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发两个跟班把守好巷口。
林见鹤理了理袖子,目光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看着他。
梁玉明心里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一脚踹过去:“你个孽种,见到本皇子还不跪!”
林见鹤轻轻一动。
大皇子使了大力气,一脚落空,人栽了下去。
他只觉得屁股上不知被什么砸了一下,正好砸在昨日的伤口上,他疼得“啊”一声大喊出来。
人摔在地上,急忙用手去扶,却碰上昨儿夜里砸伤的手。
“啊——”又是一声嚎叫。
林见鹤皱了皱眉。
其他人见大皇子摔了,心里惊慌,七手八脚忙跑来扶。
“给我狠狠打他!打得他满地找牙!”大皇子气疯了。
林见鹤目光淡淡往巷口一扫,姜漫忙缩了回去。
她掂了掂手里捡来的石头,抡胳膊准备砸过去。
“姜姑娘。”一道温润的声音蓦地在她身后响起。
姜漫眼睛一亮,随手将石头扔了,提高声音道:“三皇子。”
里边的人好像吓了一跳,安静下来。
梁玉琢笑道:“准备抄近路,碰上姜姑娘,巧了。”
姜漫笑笑:“三皇子请。”
梁玉琢点了点头:“姜姑娘再会。”说着人就进去了。
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姜漫探头一看,巷子里,林见鹤一个人孤零零站着,冷漠疏离,面色平静。
梁玉琢见到林见鹤,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并没有说什么话。
林见鹤连点头都没有。
他就那副遗世独立的冷漠样子,梁玉琢走远了,他才往巷口走来。
依旧是不紧不慢的。
大皇子大概也怕在这种时候被三皇子撞见他欺负林见鹤。
昨日之事让他提高了警惕,行事已经有所收敛。
姜漫在林见鹤出来之前溜掉了。
林见鹤走出巷口,目光向她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史岱焕和蒙磊恰好赶到。
“你没事啊?姜姑娘呢?”史岱焕捂着胸口,要累死了。
林见鹤冷漠道:“未曾见过。”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史岱焕看着他背影走远了,摸不着头脑:“姜姑娘跑哪去了?”
蒙磊:“许是回府了?”
“也对。”
……
姜漫回去后,立即奋笔疾书,直写到天色暗下才停笔。
刘婆子在一旁看得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还是给白鹭书斋。”姜漫将写好的纸张整理好,递给刘婆子。
刘婆子接过,嘀嘀咕咕道:“不成体统。”
姜漫:“等等,我与你一起去。你给我也易个容吧。”
白鹭书斋名字听上去似乎是个正正经经的书肆,实则非也。
姜漫将手稿递过去,那细眉细眼的老板笑眯眯接过去,迫不及待翻看起来。
“妙啊!金风玉露云雨巫山这一回,真是妙极了!”
姜漫摸了摸嘴角胡子,笑眯眯:“惭愧惭愧。”
她问:“不知那第一回 卖得如何?”
掌柜一指书肆里正奋笔疾书、埋头苦抄的那群人:“你瞧。公子所著这篇,今日最受推举,早上抄的都卖完了。我这边还有好些人催着。”
“掌柜的,今日那风流先生的书可曾有抄出来的?”好几人急急忙忙凑上来问。
姜漫扫了一眼,一群黑眼圈。
得嘞,一看就是老青楼顾客了。
刘婆子在一旁听得面色古怪,浑身不适。
姜漫交完手稿,瞧了瞧书斋里热火朝天的景象,跟掌柜道别回去。
“你日后还是不要来了,万一被人认出,我看你还怎么见人。”刘婆子警告。
姜漫把玩着发梢:“放心,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刘婆子也是个未嫁过人的黄花大闺女,看她写的那些漫天胡扯的话本子,实在窘迫得很。
反观那个乱写乱画的始作俑者,丝毫觉得尴尬。
姜漫:“哎呀,有好戏看了。”
翌日。
姜漫踏进学馆,那些平日里斗鸡走狗的纨绔们今日奇怪得很。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脑袋也挤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这副有失礼仪的样子被夫子瞧见可是要惩戒的。
她清了清嗓子,走近常一起玩的纨绔身边,猛地探头过去:“看什么呢,这般神神秘秘?”
大家吓了一跳,做贼心虚,一窝蜂散了。
姜漫挑眉,嘴角翘了翘。
大皇子昨日为防被三皇子抓住把柄,丢下林见鹤,未来得及警告,人就跑了。
此事他回去后越想越气。
越想越觉得没面子。
林见鹤这个孽种私下里不定怎么幸灾乐祸。
他一早便打探清楚,三皇子被父皇留在宫里,抽不开身来崇文馆。
他冷冷一笑,撸起袖子,准备给林见鹤点颜色看看。
一段时间没有收拾,这个孽种嚣张了。
昨天给他逃过一劫,今天就让他承受双倍的痛苦。
他一早上都在恶狠狠的想怎么收拾林见鹤。
打一顿,腿打断,扔进结冰的湖里,冻上三个时辰。
捞出来时想必冻成了一坨冰。
他越想越兴奋。
“大皇子。”老夫子严肃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大皇子敷衍过去。
他还没有发觉,上至夫子,下至学堂里其他人,看他目光都怪怪的。
他自认身份高贵,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待到夫子离开,他招呼三两纨绔准备去堵林见鹤,好好收拾人。
贵妃派给他的下人脸色有些白。
“主子。贵妃方才派人传了话。”
那三两纨绔也有些支支吾吾。
大皇子一人踹了一脚,看见林见鹤,冷喝:“林见鹤,站住!”
很多人都向这边看来。
他们早就知道大皇子很是讨厌林见鹤。从早些时候,他便经常派人欺负林见鹤。
只是这会,大家看大皇子的目光有些怪异。
他那些跟班们不敢不跟,照例将林见鹤围了起来。
梁玉明今日决定就在这里将人收拾一顿。他堂堂大皇子,谁敢跟他作对,他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见鹤面色依旧是常年没有见过天日一般的苍白。
他这次停了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大皇子。
周围之人暗暗捏了一把汗。
姜漫从人群里钻进去,一直钻到最前边,能看到林见鹤背影。
她往学馆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大皇子身边的奴才有些着急:“殿下,娘娘叮嘱了,有万分火急之事需得商议,不可耽搁时间了。”
“滚,狗奴才,管到我头上来了!”梁玉明一脚将人踢得吐血。
周围人倒吸一口气,忙退后一些。
姜漫看见学馆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她松了口气。
那人直直朝着梁玉明来。
来的时候,梁玉明正指挥手下冲林见鹤身上招呼。
林见鹤侧身,没叫他沾上,他便恶狠狠叫人下死手。
“大皇子。陛下有令,命殿下即刻回宫。”
梁玉明动作一僵,有些心虚地回过头去。
这小太监是承平殿里的人,皇帝身边的。
陈公公手底下第一人。
他当然认识。
皇帝传他,看来不假了。
可昨天刚挨了板子,今日父皇这样严厉让他回宫,不是好事吧?
他脸色有些白。想起母妃亦派人宣他尽快回宫。
出什么事了?
他有些紧张地抬头,这才注意到,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怪。
“父皇召我有何事?”他道。
“陛下未曾说明。”小太监四两拨千斤。
等到他们走远,史岱焕偷偷道:“这两日,京城里出了一本奇书。”
“奇书?何人所写?”蒙磊茫然。
“这不重要!”史岱焕眼睛极兴奋,“重要的乃是——大皇子入宫受罚去了!”
“你怎知道?!”蒙磊吃惊。
“因为这奇书,主人就是咱们大皇子。那书写得可太奇了,你定要看看。”
第53章 杀意
053
“那男子生得一副秀气面孔, 脱了衣物,露出赤条条身材,腹间竟有几块硬朗肌肉, 只见他挑眉一笑,邪肆得很:“美人儿, 看爷如何疼你。”
“女子脸上飞起两抹红晕, 眼波娇羞,细腰不盈一握, 水蛇一般扭动起来……”
皇帝手指一紧。
他端坐着,眸光漆黑, 神色有些煞人
大皇子进来,对殿中气氛颇为不安,忙跪下:“给父皇请安。”
皇帝不冷不热地嗤了一声。
“不知父皇唤儿臣来,所为何事?”
皇帝垂眸, 冷冷盯着桌上字迹, 杀气不经意显露,大皇子额头渗出汗来。
“你做了什么好事?”皇帝嗓音带着独特的韵律, 教人觉得害怕。
梁玉明白着脸,思来想去昨日才挨打, 明明没有闯祸啊。
难不成哪个老东西又在父皇面前告他的状?
他声音颤抖,不安道:“启禀父皇, 儿臣,儿臣愚钝,请父皇恕罪。”
皇帝捏着那几页纸张,越看,视线越沉。
梁玉明算是知道问题出在那些纸上。
谁给父皇说了什么?
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道:“父皇, 昨日父皇惩戒,儿臣铭记于心,不敢违背,这两日勤奋进学,自问不曾有失礼不妥之处,请父皇明鉴。”
皇帝终于将视线从纸张上挪开,却是冷笑了一声:“勤奋进学?”
这一声直把大皇子吓得打了个寒颤。
皇帝敲了敲桌,陈公公躬身走到大皇子面前,将几页手抄字迹呈给他看。
大皇子一开始还有些迷惑,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看着那些内容,瞪大眼睛,视线闪闪躲躲,有些心虚。
待看到后面,他眼睛里火冒三丈:“谁干的!何人如此污蔑我!”
他吓得魂不附体,忙跪下:“父皇,儿臣绝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此乃杜撰,定是有人看儿臣不顺眼,陷害儿臣,请父皇明鉴,请父皇替儿臣讨回公道!”
皇帝垂眸看着他,弹了弹手中纸页,声音里带着杀意:“这些事,你没做过?”
梁玉明眼神一慌:“父皇,男女□□,这,这,儿臣也是情难自禁,儿臣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但是后面那些,全是胡说八道,儿臣定不敢做有损皇室颜面之事!”
他说着哭了起来:“父皇要替儿臣做主,有人诬陷儿臣。”
从他踏进大殿之中起,皇帝情绪就冷得可怕。他一共没见过几回父皇生气的时候,每一回,他都怕极了。
不管别人说他有多受父皇宠爱,他自己心里清楚,几年前父皇可能是真的喜欢他,宠爱他,但这几年来,父皇情绪越来越难以揣测,人也越来越给人一种阴沉冷肃之感,他每回见了,都怕得要死。
这一回,父皇是当真生气。
“呜呜呜父皇。”他哭得又是害怕又是难过。
皇帝摆了摆手:“关起来,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不得出宫。”
他视线带着很浓的敌意盯着纸页上的字迹,声音冷如寒冰:“派人盯着大皇子勤奋进学。”
“是。”
陈公公打发人将哭哭啼啼的大皇子带走了。
“陛下,那书斋?”陈公公试探性地问。
皇帝手指一紧,那纸张裂开一道缝。
他勾唇一笑,如画的眉眼却沉着戾气,眉目间一股慑人的狠辣:“开。”
陈公公总觉着皇上说得咬牙切齿。
他视线扫过其中一页,老脸不由一红,暗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视线却忍不住扫过去。
他心里啧啧称叹:姜姑娘这文采,绝了!
入木三分啊!
“可好看?”一道笑中带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公公心道不好,忙严肃了脸,将纸稿全都卷起来,一板一眼道:“不好看。”
皇帝冷冷看他一眼,拂袖走了。
“去扫冷宫。”皇帝的声音传了过来。
陈公公嘴角一抽:“是,陛下。”
他认命地抱了扫帚走了。
沿途小太监小宫女们瞧见,笑哈哈打趣:“陈公公,又惹陛下生气啦?这回是怎么了?”
陈公公笑眯眯道:“年纪大了,容易出错。老咯。”
***
“我说祖宗,你今日把太子的底兜出去,不怕人家找上门啊?”刘婆子嘀嘀咕咕,“那可不是个好惹的,若是被抓到,永昌侯府未见得护得住你。更何况,沉香苑那边对你虎视眈眈呢。”
姜漫用两只细瘦的手托着下巴,趴在桌上,望着湖面,眸子发亮:“你的本事,我信得过的,放心,没人抓得着。”
刘婆子有些担心,看了看周围,凑到她耳边:“宫里那位,京城里的眼线多着,你小心点。”
姜漫:“其一,我用左手写的字,不会有人认出;其二,我只是手痒一回,写都写完了,我们只管按兵不动,任它外边搅得天翻地覆,将京城翻出天来,也没人抓得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