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戚苒锁定英雄时，她在脑中把这个赛季所有的出场中单都回顾了一遍，最终按照出场率和阵容选择了璐璐。
戚苒的璐璐表现得相当中规中矩，身边三位队友甚至觉得，如果这是一把路人局，他们可能根本猜不出是操纵璐璐的是戚苒。
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毫无爆发力的英雄啊。
*****
戚苒仿佛又回到了试训的那一周。
每天早晨六点起床，上午训练、下午直播排位、晚上继续训练。
自从被沈祁白吐槽了亚索之后，她再也没有玩过那些只活跃于排位中的英雄。于是她直播间的观众发现，他们的七哥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敢拿提莫中单、敢拿拉克丝AD的七哥了。
有着一颗中单心的辅助Dyo趴在戚苒的椅背上欣赏她行云流水的操作，啧啧称赞：“七哥，你的妖姬真的绝了。”
戚苒摆摆手：“也还好，和SAG的卡皇还有风嫂之间的差距，大概还有一百万个你。”
无辜躺枪的Dyo瘪着小嘴，继续趴着欣赏。戚苒的椅背上搭着她的薄外套，Dyo习惯性地顺着侧兜滑进去，摸到了一小片陌生的不明物体。
“咦？这是什么？”
戚苒回头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回答：“哦，卫生巾啊，没见过吗？”
……
“还……真没见过。”
Rock天真地问戚苒：“女孩子这几天不是会特别痛吗？“
戚苒乐了：“我说你们几个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痛经的只是一部分体虚的小姑娘，像我这种身强体健的，十八年没痛过。”
“但这几天身体状态差，没毛病吧？”Koala劝道，“七哥你这两天才睡多久？生理期还是注意点，早点休息。”
好巧不巧，这句话又被刚进屋的沈祁白听见了。
“这么娇弱，不如回家当大小姐？”
戚苒已经没脾气了，沈祁白总能在她最容易被误解的时候出现。
“大哥，你瞎吗？”戚苒白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我娇弱？”
沈祁白也不继续和她争，一手搭着椅背，微微倾身，在看到戚苒超神的妖姬时，右手叹息似的轻敲屏幕。
“戚苒，你平时看比赛吗？”
“看啊，怎么不看。”
“那你知道妖姬的ban率是多少吗？”
“……接近百分百。”
“所以？”
“可是！”戚苒终于忍不住了，“线上打不出绝对优势，很难玩啊！这个赛季少有AD和刺客，没错，但并不代表不可能啊！风嫂以前不也经常拿韦鲁斯小鱼人狐狸，不也配合得很到位吗？”
沈祁白直起身，盯着戚苒那双满是焦虑的眸子，沉思良久。正巧Kay从门口路过，沈祁白打了个招呼，叫住了他：“Kay，你去找NG约个时间，打一场。”
NG是欧贝从前的战队，而欧贝和朱八珂关系匪浅，因此NG和QD也是出了名的兄弟队。
Kay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大事一样，喜滋滋地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边赞扬伟大的队长同志：“余弦你太上进了！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你们主动要求训练赛的一天！”
……Kay这个经理真的太可怜了。戚苒腹诽道。
见戚苒的好奇心全都蹦去了Kay身上，沈祁白单手把戚苒的脑袋拧了回来：“继续这一局。“
*****
这一天夜里，戚苒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任劳任怨吃苦耐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终于打败了Chicca和Wind，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中单。
她袭一身华贵的披风，头戴桂冠，怀中抱着刻有“世界第一中单”的奖杯，俯瞰着台下千千万万爱她的粉丝，落下感激的泪水。
这时，闪烁的灯光骤停，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恭喜新中单。“
这个声音，戚苒哪怕是失忆了，都不会忘记。
沈祁白走近，朝她微微一笑。
“表哥你看！我打败了卡皇和风嫂！我现在是世界第一中单了！我有资格和QD一起冲刺世界冠军了！”
“不。”沈祁白叹息着摇头，“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资格和QD并肩作战。”
——你不适合QD。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被吓醒的戚苒尖叫着从床上蹦起来，看着熟悉的“总统套房”，松了一口气。
摸索着打开手机，凌晨四点四十七。
浓郁的睡意被这一个可怕的噩梦驱散得一干二净，戚苒索性洗了把脸，套上外套下楼了。
出人意料的是，训练室里一片灯火通明。还没推开训练室的门，她就听见了那个噩梦里的声音。
“有没有可能沿用以前的模式？重做之后的AD中单还是可行的，考拉或者我补AP就好。”
“也是，的确不合适。……你说刺客流？可以考虑，但容易被针对。”
“……嗯，辛苦你了。”
隔着一扇门，戚苒听不太真切。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讲比较严肃的事情，因此戚苒就一直趴在门框上，见沈祁白取下了耳机，才推门进去。
沈祁白瘫在电竞椅里，两只手在太阳穴上按压着，看起来相当疲惫。
戚苒忽然觉得他的背影有些伟岸。
之前和人语音太过于专注，以至于沈祁白完全没发觉戚苒的存在。
沈祁白揉着转身，想看看海浪舒缓心情。
然后。
“砰！”沈祁白受到惊吓，连人带椅退了八丈远。
这一出倒是戚苒始料未及的，在她印象中，沈祁白一直是个喜不形于色的人，从来不把情绪表露在外，这种人多无趣啊，所以她连一丁点吓唬沈祁白的心思都没有。
猝不及防看到沈祁白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戚苒笑倒在椅子上，丝毫不顾忌形象：“哈哈哈哈哈你反应也太大了吧！后面一排电脑差点被你撞倒！我七八岁的弟弟都不会被吓到好不好！”
沈祁白不动声色地回到原位，试图掩饰尴尬，轻咳两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来看Cosin受惊现场。”
“……你现在解约还来得及。”
第19章 当我和NG打了训练赛之后
戚苒虽然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心，但也有一张厚颜无耻的二皮脸。
哪怕被沈祁白凶了这么多次，戚苒还是腆着脸蹭到自己的位置上，和沈祁白排排坐。她边开电脑边试探着问：“表哥，你一直没睡呀？”
沈祁白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刚起床？”
戚苒目光炯炯，一副深有体会的模样：“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熬夜的芬芳。”
“让你失望了。”沈祁白顶着一张冷漠脸，“我在和Pump语音，他现在在惠灵顿，凌晨四点刚起床。”
Pump是QD的教练，老QD解散后他也心如死灰地离开了，但在新QD组建后的第二年又被八抬大轿请了回来，可以说是QD的核心人物了。
总的来说，QD的氛围算是和谐且轻松的，而Pump则是唯一一个沉闷的发源地。电竞圈曾经还为Pump创造过以他为名的形容词，用于形容一个人平时寡言少语，关键时刻却说出决定性话语，后来延伸为形容神回复。
戚苒点头，掩不住神情间的失望。
沈祁白明知戚苒想从自己嘴里套出点话来，可他偏偏就想看戚苒这副心痒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像只傲娇的猫。沈祁白忍住了撸猫的冲动，登陆客户端，把戚苒飘走的灵魂唤回来：“既然你来了，那来开一局。”
“开……开什么？”
“排位。“
戚苒在心底哀嚎。
时光真是白驹过隙，遥想两个月前，和QD并肩作战这件事对她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而如今Cosin亲自邀请她排位，她竟然想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这真不能怪她，每次五黑她都为了为了求稳玩版本强势中单，前几天版本更新，天知道她多想祭出高智商提伯斯和雷霆琴女！
戚苒的进步和改变，沈祁白比谁都清楚。从一个不顾及阵容选拿手英雄的任性牌中单，到现在已经学会分析双方BP的优质中单，戚苒的成长速度可以说是惊人了。
所以，他也许可以不再用以前那样的态度打击戚苒。
沈祁白仿佛摸透了她的想法，勾起嘴角：“你想玩什么都可以。“
戚苒受宠若惊，生怕沈祁白反悔，秒选了安妮。
拿到想要的英雄，戚苒操纵着安妮这个小短腿四处溜熊，心情愉悦得不行。
于是基地其他人起床后，内心深处萌生了一种长辈般的欣慰。他们不约而同地发现，QD最可怕的一对矛盾此时正有说有笑地推爆敌方基地。
小孩子闹脾气果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第二天下午，戚苒迎着午后的烈日，披上象征着胜利的外套，镜子里的明朗少女眼中充满着坚毅，昂首阔步地出发了。
这是她人生第一场训练赛，也是人生第一次和职业战队对抗，难免喜不自禁。
然而，训练室里却依旧是一派颓废。
Dyo叼着一根女士烟，Koala光着膀子，Rock在电脑上玩4399小游戏，Cosin……好像在网页上看小说？
坐在一旁对着手机傻笑的Kay向戚苒打了个招呼：“七哥下午好啊，你先玩会儿，NG那边还有人没起床。“
……这两个队伍以前是怎么打进全球总决赛的？！
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把这场训练赛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戚苒顿时感到一阵羞赧，生吞下这股白激动的劲儿，钻进Rock和Cosin之间的位置坐好，四处没话找话：“多多你为什么要抽女士烟……敏敏，一会儿我们一起玩双人冰火人啊！熊哥！你真的有腹肌诶！”
专注于文学艺术的沈祁白听见最后一句，弦月眉轻挑，拽着戚苒的丸子头把她的视线转移回来。戚苒不满地瞪着元凶，余光瞥见了沈祁白的屏幕。
《电竞之男神求GANK》。
……真是一个神秘的男子。戚苒绞尽脑汁回顾着类似的小说，指望可以和这位神秘男子套套近乎，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文学素养实在是太匮乏了。
戚苒的心思太容易看穿了，沈祁白刚想解释，Kay接到了NG的电话，开始催着他们登录了。
戚苒摩拳擦掌，来吧NG！她的杀人书大帽子已经饥渴难耐了！
可NG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戚苒的刺客中单盛名在外，这相当容易理解，本身一个行踪难测的刺客型英雄已经很让人头疼了，偏偏这个刺客还能猜出你的行踪，这就更可怕了。
因此，NG给戚苒带来了两个见面礼。
第一局训练赛，NG放出了所有中单英雄，戚苒喜出望外，自然选择了乐芙兰。
可她全然忘记了，这不是平时的排位赛。打排位的时候，戚苒很少呼唤队友来中路支援，毕竟刺客型中单的灵活性数一数二，她的操作又难逢敌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去游走。这一局，NG放弃了外塔，全方位针对戚苒的乐芙兰，她别说游走支援了，光是在线上就被野辅一个钩子一个突进抓了五六次。
若是普通好友开黑，这时另外四个队友也许会中团，替她出一口恶气。
但这不是。
所以戚苒只能用自己的牺牲，去换取团队的利益。
尽管上下两路已经推到二塔，但中路毕竟最容易攻破。这一局的BP已经决定了QD的双C战术，少了戚苒这个输出，面对职业战队，4V5等于不可能。
任何一个玩英雄联盟的人，最不想面对的情况无非以下三种：一，队友送人头；二，单方面被碾压；三，被针对。
整场比赛，戚苒除了前几次被三打一的时候吐了几个脏字，再也没说过话。
很难受。
第一局惨败，戚苒的战绩是2/11/4。
第二局BP开始前，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戚苒就说她不打线上，直接控线游走。
然后，NG禁用了三个戚苒的拿手刺客英雄，乐芙兰、劫、男刀。Rock在一旁安慰道：“七哥，你就拿个稳一点的，保我，能赢。”
的确，现下这种局面也只能把输出都交给Rock，打一个传统的四保一。
但不能carry的七哥，还是七哥吗？
第二局，戚苒做好了猥琐的准备，NG却一改之前的针对，开始中规中矩地对线打团。QD的运营一向可怕，因此这一局毫无悬念地赢了，但戚苒赢得相当憋屈，就仿佛让一个程序员去翻译古典文献一样。戚苒的卡尔玛本就不是特别拿手，也就测试周时拿出来用过，有了第一局的前车之鉴，这一局她出装相对保守，看着被她活生生玩成辅助的卡尔玛，她有点心肌梗塞。
QD是她一直以来的信仰，是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世界冠军的信仰。
LPL中，QD一直稳居一号种子，当年Wind还在时，几乎是无敌的，更别提一个兄弟队NG了。
那样意气风发那样所向披靡的，才是真正的QD，而不是如今这个被她拖后腿的战队。
沈祁白沉默关掉本场数据——戚苒四位数的输出触目惊心。
Kay还没来得及让大家准备下一局，戚苒忽然闪电般站起来，面色阴沉：“我不打了。”
沈祁白靠着椅背，幽幽地转身，语气冰凉：“你再说一遍？”
“我说，”戚苒尽可能平息着快要翻涌而出的委屈，“我、不、打、了。”
“戚苒，你最好不要闹脾气。”
戚苒咬着下唇，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我没有闹。反正有没有我都一样。”
沈祁白看着戚苒，眼神如同冰河世纪再临。戚苒感觉自己仿佛在冰川上跌倒，彻骨的寒冷封了她的口鼻，冻了她的肺腑，呼吸不过来。
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骇到，旁边打哆嗦的几人纷纷站出来缓和气氛。Kay走到戚苒身边，拍着她颤抖的肩膀，轻言细语地安抚道：“七哥，刚开始打比赛是这样的，路人局和比赛差别很大，多打几次，和队友好好配合，之前余弦也和Pump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