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她变成了蘑菇——青花燃
时间:2021-02-01 10:02:52

  一条青玉般漂亮的蛇,疾如闪电落下,缠住了剑身。
  血剑直直贯下,这条蛇与他同生共死,被切成了十几段,蛇头垂到他的面前,两只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在他濒死放大的瞳仁中,三角形的蛇口开开合合,发出了人声——
  “黄小狗,给我醒来!”
  “呃——”
  黄小泉骤缩的瞳仁中,映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竹叶青!”
  *
  “轰——”
  谢无妄骨骼尽断,落在了界池边上。
  寄如雪谨慎地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
  局势与预期一般无二。谢无妄在与黄小泉一战中,已拼掉了八成实力。
  三十招之内,他成功击败了谢无妄。
  虽然已筹谋多年,但当真到了这一刻,寄如雪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谢无妄他,当真已经没有涅槃骨了?
  若这是真话,那么,今日便是他的殒落之日。
  界池中,器灵已疯狂吞噬了近半混沌界力,再有那么几息时间,它便会成功拿下沧澜界这个神器。届时,即便谢无妄还有一条命,自己亦有一战之力。
  寄如雪面色略微有一些恍惚,似乎不敢相信胜利的天平便这么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虽然有些神不守舍,但他并未大意,下手仍是利落之极。
  他一掠而上,右手五指成爪,嵌入谢无妄破碎的胸骨,一把攥住了他那颗跳动平缓有力的心脏。
  寄如雪微微一怔。
  到了这个时候,谢无妄竟还是如他脸上表现的一般虚伪平静么?
  寄如雪瞳仁收缩,心脏剧烈跳动,望向谢无妄的眼睛。
  他已捏住了他的心脏,不会再有任何变故。
  “就这样了?”谢无妄淡笑着,口里涌出大蓬鲜血,眸光有些恍惚,语气却带着轻嘲。
  寄如雪声线微颤:“就算你有涅槃骨,复生之时也必定虚弱,集一界之力杀你,不难。”
  “寄如雪。”谢无妄语声轻慢,似诵叹般,“你就不想夺我道骨么。”
  寄如雪一怔。
  谢无妄唇角染血,笑容风华绝代:“你既知我身世,竟无觊觎之心?”
  寄如雪眸色微沉,半晌,低低开口道:“谢无妄,我要杀你,是因为你毁我亡妻的尸骨,也是因为我知道你这一族必定要为祸苍生……为了杀你,我愿意付出代价,但,我有我的底线,有我的坚持。”
  “哦,这样。”谢无妄挑了下眉梢,“当真不动我道骨?我若死了,道骨便会随我殒灭。”
  寄如雪面色更沉:“……说不要,便是不要。你且安心去死吧。”
  五指一紧,不再多言,便要捏爆他的心脏。
  谢无妄敛去了神色。
  薄唇微动,似是失望:“如此,便予你一线生机。”
  寄如雪心头寒凉,动手之际,却发现五指再不从听使唤。
  紧缩的瞳仁中泛起大片大片的白色,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变成一块冰,寸寸碎去。
  极寒,是从……
  身上那些不致命的小伤处开始的。
  思绪冻住之前,寄如雪迟缓地惊觉了自己败亡的缘故——
  谢无妄以液息压制极火暴动,他的元血之中仍然残留着那恐怖的极寒之息。
  他故意在自己身上制造了流血的小伤,打斗时,携有液息的元血渗入自己的伤处,随着血液流动,侵入心脉。就像温水煮青蛙,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之前这些携有液息的元血隐而不发,是因为……
  谢无妄想要知道,自己做这一切,为的是不是夺他道骨!
  ‘此人,恐怖如斯……’
  寄如雪眸光涣散,脆弱的元神飘离身躯,倒是当真未受任何伤害。
  他知道,谢无妄言出必行。
  说要给他一线生机,必不会赶尽杀绝。
  破裂的瞳眸中,缓缓浮起了一丝惺惺相惜的笑意。
  ‘若再有机会,我还是要杀你,谢、无、妄。’
 
 
第54章 相依为命
  寄如雪元神离窍,迷迷茫茫飘浮。
  眼前的世界冰蓝晶莹,略微有一丝浑噩的神智陡地清明了片刻。
  他忽然记起,自己曾见过眼前这一幕的。
  破合道、晋道君之时,会有那么一霎,通彻天地,得窥天机。
  他那时所见的未来,便是这一片破碎冰蓝。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这就是我的既定命运……’
  大道不会赶尽杀绝,天衍四九,必留一线生机。
  谢无妄容了他这一线生机。
  混沌视线再一荡,于虚空之中对上了谢无妄寒凉深邃的双眸。灭杀强敌,谢无妄脸上却无半分喜色,他眉心微拢,薄长的唇线抿向下,神色冷且硬,眸中隐有几分失望和阴鸷。
  仿佛一点灵光落入额心,寄如雪忽然便悟了。
  他终于明白了,谢无妄为何对“西阴神女”抱着莫名的执念。
  谢无妄他毁自己爱妻的尸身、留意肖似西阴神女的女子、故意给自己机会夺他道骨,以及此刻那显而易见的失望……
  谢无妄,他在应劫!他晋阶道君时窥到的天机必定是,一个生着神女面庞的女子,夺走了他的道骨。
  此人当真是狂妄至极。
  旁人得知身上有劫,或是极力躲避,或是先下手为强,灭除一切可疑的人与事。
  而谢无妄,却是反其道而行。就像……生怕天命收不了他,他竟故意往上凑!
  竖子!竖子!何其猖狂!
  真是嚣张之至,轻狂之极!
  寄如雪的神念失声长笑,已然模糊的心绪沸腾翻卷——能与这样的人为敌,痛痛快快殊死一战,当真是没有白来这世间一遭!
  不过……
  涣散的视线缓缓扫过破碎界池。
  只见那个苍白美丽的女子立在狂卷的界力中,像一片即将被风暴扯碎的娇嫩花瓣。虽然身躯孱弱,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坚定,就像……迎着狂风前行的生命之种。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寄如雪再度恍然——
  ‘谢无妄,不想承认吧,你的劫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呵哈哈哈……真是迫不及待想要重修归来,亲眼看你栽跟头的模样啊!’
  寄如雪的身躯碎成一地冰渣。
  一张奇异的面具缓缓从他脸上飘落。
  谢无妄身躯微晃,长袖一捞,将那张面具捞入掌中。
  玉石制成的面具,僵硬死板,颜色也不算新鲜。
  寄如雪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长成西阴神女的模样,让他改头换面的,正是这张死玉质地的奇异面具。此物并非世间之物,而是来自……西阴。
  修长的手指缓缓收紧,面具碎成屑末。
  谢无妄站稳,稍微理了下血衣,然后回身望向界池。
  *
  “黄小狗!给我醒来!”
  宁青青攥住黄小泉的衣襟,像摇晃一只破布娃娃那样,摇得他的脑袋和脖颈前后乱抻。
  龙曜掠成一道黑光,拼命阻止器灵吞噬混沌界力。
  “啊啊啊啊啊——”
  黄小泉蓦然睁眼,眸中血丝密布。
  他恍然回神:“竹叶……”
  宁青青见他醒来,二话不说把身体向下一弯,搂住黄小泉的腰,将他从肩膀上摔了出去:“解决器灵,否则你第一个死!”
  “呼——”
  红衣新郎的身体砸向器灵。
  黄小泉应变还算及时,五指一抓,将灵体状态的器灵捏在了掌中。
  苍龙戾气绞住他的手,合力压制掌心器灵。
  就像攥住一只圆滚滚的白仓鼠。
  “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黄小泉合拢另一只手,在龙曜的帮助下,把器灵这只胖仓鼠捏成了瘦仓鼠。
  器灵尖叫挣扎,丝丝缕缕混沌界力被生生捏吐,眼见就差那么一丝一毫,它就能够成功入主沧澜界,谁知功败垂成,此刻无论如何挣扎,体内的混沌界力仍是像榨汁一般,被点滴挤了出去。
  宁青青没能看见这一幕。她躬下腰之后,再没能立起身子。
  她拄着腿,双眼一阵阵发黑,耳旁响彻着金属回音般的嗡鸣。
  伤口崩裂了,漫卷的界力在疯狂带走她的生机。
  身体很冷,很疼,也很疲惫。
  她试着挪了挪腿,却像是陷在泥沼中一般,一动也动弹不得。
  怕是要菇命不保。
  血液汩汩涌出,每一缕涌泉,都在带走她的温度。
  冷啊……她快要站不稳了,即将摔到地上去。
  脚下的混沌界力更加狂暴,她可以想见,它们会像细细的锋刃一样,一层一层刮下她的皮肤、血肉,将她削成一只光滑平整的菇棍。
  那……那该有多疼……
  “呜……”
  身后忽然贴上来一具身躯。
  一条骨骼错位却依旧坚硬结实的手臂从身后绕来,揽住她的腰。坚定强大的力道拖着她,向后疾退几大步,将她带出了界池。
  宁青青的心情忽地一荡。
  她冷得牙关打颤,下意识地将自己柔软的后背贴了过去,轻轻拱着,旋身,试图从这个东西身上汲取温暖。
  他的身躯明显一僵,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的依赖和亲昵。
  就在她与他的身躯彻底贴合的一霎,宁青青停住了动作。
  “……”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身后这个结实强壮的东西,一点也不健康,不温暖。他的袍子是一件浸透的血衣,有冷硬干涸的旧板血,也有新鲜却丧失了温度的新血,这么往上一贴,就像冬日里忽然裹了块大湿布。
  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却明明白白地用表情和动作表示了嫌弃。
  “还不如黄小狗。”她弱弱地嘟喃着,把这块大湿布推开。
  方才把黄小狗扔出去的时候,她还能从他身上偷到那么几丝温度。
  朦胧晃动的视野中,她发现自己的指尖触到了破碎的胸骨,血染的断骨之下,一颗心脏正在急速跳动,听到她那句话之后,却是蓦地一滞。
  破碎却好看的胸膛闷闷一震,沙哑透风的声音从头顶沉沉压下来——
  “什么?”
  宁青青的注意力尽数被眼前的心脏攫住。
  她的脑子已经不太转得动了。她看着这颗心脏缓缓地、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心中着实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能看到别人的心?
  腿一软,她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在废墟中上上下下行了一段,然后他把她放置在了一张松软的床榻上。
  他微敞着长腿,散懒不羁在斜坐在她身侧,扬手摘走她的乾坤袋,不问自取,在里面刨来刨去,将装了调元丹的小瓶罐一只一只找出来,口中时不时发出嫌弃的啧声。
  嫌她的乾坤袋太乱。
  宁青青见他这么毫不见外地掏空她的家底,既心疼,又不服气。
  她颤巍巍地道:“你自己没疗伤丹药吗?”
  为什么只薅她的羊毛?
  他微勾着唇角,斜侧下头来,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每日少不得要磕碰三五次,不把调元丹全给你会够?”
  宁青青视野微微一缩,心头小小地惊跳了下。这个家伙,轻飘飘懒洋洋地说话的样子,可真是太好看了,简直是以色杀人。
  他取了调元丹,捏在修长如竹的手指间,瞥她一眼,左手掐住她的下巴,分开她的唇,右手将丹药碾碎,喂她服下。
  指甲轻轻磕到她的牙齿,发出玉石相撞的清脆声音。
  虽然她有一点嫌弃他手上有血,但丹药入喉立刻化成了暖融融的热流,让她舒适得顾不上卫生问题。
  况且,那冷白如玉的修长指节上染着血,就像是上好的血玉一般,从视觉效果来看,也不是无法忍受。
  “你也吃,”她被喂得飘飘然,“分你一粒……不,两粒。”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随手抛了两粒丹药服下,然后继续捏碎了喂她。
  手指时不时擦过她的唇,痒丝丝的,像是被树上落下来的飞絮挠一下,再挠一下。
  她眯着眼睛,不再需要他捏住她的下巴,便会自觉地张着口等待投喂。
  就像一些寺庙里面,修在水池中央,张着嘴巴承接香客们投掷铜板碎银的石蛤(蛙)蟆。
  他懒懒地缓声开口:“告诉你一个秘密。”
  宁青青并没有太大兴趣,她敷衍地嗯了一声,一双眼睛依旧巴巴地看着他那只捏了调元丹的手。
  “会有一个人,夺去我的道骨,并让我痛。”他垂了下长眸,语气平静,连心脏的跳动频率都没有丝毫变化,“我不喜欢什么西阴神女,只是一直在找这个人。找到,杀掉。”
  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又轻又寒凉,像是一片化去的冰雪。
  宁青青眨了下眼睛:“是寄如雪?”
  他只笑了笑。
  “阿青,”半晌,他淡笑着,语声温柔,“我很强,远比任何人以为的更强。哪怕被人抽去道骨,实力十不存一,我亦有那么一招后手,可以一击杀死任何人。端看我愿不愿。”
  带着血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他的眸色极深极暗,她看不懂。
  她面露迷茫之色,歪着脑袋,陷入装模作样的沉思:“哦……好厉害?”
  谢无妄失笑,转了话题:“知道寄如雪的妻子是谁吗?”
  宁青青没什么兴趣,毕竟那是千年前的死人,她又不认识。她对寄如雪的全部印象,便只是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杀谢无妄的人,一个长得很像西阴神女,嫁给黄小泉做侧夫人的替身小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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