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晓依没多话，大步溜到程煜旁边，对方早给她拉开了座位，二人点头致意，她这才坐下。
周围有一点淡淡的薄荷味，像是洗护用品的味道，洛晓依偏头看了眼程煜，这人今天头发软趴趴的没做造型，发尾还透着一点湿，应该是刚洗过，额前的碎发淡化了他眉眼的凌厉，整个人显出一股柔和的状态，加上他尚未完全消退的奶膘，居然显得有些可爱。
张齐彦侃侃而谈，孙常日在一边补充，约么过了一个小时算是把这剧的基调定下来了。
剧本围读进行了一周，转眼《华灯之约》就开机了。
张齐彦有个习惯，上来就拍情绪起伏大的戏，说是能帮助演员进入角色。
今天第一场，就要拍男女主在办公室大吵，女主愤而请辞的部分。
程煜做好造型在一边踱着步背台词，他今天头发梳了上去，穿了一身高定西装，整个人都显得成熟了不少，和围读剧本时软萌奶气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洛晓依瞟见几个群演在偷拍，不由得也多看了几眼，正巧这时候程煜也看了过来，二人视线一对上，洛晓依下意识笑了一下就躲开了，谁知道程煜两三步就跑过来了，还给她递了杯水，“紧张吗？”
“当然。”
洛晓依身材高挑有一米七出头，程煜比她高一个头还多，两个人站一起倒是很搭调。
蓦地一股银松琥珀的淡香钻入鼻间，洛晓依轻嗅，桃花眼弯成新月，“你喷香水了？”
“这都闻得出？我在衣服上喷了一点。”程煜毫不掩饰的一挑眉，把衣服敞开了些，抖了几下想让香味散出来，“张导说这是成功男人的味道，喷一点好入戏。”
“切，又不是第一次拍戏了，张导说什么你都信，张导要是说假戏真做最入戏呢？”演女二的黄玲也凑了过来。
这人嘴巴真毒，洛晓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吐槽程煜就算了，说什么假戏真做，连着她也一起受了挤兑。
洛晓依不以为意，一把拉过程煜，抱住他的一条胳膊歪头靠过去，浮夸道：“也不是不可以呢~现在姐弟恋正流行~”
本来周围的人们都尴尬的噤了声，她这一句到是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黄玲没讨到好，哼了一声就走了。
程煜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洛老师，你别在意，黄玲和蒋沁颖关系不错，靠她才搭上了杨制片拿了这个女二，蒋沁颖突然被换，她可能不太高兴。”
阿繆过来收走了喝完的水杯，“不高兴也别乱撒气，蒋沁颖为什么被换她不知道吗，又不是因为我们家晓依姐。”
洛晓依一脸的心大，显然没把刚才的事儿放心上，晃着程煜的胳膊道：“我没在意，我就是来拍戏的不想管别的。”一扭头就看见程煜耳朵根儿都红了，又笑道：“拉个手这就害羞了？这后面的亲密戏可怎么拍哟！”
这下程煜连脖子都红了。
洛晓依撒了手，“算了，算了，不逗你了，快去好好背台词，我们争取一条过！”
事实证明，一条过是不可能一条过的。
因为有撕扯的戏份，拍了一次下来，洛晓依手腕上多了几道鲜红的手指印，程煜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蔫哒哒的给她递冰袋敷手腕，快一米九的个子头都要低到地底了。
休息了一会儿，导演一声令下，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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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的夜色沉得像一片黑海，几点灯光无法扰乱这沉默颜色。
屋子里柏舒晴和梁鸿无言分坐，只有时钟一针一针划过。
半晌，柏舒晴深吸一口气，蓦地红了眼眶，她收拢手里的方案，将每一页都舒展着叠好，“就这样吧。”她的声音很轻，动作也很轻，与她平日里洒脱自如的样子没什么区别，除了站起身来的那一刻微微的摇晃，几乎看不出她内心的动荡。
“明天我会向李总递交辞呈。”她低垂着眼把文件递给梁鸿，甚至没和他有眼神交汇，转身就走。
梁鸿神色晦暗不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我呢？”
柏舒晴气笑了，她伸手抹掉了下眼下泪痕，“我真的……真的没有时间和你玩这种暧昧的游戏！”
她愤愤的把手抽出来转身快步离去，一改方才的自持，泪珠一颗颗从明亮的眼眸中滑出，没入衣袖。
偌大的房间都仿佛被关门声震得一颤，梁鸿抹了把脸望着窗外的夜色发愣，终于还是夺门而出去追柏舒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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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准备下一场！”张齐彦脸色舒缓，举着大喇叭喊到，“这还像个样子，小程啊，放开一点，之前李导还夸过你走戏自然！”
程煜隔着大老远比了个OK，显然已经走出刚刚剧里的人物。
剩下的戏拍得倒是顺利，收工后张齐彦和孙常日一起请大家吃了饭，算是犒劳这第一天的辛苦劳动。
回酒店的时候，程煜趁人不注意往洛晓依手里塞了个小瓶子，核桃大小，带着一丝冰冰凉凉的中药香气。
“这是什么?”
“清凉膏，祛瘀消肿的，你手没事儿吧？”
洛晓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早上拍戏的时候被这人捏红了腕子，又想起当时他那副做错事的乖狗狗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逗弄他道：“诶，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还真有点疼，哎呦，我手要掉了。”
程煜哑巴了，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耳根子又肉眼可见的红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洛晓依拍了他一下，“哎呀逗你的，看看，早好了。”她举高了腕子晃了晃，“回酒店了，明天见。”
第3章
剧组选的酒店有点偏，住的都是过来拍戏的，没有闲杂人等，比较安静，入了夜更甚。
程煜一回酒店套房就进了浴室，花洒喷出的水自发顶流过覆着薄薄肌肉的颈肩，清凉的薄荷香气在水汽的蒸腾下越发明显。
贴着皮肉的水流一路向下冲走了疲惫，他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他想起早上拍摄时洛晓依瓷白纤细的手腕儿，柔嫩得一捏一个印儿。心脏一下子就跳得快了，突突突的每一下都击中他海中的画面。
其实他第一次见到洛晓依差不多是在一年前。
九月份的罗马气温还不到十摄氏度，清晨四五点钟温度更低，他正站在威尼斯广场前对着维克多埃曼纽尔世纪念堂找角度，他裹着薄夹克端着调好光的单反相机，想把这个绰号为“结婚蛋糕”的新古典主义建筑拍得更美一些。
这所建于1911年的宏伟建筑说是意大利的标志性建筑物也不为过，每天世界各国都有数以万计的游客来这里观赏，要想拍出好的片子，就要来得比别人早。
清晨的雾气凝成寒露，在发尖儿要掉不掉的搔得他耳朵痒，他抬手抹去水珠儿的空档儿，口袋里手机震了起来。
一接电话，那头就响起了损友刘宗正的声音，“喂，小煜，下周就是米兰时装周了，有几场秀不错，你不是也正好在意大利度假嘛，我让这边也给你留了位子，一起啊？”
“好啊，正哥，那我后天就到米兰。”他虽然不是学时装设计的，但平时有空也会打打样稿，算是对这方面比较有兴趣，所以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
刘宗正家和他家是世交，家里的产业主攻时尚快消服饰，近几年收购了几家小有名气的外国时尚品牌，也颇有一点“国际化”的野心，只要是和时尚服饰相关的show，不管有没有名，几乎都有刘家的人参与其中。
令他没想的是刘宗正居然放了他鸽子，临近了撂下句自家老爷子公司有点急事儿就回国了。
程煜在心底给刘宗正记了笔账，一边儿盘算着怎么敲他一笔一边儿到了Guyde秀场外。
他来的不算早，进场的走廊人已经不多了，走在他前面的女生不知怎的向后仰了一下，踩在高跟鞋上的身子眼见着就要不稳，程煜下意识的快跑几步轻轻抵住她肩膀扶了一把，“你没事儿吧？”
纤巧修身的水蓝小礼服是Guyde新款，在这个季节略显单薄单薄，女生很快重新站稳，连忙回头，“谢谢你，我没事。”
一张口就是浓浓的鼻音，配上她水汽朦胧的眼眸和微红的脸颊，像个十足的小可怜。
程煜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皱了眉头，“你不舒服，发烧了？”
女生摇摇头，声音又轻又软，“我没事，快进场吧，阿繆。”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背影肩背挺拔，好像刚刚要摔倒的人不是她一样。
程煜愣了一下，阿繆是谁，这人烧糊涂了吧？病成这样还来看秀，真是个狠人。
不过这个女生确实美得很特别，整个人修长纤细，站在哪儿就透出一股优雅的意味，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桃花眼自带温情，眼波流转好似搅动了万里星河，点点碎光蕴在眼底，闪得人心跳加速。
像一个被赋予灵魂的精致瓷娃娃。
只一眼，便难忘。
Guyde的秀结束之后他边和熟人聊天边盯着出口，只是再没瞧见水蓝色的身影。他找到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要来嘉宾名单，一个个对过去发现“瓷娃娃”不在名单上。
后来他和刘宗正提及，对方啧了一声，“可能是时尚杂志带来的，这种可太多了，你要找她那是大海捞针。”
他辗转了几夜直恼自己当时为什么没问“瓷娃娃”的名字，郁闷之下随意打开了一部轻喜剧，女主顶着爆炸头出来的时候他喷掉了嘴里的可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是“瓷娃娃”吗？
屏幕中的她画着蜡笔小新眉，一头钢丝让整个脑袋都大了两三圈，厚重的黑框眼镜压在挺翘秀气的鼻梁上几乎挡住了她大半张脸。虽然和去看秀的时候扮相差了太多，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甚至觉得这喜剧妆容也不错，挺可爱的。
他拍了拍脸，觉得自己被她剧里剧外的强烈反差感圈粉了。
当天，洛晓依的微博和超话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粉丝，名字是数字和字母组成的乱码，可见起的十分不走心，十个关注，都是洛晓依相关的官方号和红v粉，六个粉丝全是白送的僵尸粉，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号。
程煜长出口气，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甩了甩头上的水珠。
是的，他默默关注洛晓依很久了，甚至可以说是她的粉丝。
当初《华灯之约》要换女主的时候他还小小的肖想了一下，没想到女主真的换成了洛晓依。他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和洛晓依一起拍戏，甚至在围读剧本的时候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今天拍第一场的时候他就觉得坏了，虽然拍之前可以若无其事的谈笑，可开拍之后却很难进入角色，四周静下来时只能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看着洛晓依进入状态红了眼睛，心里全都是好可怜，好想抱抱她。台词差点磕巴了，这可真是演员的耻辱！
任谁和自己的喜欢的爱豆互动都会忍不住紧张、兴奋吧？
可是为了拍好戏他还要强装镇定，进入角色，真的好难啊！
程煜叹口气把自己摔在床上，脸深深陷入柔软的枕头，他那颗朝气蓬勃二十岁的心第一次为接下来在剧组的日子感到担忧。
洛晓依不知道什么叫冤家路窄，因为她自认为没有冤家。在圈子里迎来送往那么多年还没见过有人上赶着来找不痛快的，但是今天她见到了，那个人就是黄玲。
主演都住在7层，她们两个很不巧的在上电梯的时候遇到了。
黄玲瞥她一眼，抱着双臂捏着嗓子阴阳怪气，“洛姐身材保持得真好，一把年纪了，还前凸后翘的，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她这话说得粗鲁，在场的人都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而且年龄在这个圈子里一向是个敏感话题，很少有人提及，这摆明了就是挑衅。
洛晓依冷笑一声，一个转身，手搭在了黄玲肩膀上，阿繆吓出了一身冷汗，扯着她衣摆小声劝道，“姐，不至于，不至于。”
洛晓依没理她，又往黄玲那儿挪了半步。
黄玲也慌了，洛晓依比她高小半个头，要是真动起手来，她肯定占不了便宜！
“你……你，干什么？”
洛晓依笑开了，“让你看看我的脸保养得也很好。”她说完又往前凑了凑，“你说是不是？”
和层层妆容打造的精致不同，洛晓依脸上是一种与生俱来白嫩精巧，加上此刻的自信，充满了一种张扬的美。
黄玲反应了半天，才磕磕巴巴道，“是……是，保养得很好。”
洛晓依满意的走上电梯，不冷不热道，“希望三年后你也和我保养得一样好。”
洛晓依记得自己在某个颁奖活动上和黄玲打过照面，彼时花团锦簇，灯光晃眼，女星各个尽态极妍，礼服上坠的晶钻，耳下颈间的饰物在闪光灯中闪若星河，黄玲穿着厚重的纱裙站在一旁，脸上妆容浓得几乎辨认不出本来的样貌，别扭的姿势让人不由自主的猜想她穿的鞋子根儿有多高，和其他星光闪耀、收放自如的女星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那时她就觉得这个女生不太适合成熟大气的造型，今天在剧组见了，她更笃定了那时的想法。清淡的妆容虽然突出了黄玲面容寡淡的缺点，但至少能让人稍微记住脸。
这样的人就是比她年轻十岁，也不会比她更耀眼，更何况她们之间只差了不到三岁，自持年轻用年龄来羞辱别人，真是一个不聪明的方法。
是，娱乐圈是吃青春饭，但娱乐圈更看脸。
手机在床上发出嗡嗡的声音，微信提示音一个接一个的响。
洛晓依迅速贴好面膜的最后一个角，凭她多年的经验，深夜还能给她夺命连环call的只能是好友Caroline。
这人性子急，脾气直，有什么事儿憋不住，偏偏她在的这个行业就是捧高踩低，唯钱是图的地界儿，有些话也不好喝别人说，就只能悄悄和自己吐槽了。
划开手机，果不其然。
12：23
Caroline【依依，真是气死我了 [大哭]】Caroline【你知道蒋沁颖吗？她今天来我们这儿拍封面了。】Caroline【因为鞋子有一点卡脚把我助理骂哭了】Caroline【还说我们是二流杂志社！】Caroline【我们还要陪着，哄着，真是给老娘憋出内伤来了！】Caroline【听说她最近脾气很差，上周刚把跟了自己六年的助理炒了】Caroline【前天的品牌活动一言不合换了三个造型师团队。】Caroline【没想到今天就来我们这里耍威风了 [生气]说好的情商高平易近人呢？】Caroline【听说是因为你截胡了华灯之约的女一，她才性情大变】洛晓依一阵无语 【我？截胡？您看看锦兴嘉业有这个本事吗？都说了是捡漏了。】Caroline【可是她新招的助理是这么说的。】洛晓依 【……】Caroline 【我还听说，你们剧组那个女二，叫黄玲的那个，和她是好闺蜜呢，你在剧组可要小心一些。】洛晓依想起黄玲那些蹩脚的挑衅，满脸无奈，【放心吧，剧组这么多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