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喊作“叶姨”的女医生笑笑：“没事，他们那样, 确实影响病人休息。”
叶医生转而又问裴舟：“伤口怎么样？”
裴舟说：“没事, 不疼。”
他刚刚那么说, 无外乎为了顺势赶走裴华峰。
叶医生猜到他没事，因而道：“不疼就行, 好好休息吧。”
“下次再有人来打扰你休息，直接喊护士。”
裴舟少见乖巧地点头。
林楚歌送叶医生离开病房, 重新回来见裴舟, 庆幸说：“还好我回来 * 了。”
裴舟看着她问：“你怎么回来了？”
林楚歌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可没有回答裴舟的问题。
更惦记裴华峰那几个人对裴舟说的那些话, 她小心道：“裴舟, 你要是心里觉得难受，想倾诉, 你和我说一说？反正没有别人，我也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裴舟扯了下嘴角, 像在笑：“我难受什么？”
林楚歌又问：“或者你想骂他们？那你痛快的骂一场, 我也当没听见。”
裴舟说：“没兴趣。”
早两年或许有心情骂一骂, 现在……骂又用有什么用？
反正怎么样都是他不懂事。
不如省点儿精力。
何况有人一次又一次这样傻乎乎的跳出来护着他。
不也足够了？
林楚歌听不见裴舟的心声。
她只看到，这个人受了委屈不肯说，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独自承受。
怎么可能不心疼他呢？
他本不该承受这些, 他已经努力躲远了，不和他们有瓜葛。
可是他们却偏要这样凑上来，让他养伤都不安生。
林楚歌替裴舟委屈、气愤和难过。
她看一看病床上躺着的人, 解下身上的书包，在裴舟不解的目光中，俯下身，伸手抱住他。裴舟被迫脸埋在林楚歌胸前，他愣了几秒钟，马上挣扎起来，林楚歌却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比之前更紧。
裴舟：“……………………………”
他艰难的从嗓子眼里吐出几个字：“你疯了吗？”
林楚歌不理，手掌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后脑勺。
“裴舟，看到你这样，我更生气了。”
“虽然很想说，让你不要难过，但任是谁碰上这样的事情，也很难不难过吧。所以，你就难过一小会儿，别难过得太久。我觉得也很难不委屈，不过正因为委屈，以后使劲花他的钱才好呢。”
“这人做爸爸做到这个份上，除了钱，真的没什么能给你的。”
“但你要是很嫌弃、很不喜欢，就不要了。”
裴舟被她这么抱着，呼吸之间全是林楚歌身上甜甜的气息，是真快要疯了。
却还得认认真真听她说话。
字字句句，都是在努力安慰他。
因为裴华峰的事，林楚歌已经不止一次安慰过他。
上一次……
她也抱过他，虽然很快松手，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吗？
这种举动多超出普通朋友关系。
林楚歌真的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如果她不知道……
裴舟思绪乱飞，尚未回应林楚歌的话，林楚歌已收回手臂、放开他。她在病床旁站直身子，对裴舟道：“就是上一次我和你说的，你还有很多很多人爱。”
“那你也别……”
裴舟努力忽视脸颊的燥热，不耐烦开口，对上林楚歌的眼睛，一时噤声。
林楚歌眼含笑意：“别什么？”
裴舟：“……”
他觉得没法和林楚歌讨论这个话题。
这人真是不对劲。
怎么能对他做出这种事，还一脸平静，仿佛对他做这种事和喝水必须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一样稀松平 * 常。可不能继续讨论下去了，他怕自己露馅，冲动之下，反而会吓到她，甚至把她吓跑了。
裴舟又一次“不敢”。
但对着林楚歌，不敢就不敢吧，他认了。
“你放心，我没难过，不委屈。”
裴舟说着转移话题，“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林楚歌坐回椅子上：“哦，对……”
“没什么，就是出门见喜了。”
“你猜怎么着？”
“我从这病房出去没几分钟，又在外头又撞见那两个人。”
裴舟问：“谁？”
“你今天提到过的那个长辈和他那个……？”
“对！”觉得口渴的林楚歌不客气拧开一瓶矿泉水，灌下两口。
“而且我刚刚又发现一个秘密。”
裴舟挑眉：“什么秘密？”
林楚歌顿一顿回答：“我听到他们说，他们都有孩子了。”
“一个想要，一个不想要，两个人的意见不合。”
“所以在医院里面吵了起来。”
裴舟又问：“然后你跑回来，告诉我这些？”
林楚歌：“……”
“我是觉得，要是这件事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明知道却不说，等于帮他们隐瞒，这样下去只会酿成更大的伤害。”她对裴舟道，“所以我不纠结了。”
裴舟问：“你准备揭发？”
林楚歌点了下头：“你之前说的那个把自己摘出来的法子是什么？”
裴舟却问：“你想要闹大吗？”
林楚歌虚心请教：“怎么样算是闹大？”
“比如散播到对方工作的公司或者单位，让他周围的同事、朋友都知道这件事。”裴舟说，“当然也包括他家里的人，里里外外都知道了，也就闹大了。”
林楚歌惊了一下。
池海磊是在他们林家的公司上班的，假如闹成那样，当真不是一般的大。
果然，不把自己爸妈扯进来好。
一旦在公司闹大，传出去，免不了对公司声誉有影响。
哪怕对公司声誉影响不大，也必然得他爸爸操心。
偏偏亲戚关系摆在这，要处理难免棘手。
“也没必要闹得那么大。”
林楚歌小声说，“我觉得让他家人知道就够了。”
不过，她舅妈一向是温柔的性子，对她舅舅似乎百依百顺。
得知这种事后会怎么处理，她说不太准。
总之先试试。
看看她舅妈的反应吧。
裴舟见林楚歌微微皱着眉，提醒她：“如果只告诉他家里人，那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林楚歌疑惑：“怎么说？”
“有些人碰上这种事是会忍气吞声的。”
裴舟斜一眼林楚歌，“所以，你得确定对方不会忍气吞声，否则白搭。”
林楚歌哪里能够确定得了？
她说：“不确定，但是先这样吧，闹太大了麻烦多。”
裴舟点头，又问：“你着急这事？”
林楚歌怔怔摇一摇头说：“也谈不上特别着急，怎么了？”
“那你等我出院吧。”
裴舟道，“出院以后，我陪你一起把这事办妥。”
林楚歌觉得不好意思，脸红了红：“这样会不会太 * 过麻烦你？”
裴舟反问：“你麻烦我还少吗？”
林楚歌没法反驳。
裴舟直接拍板：“这事先这么说定了，你别急，等我过几天出院。”
林楚歌愣愣“哦”一声，等于答应下来。
裴舟看她傻乎乎的，伸手揉一把她的脑袋：“还不回家？”
“不着急。”
回过神的林楚歌端端正正坐好，“等裴度来照顾你了，我再走吧。”
裴舟想劝她早点儿回家，见她坦然从书包里翻出语文课本，他也就噤声了。于是，林楚歌坐在病床旁边看书，裴舟躺在丸子床上看手机，时不时……也看看她。
林楚歌垂下眼，盯住摊开她在大腿上的课本。
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默读着课文。
裴舟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又移开，继而瞧见她捏住课本的细长手指，指甲剪得很短，纷纷的、圆润的。病房里安安静静，裴舟心绪起伏，想起眼前的人在这一个多学期以来做过的各种事情。
“林楚歌。”
裴舟喊了她一声，本想问一问她，却在林楚歌抬眼望过来时，嗓子发紧。
林楚歌浑无所觉眨眨眼：“嗯？”
裴舟克制着说：“你……”
一个字出口，病房的门被敲响，裴度的声音响在门外。
裴舟瞬间便泄了气，放弃念头。
往病房门方向看过去一眼的林楚歌追问一句：“怎么了？”
裴舟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该回家了。”
说话之间，裴度走了进来。
林楚歌也把语文课本塞回书包，并且背起书包，没忘记拎上保温桶。
“行，那我回家了。”
和裴舟告别后，林楚歌走向裴度，“能不能来外边说两句话？”
裴度朝裴舟的方向看过去一眼，才点头。
他和林楚歌走出病房到走廊上。
林楚歌转身看着裴度：“大概半小时以前，裴舟的爸爸来过。”
“说了很难听的话，你……记得别在裴舟面前提这个人还有他那个弟弟。”
裴度问：“裴玺也来了？”
“那是谁？”林楚歌问，“是裴舟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裴度颔首。
林楚歌说：“应该是，瞧着才两三岁大吧。”
“总之你记得别提他们，免得裴舟不高兴，对他养伤也不好。”
她用心叮嘱裴度。
裴度看着林楚歌，听她说这些，却没有点头答应。
他只问：“林楚歌，你这么关心舟舟，是因为你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第58章 裴舟站在原地，笑了。……
突然直面这样一个问题, 林楚歌人瞬间懵了。
她呆呆愣愣看着裴度，许久之后，眨了一下眼睛, 却没想好要怎么回复。
裴度也看她，因为她这样的反应而挑眉。
“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
面对裴度又冒出来的一个新问题, 逐渐头皮发麻的林楚歌, 心情复杂说：“我被你给问傻了, 你怎么会……认为我和裴舟是情侣关系呢？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
“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呢？其实说朋 * 友也可以……”
林楚歌想起方才在病房里面, 自己确实抱了一下裴舟。
但她这个拥抱是没有任何那样的想法的，只是想给他一点安慰而已。
如果是宋泊年遇到这样的事……脑海里飞过这个念头, 林楚歌企图说服自己, 如果是宋泊年，她也会这么做。然而, 她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小人跳出来提醒着她, 不会，如果是宋泊年, 她不会这样。
所以。
她这样的举动算什么？
是不是，侧面证明裴舟在她心里不一样？
理论上来说, 裴舟的确不一样, 那可是在梦里为她鸣不平的人。
是为了她和眼前的人吵架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 对她而言和旁人不一样，简直不一样得很理直气壮。
裴度却笑：“只是朋友？”
林楚歌红着脸，咬了一下唇, 没有正面回答：“裴度，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度说：“没什么，主要是好奇, 我以为你们早就谈朋友了。”
林楚歌奇怪问：“怎么会这么想？”
“总不会……是因为当初贴吧的那个帖子？”
她记得裴度拿着那个帖子来找过她，可见是有一些在意的。
裴度听见林楚歌正儿八经发问，索性耐心提醒：“你不认为裴舟这半年变化很大吗？其他不提，光学习成绩这一块，和当初简直不像同一个人考出来的分数，说明是在学习上下功夫了。”
林楚歌点点头，裴舟的学习成绩是进步神速。
“但这和你前面说的有关系？”
裴度好笑：“没关系？那你想一想，他是怎么才开始学习的？”
林楚歌听见这话，脸红得更加厉害。
这是在说，裴舟是因为她才开始认真学习吗？
虽然她强行拉着裴舟学习不假，虽然裴舟可能对她……但她哪好意思揽功？
“是我对裴舟‘威逼利诱’他才对学习正经起来，不过，我认为你说和我有关系，对也不对。”林楚歌认真反驳裴度，“或许我在中间起了一些作用，可毕竟得裴舟自己愿意学、愿意努力才行。”
“关键是他自己很努力。”
“努力还聪明，这样的人不是活该进步吗？”
裴度仍笑：“所以你们只是普通朋友？以后也只是普通朋友？”
林楚歌：“……”
她只是觉得头疼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