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也知道,他们既然来了西南,那就绝对不会是单纯地想要几个钱那么简单,肯定是想要住在家属院里,就是想要享受家里的一切。
问题是,夏生现在的职务,他们还做不出把人往外赶。
赶了,那么夏生面临的就是被撤职。
怎么那么憋屈呢?
宓月华心里真是委屈极了,本来以为他们二房一家可以高枕无忧,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他们的日子。
谁能够想到,那两个老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我不同意他们住进来。”宓月华咬牙切齿。
哪怕最后夏生被撤了职,她也不愿意他们住进来。
住进来,她的苦难又会开始。
就凭冉老太那作天作地的劲头,不把二房的家拆了,那就不是冉老太了。
“夏生,我不同意他们住进来。”宓月华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宓月华自从随军到了西南,她就很少哭,整天都笑呵呵的,日子过得有多舒心的。
但结果这种舒心的日子,竟然要到头了?
她用力地咬紧牙:“有我在,就不会让他们两个老东西进门。”
冉夏生伸过手去,摸住了她的手。却发现,宓月华的手冰冷,冷得像冰柱。
他顿时慌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妻子如此激动。唯一一次,就是他们跟老家那边断绝关系的时候,宓月华指着冉老爹和冉老太说:“我不要只跟他们分家,我要跟他们断绝关系,我不要做他们的儿媳妇。”
那天,宓月华也是如现在这样,浑身发抖,眼里全是泪水,那种爆发般的沉痛,让冉夏生心里就跟被刀捅了似的疼。
冉夏生说:“月华,你别急,我们只是作最坏的打算。我不会让他们上门的。”
宓月华用力地握住冉夏生的手道:“夏生,你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挡住他们。”
她知道说出这样的话,不是一个儿媳妇应该说的话,但是她就是不愿意。
哪怕被人说不孝,她都不愿意。
要想让人孝顺,首先得两位老人自己做好老人该做的事情。
自己都做不好,那就别必要指责子女的不孝了。
而且他们也每年都寄去赡养费,他们哪里不孝了?
只不过想要过好他们的小家,不想被人闹得鸡犬不宁罢了。
谁还愿意日子过得整天提心吊胆的?
“夏生,部队不是很严格吗?如果他们过来了,是不是可以被外面的哨兵挡在外面?只要你不出面,那就说不了你什么。”只要这两个老人不上门,那就一切都好办。
冉夏生说:“这些,完全可以办到。”
而且,他已经把家里的情况跟老领导说了,老领导也表示理解。
谁的小家愿意被人这样折腾?他又没有不赡养,只不过不想让老人上门罢了。
他又不是家里的独子,随军那是规定妻儿随军,可没有说老爹老娘也要跟着一起随军的道理。
家里有其他兄弟,自然没他什么事,就是说到大天去,他也没有这个责任。
“到时候只要爹不出面,娘也可以不出面,到时候有我出面吧。”冉莹莹把责任担了下来。
“你?”冉夏生和宓月华一怔。
冉莹莹朝他们狡黠地一笑。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冉莹莹说,“我是小孩子,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情,别人也不会责怪我。但是如果爹娘出面,那事情可能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宓月华说:“其实我出面也没什么,婆媳关系本来自古都有,做媳妇的看不惯公公婆婆,别人也不会责怪,最多就是说我不孝,但我家都出了养老钱了,说到大天去,我们也没有不孝。”
用力地咬了咬牙,此时的宓月华再不是乡下那会的她了。
那个时候的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从小又是在那样的娘家长大,重男轻女的家庭长大,本来就自卑。
后来断绝了关系之后,她突然想通了,人太善良容易被人欺负。
就像两年前娄家的事情,如果不是她狠下心将欧希和荷花赶出家门,说不定就给家里带来了灾难,哪有现在夏生的升职?
人有时候不得不狠,狠一点才能有舒心日子。
宓月华终于从那种震惊中回过神来,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得发抖。
宓月华此时已经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宓月华的变化,冉夏生和冉莹莹都看在了眼里。
冉夏生握住她的手:“月华放心,有我呢。”
看到宓月华的变化,冉莹莹也咧开嘴笑了。
人都是成长的,娘也一样。
她冷笑:“他们要敢来,那就等着迎接我的怒火吧。”
既然想要作死,那就要承担作死的后果。
不是想来拆散她的家庭吗?想要来控制他们二房吗?
那就来吧,到时候谁怕谁!
第56章
坐在南下的火车, 冉老太心里一直无法平静。
对于老二一家,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
那天把老二一家赶出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
家里最有出息的人, 就是老二。老二每个月寄回来的钱, 足够家里好几个月的生活。
但当这一切不复存在的时候,她就深深地后悔了。
当初, 她就不应该答应分家,更不应该答应断绝关系。
断绝了关系,那她和老伴就等于失去了这个儿子。
村委干部那天跟他们说:“你们真是作精, 这么好的儿子, 竟被你们赶了出去。”
作吗?冉老太并不承认。
在她认为,儿子养老子老娘, 那是天经地义。
老娘打儿子,打儿媳, 那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为什么在老二眼里, 她和老伴就罪恶不赦?
她心里不服。
这五年,他们过得很痛苦。
没有了二房的进项, 老大又在牢里, 老大媳妇又跑回了娘家,家里的活没人干,地里的活也没人干。
老三一家, 也不知道谁给了他们勇气,竟然也吵闹着要分家。
已经闹过一次分家又断绝关系, 对于三房的分家,他们慎之又慎。
一开始,他们并不同意。
当然是不愿意同意的。如果没有分家,那么老三地里干活的工分, 他们老两口还能够分配,分回来的粮食,那也是由他们两老口管着。但一旦分了家,他们就没有权利去管老三的家了。
老三孝顺,还能够给个养老金,要是不孝顺,不给养老金,他们还能闹?闹了有用吗?
但,最后家还是分了。
他们怎么坚持不分家都没有用。当时老三是这么回答他们的:“爹,娘,你们不分也得分,这事已经由不得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了。如果你们不同意,那么我就学二哥,也跟你们断绝关系。”
“你敢!”当时的冉老太和冉老爹气得不行,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老三说:“有什么不敢的?有人做初一,就别怪我们做十五了。我媳妇被人按在地上打的时候,爹你怎么就出声?我媳妇就不是人了?就应该被人这么按着打?这个家分定了,不分那就直接断了吧。”
……
冉老太深吸了一口气,她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四分五裂成这样?
以前的时候多好?一家人,没有分家,大家赚了工分一起花,老二赚了工资就寄回家。
说来说去,就是老二一家起的头。
理论来理论去,还是宓月华这个女人惹得祸。
当初柳半仙算得一点不假,这个女人真的是个败家玩意。
冉老太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娘,你吃这个。”冉春旺给父母买了两个盒饭。
只有两个盒饭,他自己的却没有。
“春旺,你自己呢?”冉老太发现了儿子并没有吃。
冉春旺只是摇头,“儿子不饿。”
刚说到“饿”字,他的肚子传来了一声“咕噜”声。
冉老太叹了一声,这么多儿子里,就老大最孝顺。情愿自己不吃,也要留给他们吃。
如果老二老三能够有这么孝顺就好了。
老四……
冉老太自然是好的,就是老四媳妇太蛮横了。
“老大,咱娘俩一起吃,你可不能饿了肚子。这一路过去,爹娘可全靠你照应了。”冉老太感动得眼泪哗啦。
冉春旺“嗯”了一声,就过去和冉老太一起吃。
冉老爹看着面前的母子同心,心里也叹了一声,把饭盒里的菜又拨了一些到他们娘俩饭盒里。
“爹?”冉春旺喊了一声。
冉老爹说:“我这些够了,你们娘俩不够。”
冉老太却不说话,对老伴,她多少还是有些怨言。
当初老二分家断绝关系,她这心里本来就不太好受,老头子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还痛骂了她。甚至打了她,她心里不是没有怨言。
后来,家里日子越发过不下去,老三也不管他们了,老大又在牢里,就是老四偶尔会回家看望他们。但是也没拿多少钱过来,那些钱怎么能够跟老二还在的时候相比?老二以前在钱上很大方,他的津贴多,每个月寄到家里的钱也多。她大手大脚惯了,掌钱的感觉向来好。如今终于没有钱了,她这心里的落差太大。
老四每个月就给几块钱,一年下来也才十几块,她觉得远远不够。
但是老四日子也不好过。他本来就住在老丈人家,那些钱都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虽然老四一直说这钱是老四媳妇给的,但她不相信。
好在,还有老二每年托村委干部拿过来的二十块养老费,她和老头子的日子才没有那么难过。
“老大,你说我们去找老二,真的没事吗?”冉老爹心里还是没底。
当年他们断亲的事情,可是闹得很大。不但村干部那里有证明,还有武装部那边有人证。
这件事情,当时闹得太大了。以至于后来老婆子一直说要去政府告老二,他都没有答应。
这一次为什么要去找老二?是因为老大说,他们和老二再是断亲,他们的血缘关系断不了,在法律上老二就是要赡养二老。不养,那就是不孝,可以上告。
他本来不想过来,但是架不住老婆子想来。
来之前,他曾经告诫过她,让她不能再闹。
再闹下去,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本来现在还有每年二十块的养老金,但如果他们再闹,可能这二十块的养老金都没了。
到时候他们吃什么?
老大现在刚从牢里被放出来,以后能不能养活他们还不好说。
他真的怕了,怕老婆子再闹,真的是里子面子全部都没了。
当时老婆子答应得好好的,说肯定不闹。
不过,他还是带了疑问,真的会不闹吗?还是有些怀疑的。
……
坐了三天两夜,终于到了西南。
这一路上,他们买的是最便宜的座票,这么长时间的火车,骨头都快断了。
特别是两个老人,何时坐过这么长时间的火车?整个人都跟从难民所出来一样,特别是冉老太,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娘,我们现在就去老二的部队吗?”冉春旺问着身边的冉老太。
冉老太说:“老二的部队在哪里,你知道吗?”
她并不知道老二在哪里,只知道在西南。但是西南这么大,上哪里去找?
这个时候,冉老太有些后悔,她怎么就那么冲动下就过来了?
万一老二不愿意见他们呢?
万一,他们找不到老二在哪里呢?
万一 ……
心里真是一点底也没有。
五年没有见,也不知道现在的老二怎么样了。
她也是从老四那里知道,老二升官了。
心里有些诧异,老二怎么还没有被宓月华那个败家娘们克得丢了官?
那个赔钱货孙女出生,怎么没有把老二一家给克得家破人亡?
心里有疑问,但是她又无比相信橡子半仙,觉得柳半仙不会骗她。
柳半仙可是半仙啊。
冉春旺说:“我不知道啊,你们不知道吗?”
老二不是年年都寄钱回来吗?还有写信,爹娘怎么就没记住?
冉老太又问冉老爹:“老头子,你知道吗?”
冉老爹说:“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知道老二在西南,以前写信回来,都是老二媳妇收着的,寄钱回来,上面有地址吗?”
有些记不清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冉春旺顿时傻眼,竟然都不知道?
那他们怎么办?西南那么大,又上哪去找老二?
都不知道是在哪一个市,如果知道,打听一下,还好找一些。
可现在怎么办?
两个老人,外加一个中年大汉,这个时候竟然像三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又该怎么办。
这一刻,他们才知道,冲动之下的结果,竟是这样的无助。
他们就应该先打听老二住在哪里,再动身的。
但是三人却以为对方知道,然后谁也没有问,就这样过来了。
结果在人生地不熟的西南,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了。
……
二房。
冉夏生他们并不知道两位老人外加一个冉春旺已经到了西南,他们还在严阵以待。
冉莹莹也在等待着冉老太他们的上门,她好用力虐渣。
五年前,她刚出生的时候,娘被冉老太虐待,她想要做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个时候她还太小,哪怕是用锦鲤攻击,也攻击不了多少,最多就是让冉老太吃些苦头。
但是娘仍然被虐待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她长大了,已经五岁了,想要怎么虐冉老太和冉老爹,就怎么虐。
而且她是小孩子,就算真的把人虐惨了,也没人会说她,毕竟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