开了任务表，高居榜首的任务就是“连环任务1：工作室组建！”。
嚯，还真是不给拖延症留一点后路。
金大小姐只存在于合同上的空壳工作室总算是在系统的敦促下开始走上正轨了。
工作室的位置定下来了，在红梅文化创意园A区。
影视行业的工作室本来就挺喜欢往文创园扎堆的，虽然红梅文化创意园才刚刚建成不多久，这附近的影视工作室就不老少。
配套的录音棚、摄影工作室零零星星地布满了整个园区。
对于银河工作室来说简直是学区房一样优越的位置。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意气风发。”符歆咬着奶茶吸管毫不走心地吹着彩虹屁。
像是看不见眼前的工作室沙尘飞扬，为北城的pm2.5指数提高做出了贡献。
金海菡无奈地对符歆不走心的夸赞翻了个白眼：“总之，还有几天这边就要建好了。不过……这几天工作室的进度就只能停留在这个地步了。”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端着奶茶的梁歌韵和元思语，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大家一定会互帮互助的吧！”
梁歌韵和元思语咬着奶茶的动作僵硬地停滞了。
系统颁布的每日任务分派到每个宿主身上的都不尽相同，就好比金海菡的任务大多数是和工作室、导演的本质工作相关，符歆的工作和新剧本的撰写和练笔有关。
她们两——
系统直接给出来的任务是“控制饮食”。
谁都知道上镜会把人拉宽，尤其是五官相对来说不够立体的演员，那简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在镜头里看上去匀称的演员，往往现实生活中看上去都会像芦柴杆。
标准来说，像是元思语一六七的身高，最好是要控制在四十五公斤左右，当然，这和体脂率相关。
不过，无论是减重还是降低体脂率，饮食都多有忌口。
梁歌韵和元思语互相看了一眼，再低头看看自己纤细的手臂，果断地往后退了一步，把一边的符歆让了出来。
“这样的重任还是让我们的符大编剧来承担吧，反正下一次主线任务也没多久就要开始了。”
“呵，”符歆嗤笑一声，“如果到时候我的剧本能够顺利通过，我就信你啊。”
元思语不说话了，她退一步道：“我们三个可以轮流完成任务。”
“反正都只是一天而已。”
“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嘛喵。”拍拍舔着爪子拒绝接收四位宿主的怨念眼神。
“所以这个每日任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因为任务被迫控制饮食的元思语不由得着急地问道。
拍拍偏偏猫猫头，无辜道：“等到下一次主线任务发布。”
那恐怕就是这一轮的主线任务结算之后的事情了。
梁歌韵扳着手指头数来数去，越数脸色越难看。
片子审核上映往往都要一段漫长的时间，虽然她们的“春分与夏至”有金海菡撑腰，但也免不了经过这些繁琐的步骤。
等真正在平台上线的时候，她们估计都快要毕业了。
“那岂不是说……我们毕业之后还要被绑在一起？”梁歌韵忽然抓住了盲点。
“是这样吗？”金海菡吹了吹自己贴着精致的碎钻的指甲，扫了扫面前的三个同窗室友，摇摇头，又琢磨自己的指甲去了。
“呵，不然呢？”元思语八百个不高兴。
“这倒是挺好，现在报不了的仇，之后就不一定了。”符歆在旁边凉凉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