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很喜欢。”林杳拉高了一点被子,把下巴埋了进去,“就是觉得那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我以前也在哪里这样看过雨。”
林菡打着字的手一顿,但也只是一瞬,“什么熟悉?我看又是你那什么文人情怀在作祟。”
“姐。”林杳忽然相当正经地喊了林菡一句,“你还记得咱们爸妈吗?”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林菡神色不变,自顾自继续回复信息。
“我刚刚又做梦了。”林杳看着头顶的木板,神色莫名,“梦见下了很大的雨,我一直在跑,一直在跑,像在逃避着什么东西的追捕。”
林菡哦了一声,“那你想起什么了?”
“没有。”林杳郁闷地在被子下锤了下海绵宝宝。
林菡又想抽烟了,但考虑到点着药香,又忍住了,“反正咱们都过了非要爸妈不可的年纪了,其实没什么所谓了。”
“对啊。”可林杳抱着海绵宝宝,翻了个身看着林菡,“但我一定忘了什么事情,对吧。”
她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林菡低眉,避开了林杳的视线,“行了,睡吧。”
她说完,关掉手机,三两下就踩着梯子回了上铺。
林杳啧了一声。
现在是连敷衍都不肯敷衍她了。
林杳没有再追问下去。
毕竟林菡打定主意不想让她知道的话,那不管她怎么死缠烂打,她也不会松口,还不如从别的地方寻求突破口。
黑暗中,林杳睁着一双眼睛,心底飞速闪过各种信息。
但它们全都杂乱无章。
林杳耐心地一点点梳理着它们。
冷风从窗户开着的小缝灌进来,烟味早已散尽,可药香味却愈发浓郁了。吸入的药香开始作用,林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一点,再次沉沉睡去。
此后一夜好梦。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林杳和林菡也默契地“忘记”了昨晚发生的对话。
被冲洗了一夜的空气格外清新,林杳吃完早餐就拎着画板到学宫找灵感了。
与此同时,沈家别墅内,一大早佣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
孙舒娥闲适地抱着暖炉,坐在沙发里对管家吩咐道:“这次估计是要去个两三天的,你在家里面可得看好了,别的不要紧,最重要的就是看住二楼那个死丫头,别让她发疯。”
正说着,就见沈以诚哈欠连天地从楼上下来了。
孙舒娥瞧见儿子,顿时笑逐颜开,“阿城,快过来,吃点东西咱们就出发啦!”
“雅音呢?”沈以诚随意地陷进了沙发里,随手接过佣人递上来的咖啡。
“在二楼呢。”孙舒娥说着,脸上的笑意微敛,隐约间流露出了些许的厌恶之色,“沈知秋不知道又怎么了,拖着稿子不给你妹妹。”
“我早就说了,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沈以诚嗤笑,“好吃好喝的供着,心反而会养大了。要我说啊,还不如给她点教训。”
“你以为我不想?可要是打坏了,谁给雅音画稿子?反正雅音总有办法的。”孙舒娥摆手,不想再聊这个,转了话题问道:“你昨晚怎么三四点了才回来?”
沈以诚无所谓地应付了一句,“跟朋友玩。”
“你玩归玩儿,别闹出事来。”孙舒娥还不了解沈以诚,“也别被那些狗仔抓住了。”
“知道啦!”沈以诚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把咖啡放下,“你也别操心我了,我心里有数。”
孙舒娥不满地皱了皱眉,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可余光里一见到沈雅音下楼,顿时什么都忘记了,心情也瞬间转晴,“雅音,怎么样,都收拾妥当了吧?”
“都收拾好了。”沈雅音点头,忍不住催促道:“我们快出发吧!”
她甜蜜一笑。
“别让继远哥哥久等了。”
孙舒娥顿时不再耽误时间,差人把沈一海从书房里叫下来,立刻就出发。
一个半小时后。
距离风川市最近的临海城市三台市,沈雅音一家人刚下飞机,就被一辆加长的林肯接到了海边的码头上。
“沈先生,沈夫人,沈小姐,沈少爷,请。”容貌和穿着皆不俗的男人语气恭敬。
沈雅音一下车,便看到了海边停靠着的那艘足有三层的豪华游轮。
沈以诚摘下墨镜抬眼一瞧,打量了一会儿后才满意地点了下头,“还算不错。”
孙舒娥掩唇一笑,低声对沈雅音道:“看来这位陈少真的很看重你。”
沈雅音面上害羞地笑着,实际上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妈,你别胡说,这么大的游轮,陈少应该不止只请了我们一家吧。”
“这艘游轮本来是停靠在O州安德里码头的,”引领着四人的男人一笑,如沈雅音所愿解释道:“但为了宴请四位,少爷特意将它开到了三台市。”
言语中透露出的偏爱使得沈雅音的心狂跳不止,面上的神情也愈发自傲。
“少爷就在上面等着您。”男人意有所指地看向沈雅音,躬身一请。
沈雅音颔首,便搀着孙舒娥,仪态万千地登上游轮。
沈一海和沈以诚自然也是与有荣焉,神态倨傲地走上了游轮。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游轮如期启动,慢慢驶离码头之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他抬手摁住耳内的隐藏式耳机,低声汇报道:“三爷,亚伦迪号已经出发了。”
几乎是男人话音刚落的那一秒,风川市沈家的别墅外,一辆路虎突然直直朝着沈家的大门冲过来。
“喂,干什么的!停下来,听到没有停下来!!”
负责看门的佣人正尖叫着让它停下来,可大门下一秒竟然自己敞开了!
确认自己没有摁下开门键的佣人:??!!见鬼了?!
他反应很快,立刻就拿起了呼叫机,“快来人!有辆不明不白的路虎闯了进来!”
而同一时间,二楼常年不见阳光的杂物间里,老旧的台式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准备好了吗?]
沈知秋猛地站了起来,她的双手激动得忍不住发抖,最后只敲出了一个字。
[嗯!]
路虎漂亮地转了个圈,在大厅门口停下。
三个人高马大,穿着黑色夹克皮衣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目标明确地直奔二楼。
到了尽头的房间,其中一个二话不说抬脚就要踹!
别墅的其他佣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一瞧见这阵仗,顿时就惊恐地抱头闭眼尖叫:“啊啊啊——!”
一片啊啊声中,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忽然抬脚,把男人踹向房门的脚给踹偏了。
佣人们:“啊——啊、啊?”
被突然阻止了踹门行动的男人:“???雀哥,你干嘛?”
络腮胡翻了个白眼,然后从兜里掏出了把□□,“干什么?这里是华国!”
“啊?”男人还是不明所以。
“在华国,就要遵守华国的法律。”络腮胡施施然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而易举的就把门锁打开了,“你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吗?”
男人:“救人啊!”
“屁!抬脚就想踹门,你很英勇啊?”络腮胡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嫌弃,“你刚刚那叫涉嫌损害他人财物!”
男人:“......”
???不,不是——
“那这样算的话,我们还私闯民宅了呢!”
“怎么会呢?是大门它自己打开的,所有的佣人们也都对我们夹道欢迎,这怎么算私闯民宅呢。而且——”络腮胡把门推开,对着里面不知所措的沈知秋善良地笑了一下,“我们是沈知秋小姐请来的客人,是吧?”
沈知秋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啊了一声,“对,对吧?”
第二十六章 林杳:真是只是一点!!……
“沈小姐, 走吧。”
外头的人冲沈知秋招手。
真,真的有人来救她了!
沈知秋无意识地捏紧了背包的带子,看着敞开的房门, 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
“沈小姐?”
外头的人探了半个身子进来,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又自以为地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我们是林小姐派来救你的。”
听到‘林小姐’这三个字, 沈知秋瞬间回神。
她紧张地嗯了一声,慢慢的, 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踏出了房门。
“沈知秋!”一声怒喝猝然响起, 闻讯而来的管家怒不可歇,却又顾忌着楼上的三个人,不敢靠太近,只能在楼梯边无能狂怒, “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不三不四的人?还不快点让他们滚出去!”
“喂!说谁不三不四呢?”刚刚踹门失败的男人正好攒了一肚子的闷气, 此时此刻目光充满了煞气。
“如果让先——!”
被这一眼给慑住,管家顿时就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 无力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半点声都发不出来了。
“沈小姐, 我们走吧?”耳边清净了,络腮胡于是面色稍缓, 转头道: “林小姐在菊园等你。”
沈知秋愣愣地看着三人,然后点了下头。
虽然三人自进来后就没动过一次手,可他们身上骇人的煞气还是让佣人们不敢挨近一步。
可又碍着职责所在,不敢逃得太远,只能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别的不说,就还真的有点“夹道欢迎”的味儿。
被各种畏惧、好奇的目光所包围的沈知秋:……
眼见着人都要被他们给送到大厅门口了, 沈管家再也忍不下去了,对着佣人们怒喝道:“你们愣着干什么?我们人这么多,难道还打不过三个手无寸铁的人?快点,给我把他们拿下!要不然,我就把你们全开了!”
周围那一圈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敌不过被开除的威胁,拿着什么扫把、擀面棍之类的东西就想上——
然而下一秒,浓眉大眼,长相周正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佣人们:“啊啊啊——!!!”
立刻退避三舍。
沈管家哆嗦着手脚,被匆忙后退的佣人给顺带着挤了下去。
可是一想到被孙舒娥和沈雅音知道自己看管不力的后果,沈管家又强撑着站了起来。
“沈知秋,难道你就不管你弟弟了吗?!只要你敢离开沈家半步,我立刻就打电话,把你弟弟赶出医院!”
刚一只脚迈进车内的沈知秋刹那间面色一白。
“沈小姐请放心。”副驾驶上,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立即出声安抚道:“你弟弟现在已经被我们转移到了私人的疗养院,沈家绝对不可能找到他。”
沈知秋刚刚揪起来的心顿时又放了回去。
“谢谢!”
“沈知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沈管家自以为捏着张王牌,重新恢复了肆无忌惮的模样,“你不会不知道沈家在风川市的分量,你以为自己能逃得了多远?!”
挨着车门坐的男人砰的一声,重重把车门给关上了,相当不耐烦,“有能耐的话,就来找我们要人吧!”
坐在副驾驶的兄弟把车窗摇下来,还挺讲礼貌地挥手,“拜拜!”
说完,路虎如同来时一般,嚣张地扬长而去。
沈管家一张老脸又黑又沉,简直差点被气得心脏病都犯了,“好,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敢来惹沈家!”
他阴着脸,首先拨通了沈一海的电话号码。
可手机铃声才响了几秒,就传出了嘟嘟嘟的声音,然后就是电话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沈管家楞了一下,很快挂断之后,换了孙舒娥的号码打出去。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
沈管家皱了下眉,又换了沈雅音的号码——依旧是无法接通。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不管他打谁的电话,打多少次,竟然都是提示无法接通!
沈管家那张不可一世的脸终于维持不住,开始慌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沈管家着急地转了两三圈,最后还是咬咬牙,拨通了孙舒娥的表哥,风川市公安局副局长杜炜的电话。
另一边,向阳福利院,一辆黑色的小车缓缓停在了铁门前。
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杨爷爷扫了一眼陌生的车牌号码,“你是来找谁的?”
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去,司机是个剃着寸头,长相周正的年轻人。
他嗓音有些沉,语气像个老实人,“你好,我是来找林杳小姐的。”
“找杳杳的啊?”原本不太在意的杨爷爷,目光顿时变得仔细起来。
他的视线扫过车身上的涂料和玻璃窗,眯了下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找她干什么的?”
“我是林杳小姐的保镖。”云龙并不介意杨爷爷的盘问,“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给她打个电话,我叫云龙。”
“哦,这样啊。”杨爷爷点了下头,“杳杳不在院里,她到上面的学宫画画去了,你等等,我喊个人带你去。”
说着,老人家放下手中的报纸,转而拿起一旁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
话筒的嘟嘟声没响几秒,电话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