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
旁边路过的弟子们见到她，也真情实意喊道。
叶素完成了任务堂那么多复杂的炼器任务，进阶声势又太浩大，私下千机门的弟子十分推崇她，毕竟连明流沙都三番五次纠正其他弟子的称呼，觉得她是名副其实的千机门大弟子。
叶素微微点了点头，做习惯了大师姐，对其他人喊她，完全没有半点别扭。
她没有在炼器堂停留，径直往游伏时住处去。
——只是突然想见见他。
第203章
叶素站在门外时,突生陌生感，过往他是住在自己那间房的，而不是和其他人住在一个大院内。
就在她出神之际,屋内忽而传出破碎声。
叶素下意识推门而入,便又见到一个小酒坛咕噜噜滚到她脚边，满室酒气，而始作俑者正跪坐在床榻下，面前一排喝干净了的酒坛,伸出来的手指还未收回。
听见开门声,他微微仰头看去，其实逆着光,他看不清脸，但还是认出了叶素，缓缓道：“酒、喝完了。”
原本清亮干净的嗓音多了几分醉音,游伏时又伸出手指轻轻推倒面前的小酒坛,使其滚到叶素脚边，他见着酒坛撞在她脚边，便笑了起来,如云开雾散般，刹那间一室光华。
叶素双手朝后，关上了房门，遮挡住门外的光,朝他走去。
这时游伏时才看清了她的脸,他跌坐在床榻前，一头墨色绸缎般的长发散在腰间,一张矜贵绝伦的脸泛着浅浅的红，唇边隐隐有水渍。
——是酒。
叶素弯腰便闻到他一身的酒气,不少酒洒在了衣领上，垂眼便能见到他领口的湿意。
“你是来带我去喝酒的？”游伏时歪头看她，显然对被打碎的那坛酒念念不忘。
“小……酒鬼”叶素还未完全喊出‘小师弟’那个称呼，见他这副模样，便忽然改口道。
游伏时仰头皱了皱眉，隐隐约约听见叶素说了几个字，他便道：“我不是龟，是大妖！”
叶素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将人带了起来，扶着游伏时坐在床边，手在他领口抚过，那些酒便被清除干净。
游伏时一坐上床，便往床上倒去，口中嘟囔了几句，又从乾坤袋中摸出了纸笔，他就这么趴在床上开始写起了字。
“游伏时……叶素。”他极喜欢在纸上写了两人的名字，歪头看了一会自己的字，又冒出一句，“丑。”
某条醉酒的小蛇把纸团了团，随手往旁边一扔，正好扔在了叶素身上。
叶素低头将纸团捡了起来，替他将纸笔收了起来，游伏时已经侧身卧在床上睡着了。
他实力不低，叶素看不透，这点酒不会让他醉多长时间，她展开那个纸团，抚平盯着看了一会，便收了起来。
叶素坐在床边，安静望着游伏时，目光落在他眉心，那里在神殒期之后，是不是还会遭人取出额灵血？
想起那个作为玄阴之体，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取血的小师弟，她心口顿生晦涩，小师弟该是受所有人注视，光华耀目，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才对。
就在叶素出神之际，游伏时的酒意已散，他睁开眼便见到她，也没有动，只这么安安静静望着。
他是妖，大胆、无所畏惧，一腔好奇来到修真界，虽然遇到这个人的第一次不那么愉快，但后来她会教自己识字，还有很多衣服、灵石。
嗯，游伏时觉得叶素还不错，早已经决定不讨厌这个人了。
至于何时扫平千机门……算了，扫起来很累的。
游伏时悄悄看着叶素，她长睫微垂，神色莫辨靠在床边，坐姿挺直，垂在床侧的一只手布满了不同细密的伤口，他想起那些天在九玄峰山下，很多人脸上的神情和时常传来的议论声。
即便是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游伏时，心中也隐隐约约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她很厉害。
“醒了？”叶素回过神，便见游伏时睁开眼睛一直望着自己，下意识问道，语气中带着过往的亲昵。
“藏六有药膏，擦完就好了。”游伏时单手撑着坐起来，指着叶素的手道。
听见‘藏六’的名字，叶素愣了愣，随后摊开垂在床面上的那只手，掌心伤口更多，形状也不一。
炼化材料总要受点伤，尤其叶素为了追求成功率，很多时候顾不上其他，时常会受伤留伤口，若是中间有休息时间，她的伤口自愈也快。
不过叶素炼器太频繁，那些材料也没有差料，造成的伤害比普通的剑伤、刀伤更难愈合，她懒得在上面花时间，便不管了。
“不要紧。”叶素收了手，笑道。
游伏时的酒意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脸上那点余红也消退完全，目光清澈纯稚，但偶尔看向叶素的视线中有几分茫然。
他隐隐觉得她是不同的，但却厘不清为什么。
“过几日，刑长老要考校你。”叶素对游伏时道，“你该学学材料了。”
游伏时对这个不感兴趣，但对上她的目光，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只说：“还有八青酒。”
“学得好才有。”叶素笑了声道。
……
剩下的那块摩冥木最终还是被叶素拿来做木鱼法器了，她在木鱼上每一处，包括内里皆用神识刻上了经文，这些刻上的经文又形成了法阵，只要敲一次，便能清神驱魔。
木鱼并不是几天内完成的，而是叶素在做完了其他事后，才拿出来雕刻设计，费了很大的心血，她在藏典阁查了很多书，所有学过见过的清心经文皆经过筛选，刻在了上面。
法器炼制成功那天，正是离三界大会还有十日之久，明流沙刚刚得了名单，走进院落内告诉叶素，西玉才离开自己房间，夏耳趴在院中桌前睡觉。
随后叶素房间内先是发出一阵极耀目的光芒，那是器成的迹象，明流沙下意识转头看着第一间房间，心中默默骂了一句变态。
然而下一刻一道雷突然从天而降，没有雷云预示，直接一道干雷就这么劈下来，整个院落的房间全部倒塌。
轰隆一声雷，夏耳成功被惊醒，明流沙和西玉对视一眼，来不及哀悼他们的房间，顿时一人抓起茫然的夏耳一只手臂，逃似地跑下九玄峰，几乎是本能反应。
叶素又要进阶了！！！
怎么隔三差五就要进阶？
几人一边往下跑一边想着，这都第几次了！
不光他们，连叶素也未想到，会突然有进阶雷，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她连忙将木鱼放好，拿出集雷瓶。
这次再进阶就是……渡劫期了。
以她这个年龄到这个境界，除了玲珑骨能和叶素一比，再无人能有这种速度。
然而叶素却仍旧不算满意，她想要成神早日回去，那边不知道如何了。
白日晴空，无雷云，只是这么乍然劈下渡劫玄天雷，那瞬间整片天都映着紫色。
“这雷……”刑长老仰头望着晴空万里，“不太对。”
他们还从未见过没有雷云，白日劈雷的情况。
张峰峰皱眉：“天生识海的雷劫都这样？”快赶上飞升雷的阵势了。
刑长老摇了摇头，他虽是千机门资历最老的，但也只见过一位天生识海，但那位也就是走到了大乘期。
天生识海虽然神识强，但进阶太难，基本上都折在半道上了。
刑长老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雷如此夸张了。
因为叶素的神识太强，远超自己的境界，尤其刚刚炼制成功木鱼法器，神识更是运转到了巅峰，所以才会导致白日生雷。
此刻，叶素无人支撑，只能靠着自己再度硬生生抗雷，她甚至还要兼顾集雷瓶，瓶中的那道雷也被放了出来，一放出来便瑟瑟发抖，这雷远远超过它。
“不知道……飞升雷是什么样。”叶素席地打坐，上半身早已经弯曲，靠着神识修复，她仰头望着空中，眼中隐隐充血，才是渡劫雷而已，她便已经全力支撑，神识毫无保留。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另一峰山下房间内的游伏时。
他侧卧在床，脊背汗湿，紧贴着身体，脸颊透红，眉心不适地皱起。
第204章
游伏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哪里都不适，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勉强撑着坐起身,觉得自己浑身都怪怪的。
藏六说过有些妖大限将至,就会感觉得到。
游伏时忽然觉得难过，他是不是快要死了？根本未注意外面偶尔雷声轰鸣。
他手撑着坐了起来，想了会，摸出传讯玉碟。
渡劫难渡,天生识海更像一道催命符。
叶素没有想到这次的雷劫如此难熬,每一道雷劈下来时，她都觉得自己身体快熬不下去,但神识还能撑住，像是身体和灵魂彻底分离开来。偏偏还需要继续控制集雷瓶，炼化瓶身和那道雷。
这时候,腰间的传讯玉碟忽然闪了闪,一道人影出现在叶素面前。
叶素此刻的形象不太好，全身断骨，趁着渡劫雷降下的空隙,才得以修复。
人影一出现，有些难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叶素，我要死了……你还欠我一坛酒。”
原本叶素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听见前半句话,又清醒了不少,她盯着游伏时，一眼便看出来他的不对：“情期到了？”
算算时间,确实也到了。
“情期是什么？”游伏时眉眼皱着，身上穿的里衣也被蹭得乱七八糟,脖颈露出大片雪白，懵懵懂懂问，“死期的另一个说法？”
他不记得自己学过。
“……”
叶素听见他说的话，这时候都快忘记了身上的撕裂的疼痛，反而笑出了声，又牵扯到了断骨：“你不会死。”
游伏时将信将疑：“可是我很难受。”
按理妖有血脉传承，尤其是游伏时这种境界极高的大妖，没道理不懂情期是什么，叶素脑中想法转瞬即逝，在下一道雷还未到，问他：“这是你第一次觉得难受？”
游伏时点头，他以前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妖有情期，固定时间便会像你这样，熬过去就好，也可以和其他妖……”叶素顿了顿道，“或者人、魔结合。”
“藏六说过妖可以和人结契。”游伏时想了想道，“他没说魔也可以。”
叶素闭了闭眼：“结合和结契不是一个意思。结合……要两个互相喜欢的人。”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结合吗？”游伏时靠在床边，被情期折磨的眼尾飞红，说出来的话偏偏又单纯直白至极。
“我还在进阶，你等几天……我有东西送你。”叶素仰头看向空中，因为没有雷云，她甚至不知道雷什么时候降下。
关掉传讯玉碟前，游伏时问她：“你进阶很疼吗？”
他看着她这样子，心口闷闷的，连刚才不适的发热都消退了几分。
叶素笑了笑：“没关系。”她率先关了传讯玉碟。
下一刻，渡劫雷便骤然降下，劈向叶素头顶，几欲摧毁她。
叶素以自己身体为容器，引雷配灵火炼化集雷瓶，做完这一切后，才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若是放弃淬炼集雷瓶，她不会这么痛苦，但叶素不敢冒险，她要做两手准备。
……
游伏时这一等，就是数天，直到三界大会开始的前一日，叶素终于进阶成功，雷消后，她躺在地上许久，才清醒过来。
张峰峰上来，丢给她一瓶复元丹：“你这修炼速度也太快了，明日三界大会开始，大乘期及以上的修士都可以去，你去不去？”
“去。”叶素声音有些嘶哑，她被夏耳和西玉扶了起来，明流沙在外面张望，准备让人来修复院落内的房子。
“那你今日好好休息。”张峰峰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叶素打开丹药瓶，这里面的复元丹比她在外面买来送给平舒兰的丹药品阶还要高。
她全部倒了出来吃下，果然体内的疼痛得到缓解。
叶素挣脱来两人的搀扶，对三位师弟师妹说了声抱歉，因为进阶雷将房间全部劈塌了。
“没事，找人修一修就好了，反正我们马上要去参加三界大会，今晚不住这也没关系。”西玉摇头道。
见他们不介意，叶素也不再多言，她将一身狼狈清理干净，随后抬步跨过废墟，便要往山下走。
“你……还要去炼器？”明流沙震惊看着叶素问道，这才刚进阶完，正常人都得去休息，她还要下山去炼器室？
“不炼。”叶素停下脚步，转头道，“只是有点事。”
明流沙：“……”不怪人家进阶快，这压根没有休息时间。
叶素下去的时候并不快，反而慢慢走下去，她正在感受体内的力量，渡劫期……这个曾经极其遥远的进阶，如今她却走到了这一步。
“笃笃——”
她站在游伏时门外敲了敲，无人开门，便径直推开进去。
“师弟。”叶素双手朝后将门关上，那瞬间她确信自己见到一条长尾快速闪过，再看游伏时正侧躺在床，清瘦脊背对着门外，和平常无异。
叶素往前走去，随手立下结界，淡淡对床上的人道：“已经看到了。”
千机门弟子向来规矩，游伏时又不认识其他人，没人会进他的住处，这几天他身体不适，偶尔实在难受就放出尾巴一晃一晃，勉强好过一点。
游伏时对叶素没有防备，她进来时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尾巴没有收起来。
“有没有好一点？”叶素走近床边问道。
游伏时这才转身坐起来，比起最开始，他已经渐渐开始适应这种状态，只是眼尾，耳尖这些皮肤薄的地方始终晕红一片。
“我教你念经，可以缓解。”叶素从乾坤袋中拿出木鱼，递给游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