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莹莹也望了过去。
岑芷枫快人快语:“二嫂你知道吗?我刚嫁给冬生的时候,其实有点儿看不起你。”
宓月华瞪大眼睛,就听岑芷枫说:“不怕你笑话,我性子要强,这或许跟我的家庭有关,我爸在当这个书记之前,其实是参加淮海战役的军人,后来他想要建设家乡,执意退了伍,进了翻砂厂当了厂委书记。”
宓月华点头,这事她听说过一些,老四结婚的时候,她经常听冉老太吹牛,说这个老四媳妇家里牛,老丈人是个当官的,是从部队退回来当的厂委书记。
一直说,家里最有本事的人,就是老四,娶了这么出色的儿媳妇。
每回说到这个事情,又都会把话题转到她这边,说她最没出息,还说夏生娶了她这个败家娘们,是前世没修。
“我进冉家门并不久,到现在才刚刚满一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柔弱地站着凭家里的老太婆骂,当时我就觉得你太软了。”岑芷枫说,“我一向就看不起包子性格的人,我自己本来性格硬,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被人看不起的。”
宓月华沉入了沉思。
“今天,老家那边让人带信给我们,说二房跟家里断了关系,跟两位老人断了,跟大房断了。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二嫂你终于硬气一回,我佩服你。”说着,岑芷枫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声夸赞,反而让宓月华红了脸。
当时事情逼到那个份上,她并不想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只是分家,她觉得远远不够。
但是如果夏生没有这心思,只是她想要断,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不是现在,她一早就有这想法,只是夏生人在部队,在战场上,她害怕扰了夏生的心,一直不敢提出来。
但是当时,冉老太竟然说她跟人偷人,孩子不是夏生生的,当时她在房间里听到,气坏了。
不顾一切,什么都不想,只想脱离这个家庭。
不想就仅仅只是分家,分家了,那层关系还在,以后他们还是会来闹。
她并不想被人这样闹着。
有些事情,都是话赶话,事赶事。
好在,夏生不是一个愚孝的人。
他为了这个小家,做了他该做的,疼惜她们娘俩。
没有因为她生了一个女儿而生气,反而为了她们娘俩,一直在争取最好的待遇。
这些就够了。
“二嫂怀孕我是知道的,我跟冬生商量好,等到二嫂预产期到了,把你接到县城,然后跟县城医院打了招呼,到时候把你送进去。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早产。”
这一切,其实说出来已经晚了。
谁能够想到会早产。
她也不是马后炮,当时她真的联系了县人民医院的院长,也订好了病房。
只要二嫂进入预产期,她就马上把人接到县医院待产。
冉莹莹忍不住看向岑芷枫,见她脸上表情再认真不过。
细细一想,小婶真有可能会这么做。
她的性格直来直往,心直口快,既然她这么说了,那肯定有这么做过。
冉莹莹的心里一暖,其实像小婶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交往的人。
她不会因为某种目的,故意示好,也不会因为怕得罪你,心里有话就不敢说。
她有话说话,有事说事。
但是在你困难的时候,又会拉一把。
在你落水的时候,不会落井下石。
她前世也确实这样做了。
在大房那边抢着二房的家财时,她拉着小叔,并不让他也干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
还记得前世她快要死的时候,还是她把她送进了县医院。
这才争取了时间,让哥哥能赶得及来看她最后一眼。
做人,其实不能光看表面。
不要看她有时候骂起人来,好像很强势,但她从来不骂有理那个。
她曾经见过她跟冉家二老对骂的场景,那个时候爹已经死了,只剩下她一个孤女,被人盯着二房财产。
小婶曾经说过一句话:“二房都这样了,你们还盯着人家的家产?法律来讲,二房的家财,除了莹莹能得之外,也就只有两位老人才有资格得,其他人配吗?”
小婶看得很明白。
他们能得到的也只是二老手里遗产的那其中一部分,却不能得到属于莹莹手里的那部分遗产。
可惜,大家抢家产都抢红眼了,谁会听她?
如今,听到小婶说曾经打算给娘联系了县医院,别人不相信,她却是信的。
宓月华信吗?
不管她信不信,这会岑芷枫这样说,她感动。
不管怎样,人家有一片心,就够了。
“谢谢你还想着我。”
岑芷枫快人快语:“我们冬生和二房是兄弟,亲兄弟,亲兄弟之间,不就是应该相互帮忙吗?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我也很看不惯那两位老人的德性,但是我们做儿女的,在他们没有对不起我们之前,总不能去较真。”
宓月华点头,确实是这个理。
当初她忍下了这些,一是她确实自卑,十年没有生孩子,她做不到老四媳妇这样的底气。
老四媳妇的家庭放在这里,没人敢看不起她。
而宓家,本来就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家里女孩子多,没有人为她出头,只会一味劝她忍让。
还有一个原因,是怕夏生在战场分心。
“二嫂,你现在硬气了起来,我就觉得你终于为母则刚了。你要还是以前那么软的性格,怎么能够保护好小宝宝呢?总不能以后事事都让二哥替你出面,对吧?”
宓月华点头,芷枫说得没有错。
岑芷枫又去看小宝宝,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抱抱,但又怕抱坏了,“二嫂,我能抱抱小宝宝吗?”
她喜欢小孩子,现在她和冬生也在积极备孕着。只是这一年,他们很努力,但一直都没有消息。
不过她并不着急,她和冬生两个人都健康得很,一点问题也没有,孩子那是迟早的事情。
宓月华说:“当然可以。”
岑芷枫这才抱了过来,抱着小宝宝,觉得好软好轻,她的心都融化了。
“以后我也要生个女儿,天天给她做好看的衣服,扎辫子,每天打扮。”岑芷枫忍不住说。
宓月华说:“你不怕生了女儿后,婆……你婆婆生气?”
她是知道,冉家那二老有多重男轻女的。
岑芷枫挑了挑眉:“我还怕他们?我生的孩子,他们凭什么嫌弃?他们要嫌弃,那就贯我岑家的姓,正好我父母就只有我一个孩子,贯了我岑家的姓,我爸妈只会高兴。他们不要,我们岑家要。”
宓月华瞪大了眼睛,这样也可以?
冉莹莹却乐了。
小婶确实是这个性格。
还记得前世,小婶一开始生的就是女儿,当时可把小婶高兴坏了。
小叔虽然也喜欢儿子,但是小婶生了女儿后,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失望。
但是老家那些人,可就开始怼上了,就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出气的机会,对着小婶一顿骂。
还记得小婶当时就马上对怼过去:“我自己生的孩子,你们算哪根葱,有什么理由反对?你们不要,那我抱回去,给我父母,贯我岑家的姓,我父母还巴不得呢!”
当时,冉家就炸了。
但是,冉家硬不过人家岑家。
本来就打算要招冉冬生入赘的,后来因为岑芷枫确实喜欢冉冬生,岑家父母这才依了女儿。
这会外孙女被人嫌弃,自然第一个不答应。
冉莹莹至今还记得,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小婶都没有去过冉家老家。
连带着小叔也不常去了。
小叔也觉得,家里父母也确实有点过分了。
“二嫂,你就是这点不好,女儿怎么了?怎么就让你这么自卑?难道是二哥嫌弃你生了女儿了?”想到这种可能性,岑芷枫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二哥当兵那么多年,不至于那么封建吧?”
宓月华连忙说:“没有,夏生不嫌弃,反而可喜欢女儿了。他一直说莹莹是个小福星,她一出生,就救了他。”
“原来宝宝叫莹莹啊,这名字真好听。”岑笑了,“那二嫂你怕什么?二哥都不嫌弃了,你还在那里怕东怕西的。做人,就底气足点,你没有什么事情得低人一节。”
宓月华说:“我现在也想通了,不会再为这样的事情自卑,更不会被人欺负,我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岑芷枫说:“这才对了,我很高兴你的转变,二嫂。咱们做女人的,就要挺起胸。脯,毛。主。席不是说了,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宓月华点头。
“芷枫,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的?”宓月华突然想起来。
他们才住进来没几个小时,老四那么就得到了消息,这才是让他们一开始没有想到外面敲门的人是他们的原因。
岑芷枫说:“我有一个姐妹就是在这里当服务员的,就在前台。她看到你们过来,她曾经见过你,所以认出你了,就给我打了电话。”
“你的朋友,见过我?”宓月华惊讶。
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老四媳妇的朋友。
“见过,我和冬生的婚礼上,她也过来参加了,当时就见过你一面。她还跟我说,二哥对二嫂真好,知道二嫂身子弱,不舒服,还抱着你上楼,这样的男人可以作为楷模了。”
宓月华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我能自己走,我只是坐个月子而已,是夏生他太紧张我了。”
岑芷枫说:“二哥这样做,我觉得挺对的。如果我也做月子,我相信冬生也会这样做。在外的印象问题,又算得了什么?有什么事情,能比老婆孩子更重要的?”
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欲言又止,最后又咽了回去。
二嫂正在坐月子,坐月子最怕受刺激。
她怎么能够让二嫂注意,那个叫俞小琪的女人呢?
当时朋友跟她说,俞小琪好像有点对二哥好感,让她把这事告诉他们,免得被二哥被俞小琪给祸害了。
后来一想,二哥什么性格?
俞小琪要真的敢凑上去,不用二嫂出面,二哥就能够把人拍飞了。
想着,她又放下心来。
她把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这事就别让二嫂知道了。
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那个时代有没有小三的问题,其实我想说,哪个时代都有小三。
不是一段时间是离婚潮吗?抛弃家里原配,另结婚姻的事情。
这里,冉爸爸那是不可能被个小三给迷惑的,他的性格,要是有人敢上来诱惑他,他只怕第一个不会放过那个人。
冉莹莹(点头):我爹确实是这个性格,作者你总结得很到位。
有小天使猜到,是四房一家吗?我在作话曾经说过,是你们?那就说明来的不只一个,那就绝对不可能会是那个服务员。
第24章 兄弟(捉虫)
冉夏生和冉冬生两个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 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冉冬生正在偷偷地打量着自己的二哥。
二哥已经不一样了,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二哥去当兵那会。
那个时候二哥还小, 才十六岁吧?大哥不愿意当兵, 爹娘去跟二哥说,让二哥顶替。
那个时候他五岁了, 已经知人事。
那天他偷偷地躲在房门外,偷看着父母和二哥的谈话。
记得当时,二哥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只有娘的声音围绕在耳边:“这件事情, 老二只有你去才能让冉家不遭罪。你大哥毕竟是长子, 家里有什么事必须要他出面。老三和老四还小,离不了老大。你已经十六岁了, 慌报下年龄,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说对不对?”
他看到二哥一直不说话, 就那样干站着。
但是当时从表情来看,二哥很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出来的, 但总觉得当时的二哥对父母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失望。
当时他就在想, 二哥和父母这一战,只怕迟早有一天会爆发。
二哥去当兵了,而且并不是顶着大哥的名字, 也没有改掉年龄,而以真实姓名真实年龄去参的军。那年挂兵源很紧张, 二哥就体检政审过了。
二哥去当兵那天,他听到二哥这么跟爹娘说:“我这次去当兵,并不是为任何人,我是为自己。不去当兵, 我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山村,去当了兵,有可能会死,但闯一闯说不定能够有前途。你们也不用觉得好像对不起我一样,我从今天开始,是为自己而活。”
他不清楚二哥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是为了让爹娘安心?还是说的实话?
那一天起,他就很少看到二哥。
二哥一去,就是整整四年没有回来,再回来就是相亲结婚,娶了二嫂。
之后,他又很少回来,听说二哥九死一生,好几次都差点死在战场上。
战争年代,不能以常理下判断,但每次二哥回来,总是会把家里的活抢着干完。
直到这次回来,他才听说,二哥竟然跟家里断了关系?
其实这些,他也已经猜到了。
早在二哥去当兵那会,他就已经预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二哥的触发点,竟然是二嫂。
二嫂……
冉冬生笑了一声,不做评价。
“二哥,今天爹娘托人给我捎了信,说你跟家里断了关系。”冉冬生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久才缓缓道。
冉夏生看着冬生,这个比他小十一岁的弟弟,他更多的是如同父亲一般的想法。
他当兵走的时候,冬生还只是个五岁的小豆芽菜,那天迈着小短腿追了他一里地。
当时看到他满脸泪水,喊着“二哥”的时候,甚至有些不忍心。
现在,这个小豆丁长大了。
少年才十九岁,还很稚嫩,跟冉夏生一比,他就青春了许多。
冉冬生本来就长得白,在县城待呆了,在工厂上班,也没有经常出去晒太阳,皮肤更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